4、龙与鬼
狐观清刚望见天门，牵上她的披甲猫兽，加快了脚步上行。 狐稣呆呆地站立。麻木、迷惘的眼里，映着阴凉天幕的倒影。 狐观清回头想看他是否跟上，自然发现了他的怪异：“怎么了…？” “我们在这待多久了……？”他有气无力的询问。 “我们才刚到这里啊？”她则是一脸莫名。 是嘛…… 狐稣皱了皱鼻子，晃悠着低下脑袋。委屈、无奈之情……溢于言表。 多少年了…？ 他心底盘问问自己，眼里一股深深的无力。 他打不过青龙。无论如何 他全力砍出的一刀，胳膊都抡断了甩飞了，刀也崩断了，却只在它的麟甲上溅起火花。 狐稣以为它弱点在眼睛，几次提着矛枪凑近。 然后他就对上了青龙的黄金眼。它只不过瞪了一眼，他就碎了，花瓣般凋落。 这还没提及它创造的磁场、喷出的烈焰、降下的火雨…… 雪花沙尘被掀起，围绕青龙自转，构成倒扣着的半球屏障。 狐稣若被淹没，整个人便消失其中。离群的雪点沙粒倒是打不穿他的石甲，可蜂翼单薄脆弱，稍有破损，便会坠落。 而它喷射出的烈火，则像是火红的强酸。它侵蚀一切，且无法熄灭……雪地、土地皆被它涂鸦以橙亮的色彩。一条连贯的曲折的、炽热的死亡画线… 而它降下的火雨……真就如同神明，为整个雪山泼上了火红墨点。 它精准高效的cao纵着致命的落雷，狐稣不论怎么飞怎么绕，都被无情击落过，变作一团空中解体的焦黑。 它曾把雪与土变作巨人的手臂，它们扑他、抓他，像孩子逗蛐蛐。 它亦能以弹琴的动作，把空气、把冷冽的风，变作飞射的刀刃。它们浑浊、难以捕捉……数量极多，有心也难防。 无论狐稣重开几次、怎样尝试……他都只能做到把存活时间延长，伤不到青龙丝毫。它血条一直是满的，从始至终。 而它要是感到了不耐烦—— 左手往前一举，右手往后一蓄。世间万物顷刻变成了汇向它手心的旋涡。它右拳轰出——阴沉云团、皑皑白雪、沙土石块、乃至狐稣本身……都变成了喷溅出去的齑粉。天晴了战场干净了，狐稣的那条命，也死了。 而他若是铁剑倒插，磐岩利爪扒地，好让自己不被吸走…… 青龙亲自出马，不再借用元素。它要么一拳拳地在地上打出一道道坑，要不就是摆尾抽击，如同上帝之鞭，鞭出大地的伤痕。 更甚时，它还会直接往手里降两道落雷，一左一右两把雷刃，屠宰、冲击、砍杀、把战场碾碎…… 它心态平和时于是只略施小计，狐稣错以为自己战胜它有机会。 可当它真正显神威……像疯子亦像是狂人，全程开足火力，毫不心慈手软…… 狐稣只得在夹缝中求生，找不到一点机会反击。 他要考虑的因素太多，还一步都不能做错。 预想的斩神变成了一昧的求生。 这一次，他活得比先前每一次都久，可也像先前的每一次那样，体力几尽，瘫倒在地。 蜂翼的耐久度有上限，他的体力亦如此。 青龙正在逼近…他视线变得模糊不清，落雷连下，也没听清……只能朦胧的看见，青龙每只手上，各握一把雷刃。 愤怒、无助、虚弱、不甘…… 大势已去，狐稣也没来由的，发了脾气。 “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人类一定是能跨越你的…一定……！” 他恨得牙痒痒，手心抠紧了一抔土地，面目狰狞着，想把身体撑起。 而就像他的心愿显灵，得到了回应。 “真是稀奇，一介凡人面对神明，居然能撑这么久。” 白发白衣的男子，站在他跟前，出现在他头上方、他视野里。 “不可思议。”来者摸着下巴，啧啧赞叹。 这人狐稣不熟，却能一眼认出，呆住的停住了目光。 长发齐腰，光亮红瞳，翩翩仙衣…他的特征与书里“白龙”的描述，他的样貌和书里的画像……一模一样。狐稣也算博览群书，看过师徒四人取经的故事，而白龙正是他们的护驾。 白龙似乎认识青龙，没在狐稣身上多停留，望向了青龙，浅声的笑：“好久不见。” 青龙先是短暂的诧异，而后恼怒，杀意凝聚到极点，却又轻轻的叹息：“好久不见…” 漫长沉默。 白龙静静的笑看着它，眼底有天真有温存……也有淡而深刻的怨念。 青龙怒目圆瞪着他，不安、躁动、甚至慌乱……似是想拥抱，又想要回绝。 甭管曾经如何，至少现在，他们都或多或少的，恨着彼此。 一方是大千世界不可一世的龙。 一方是含恨而终、满心不甘的鬼。 “你要杀光人类…？”最终，白龙率先打破了沉默。 “关你事？”青龙没好气的回。 “确实不关我事。”白龙自嘲笑笑，“对一个连家人都杀的怪物……我还能聊什么？” 青龙像被一下说中软肋，流露出明显的仓促：“我只是听命行事……” 白龙又笑了，笑里藏刀：“那你杀我，也是听命行事？” “你那明明是先斩后奏。” 青龙想争辩，他没等它开口，抢道：“你变了。” “万物生灵皆属天道，你又过于强大，受到的影响，自然更深。” “天变了…于是你变了。” “一派胡言！”青龙先是震怒，目眦欲裂，而后又表现出迷惘，xiele气，“一派胡言……” “那你还记得吗？”白龙一脸的意味深长，“你为何要杀我？” “我！我……”青龙想证明，却又阻塞。 “看吧？” “因为我告诉了你真相。”白龙安静的说，“我告诉了你，取经的最后，我看到了什么。” “‘他’想要掩盖这一切。” “于是，”他笑容不再，只剩下平静与幽怨，“你当场就变了。” “借你之手，封我之口…” 他转动眼球，郑重看向青龙，轻笑。 “你该杀的不是我或人类。” 你该杀“他”。但这句补充，白龙连说都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