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晨星与云雀》05
【上天-云雀馆】 云泷站在四周环绕着高墙的地宫之内，墙壁四边悬着云雀模的灯盏，里面蓝光幽明。这里是云雀馆的腹地，他从怀里掏出一枚黛青色的玉珏，随着一股咒力注入，闪光的玉珏浮向半空，投射出一个方形的光幕，上面的影像边动边发声音。 绘娘和墨娘正在一边争吵，而温琏则握着莫绯的双手，甜甜地笑着。 “墨儿，你还没听清楚吗？这是师傅的意思。既然他让温琏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师傅安排这一切，如果不是为了解除莫绯小姐的封印，又何必如此大动干戈，提前几周布置好前往这里的道路？”绘娘是个脾性温和的jiejie，嘴上不与meimei争执，但说话却字字在理。 面红耳赤的女孩也冷静下来，这几天她一直在帮云泷探听各个国道的动向，否则莫绯是不可能顺利来到这里。她在听到温琏要使用〖圣律〗的那刻，其实就隐约明白，这段时日的师傅为何如此费心。 “请问，你们说的〖圣律〗到底是什么东西？一种术式吗？”看着莫绯懵然不知所措，温琏笑了。 “那可是温琏的传家宝哦！哈哈哈哈，是种超厉害的大神力！”女孩语气炫耀，眼睛却天真地看着少女。 墨娘止住jiejie刚准备说的话：“我来解释吧。莫绯小姐，你应该知道大天的〖古督〗吧？” “这谁不知道？不就是九位天师之王的通名。” “是的，但有件事一般人不会知道。天师在每次使用咒术后会让〖神纹〗获得成长，久而久之，就可能令其演化出一种大术式，强大且多变。因为它拥有自己独特的运行规律，天师将称其为〖圣律〗。古督虽然是各种天师的巅峰，但他们都有一个共性——” “他们都有〖圣律〗？”莫绯的脑子反应很快，“那温琏岂不是……” “不，虽然古督拥有圣律，但圣律并不代表古督。这种秘术可以通过血脉承继，温琏大人的圣律，传承自前代云雀馆主，也就是她的母亲。”绘娘解释道。 莫绯看到墨娘展开一个难堪的笑容，但这令自己对她的印象好了许多。 “请原谅我之前态度不是很好，因为我很害怕别人接近温琏。运行圣律会消耗巨大的灵力，更重要的是会伤害身体。温琏还在成长的时候，而且她上月已经用过两次了，很让我担心。她现在一睡半天，就是拜之所赐。” 莫绯听完，反握住温琏的小手：“我明白了。今天谢谢你们，告诉了我这些。我不清楚自己是否拥有神纹，不会要求你对我使用圣律的。能认识小琏我很开心，先告辞了。” 眼见少女转身离开，绘娘并没有上前阻止，墨娘则是将视线挪到一边。两姐妹刚准备跟上，后面的女孩突然爆发出一阵惊人的叫喊。 “等——等！”温琏不知何时下到地面，神情和姿态完全变了一个人。 “小墨和小绘并不知情，但我可以告诉莫绯jiejie，这件事是我自己的决定。云泷没有强迫我使用圣律，温琏做这件事完全是为了莫绯jiejie，为了净化你体内的封印。” 可是少女并没有回头，她放慢了脚步，却仍在运去。 “如果解开这道封印，就有机会见到莫绯jiejie的父亲，你愿意试试吗？” 云泷紧盯玉珏投放的光景：温琏娇小的身体正发着淡淡白光，两位容貌相似的佳丽站在她身边。莫绯凝重地看着她们，然后伸出双手。温琏通体的淡淡光晕似一股暖流，从她的手心涌进了莫绯身体。 “尊贵的月之神祇，请允许我松开她灵魂的枷锁，解放蕴藏其中的千年神力。” 圣洁的白光令莫绯整个人感到平静，甚至温琏的话听起来都有种莫名的尊贵感，就好比云端的天神，降世前来同她交谈。是她的错觉吗？眼前忽现漫无边际的白色大殿，洁白的羽毛在身边飞舞，头顶出现了一轮银色的满月。墨娘和绘娘不知何时穿上缥缈的雪白纱裙，站她身边低头不言。 她明白了，自己看到的是幻觉。因为眼前端坐在半空中，被白纱簇拥的银发女人，显然是温琏长大后的样子，她无比确信。成人的温琏伸出一只无瑕玉手，邀请莫绯与她共登明月。只见两手握在一起后，莫绯的身体也发散出那种圣洁的光华，她感到通体一阵无法言说的愉悦，身体里好像有只蝴蝶要破茧而出。 “吾将打破那厚重的封印，请让我唤醒您的神纹！” 莫绯深知自己无法抗拒，轻轻点头，随之落入如同母亲的温暖怀抱，悠悠垂上双目。温琏的脚下吹起一阵凉风，托举着两位女子，莫绯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缓缓睁开眼睛。 视野恢复，温琏和两姐妹争着好奇的大眼睛看向她。 “什么感觉？”三人不约而同道。 “……很舒服？”莫绯想了半天，只憋出这三个字。 “不是问你这个！”墨娘羞着脸喊道，“你的力量呢？——身体的法力、灵力，这些天师的咒力之源，难道你没什么感觉？” “温琏刚刚，把锁住jiejie神纹的咒印和术式洗掉了哦！”温琏用娇小的脸蛋蹭着莫绯手臂，“jiejie快调动神纹看！” “你们在说什么？”莫绯揉起了额头，“神纹要怎么用啊？” 绘娘捂嘴笑起来：“莫绯小姐真会开玩笑。神纹是您身体的一部分，只要它活过来了，您就自然而然会用了。” “什么？可我真没感到有何不同啊？”莫绯用力拍打起双脸，刚刚的幻觉还让她有些头晕。 “jiejie，她好像真的没在开玩笑，这丫头身体里一丁点咒力都没有！” 莫绯看到三人同时张大了嘴，难免有些气愤，可也表示理解，若说不惊讶是不可能的。 “怎么会，我明明感受到了jiejie的神纹，慢着……之前的封印确实已经消失了。” 墨娘一脸诧异：“但怎么会呢？按理来说，神纹唤醒的那一刻会自发产生咒力，而且这些咒力的活性也是极为旺盛。”四个人面面相觑，温琏则是觉得眼前的少女越来越神秘了。 这位十六年间都被大天百姓不断议论的大天师之女，居然一点咒力都没有，甚至身体里的灵力，稀薄到连下天的流浪术师还不如——莫绯就是在这类流言风语中长大的。 “神纹吸收大天灵力，随后产生神之咒力，方可使用天师掌管的咒术。莫绯小姐，您虽然拥有神纹，但这话听了别惊讶，您的神纹没有咒力，甚至我感觉它就像……就像死了一样。” 听完墨娘的话，莫绯麻木地看向前方，周围的景象全部模糊起来，唯有对她的神纹宣判死刑的语句在面前不断横动。 “墨儿、绘儿，快把莫绯送回去吧……”说完，温琏整个人摇晃起来，立身往后倒下，还好绘娘及时托住她，才没有让女孩的头撞到木几。 “温琏，你怎么了？！”莫绯吓了一跳。 “这是馆主使用圣律的后遗症，你别担心。”墨娘抱起温琏，女孩很快就在她的怀中睡着了。 莫绯也知时辰不早，安顿好温琏后，两姐妹就按她的要求，带其去见云泷。三人从云雀馆左侧的小门而出，前面居然是条长长的栈道，旁边就是深不见底的沟壑，莫绯听到下面传来婴啼般的风声。 绘娘用手指使两盏浮灯，它们飞到莫绯的头顶，接着墨娘说道：“恕我们无法再前进。不过别担心，这些灯灵会引领你前往师傅那儿。” “莫绯小姐，感谢您对馆主和师傅，还有我们姐妹予以信任。”绘娘显露一脸担忧，“可是我有一事需提醒您，虽然家妹那样说，但神纹不可能没有咒力，就像活人体内不能没有空气。” “也许我真没有成为天师的资质呢。”莫绯强颜欢笑。 两姐妹一阵对视之后，墨娘深吸口气，说出一件让莫绯不敢相信的事：“这种情况，我们倒是听过一桩非常类似的。莫绯小姐既然住在霓虹塔，就该知道天师颜初和玄魔巫璟的传说吧？大天虽然将没有神纹的百姓称为〖无咒者〗，但不代表无咒之人不能成为天师。师傅告诉过我们，玄魔巫璟其实是大天第一位——没有咒力的天师。具体的内容虽然没有书文记载，但师傅曾在天廷的卷宗里看到过：天师巫璟生神纹却无咒力。” “巫璟？……有神纹却无咒力，那不是跟我一样吗？可他是怎么成为天师的呢？” “因为他可以使用天师的咒术。”云泷不知何时来到了莫绯身后，两姐妹也是神色慌张，看来连她们都没有注意到。 “师傅！” “师傅……” “虽然当时各界议论纷纷，但那代的天帝却非常重用他，甚至赐其一个非常古怪的封号。先不说这些，我在栈道另一头等了很久，听到你们的声音就过来了。差不多该回去了。” 告别墨娘和绘娘后，云泷领着莫绯走过栈道，来到一水晶石壁前。云泷在上面划了几道奇怪的符号，两人就直接穿过水晶，来到某个地宫模样的地方。 莫绯还有很多话想问问云泷，但眼前的男人却立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 “已经很晚了，莫绯要是还有事想知道，我们约个时间再见面吧。” “那我就一个问题。”云泷听后，默不作声地看着她，“为什么我没有咒力？为什么感受不到自己的神纹？我真的能成为天师吗？” “这可不止一个问题吧。”云泷叹了口气，“莫绯，你有没有想过刚才的话？” “你是指我……” “与无咒天师的关系？恐怕得你自己去挖掘了。不过，我希望你不要妄自菲薄，你父母都是很厉害的人。既然有了神纹，就能进入天学，回去跟云梦天学联系下吧，他们的人应该急着找你呢。” 莫绯呆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云梦天学？你是说我要去那座天师学校？” “看来你还不知道已经收到了他们的谕函，估计是被龙马藏起来了，回去好好找找。入学之后有场关于咒力的测试，你要提前练习起来。” “可是我没有咒力，要怎么参与呢？”少女还是猜测自己其实没有神纹，这一切愈发像是云泷联合云雀馆在欺骗她。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其实帮你解除封印非我本意，是你母亲请求我做的。” 莫绯抬起头。她不敢想象，父亲是抱着怎样的想法封印她的神纹；母亲又是怀着哪种心态，才在临死前还想着这件事呢？云泷伸出手臂，莫绯一目了然。正想牵上去，就看到男人另一边的腋下夹着之前那块黑色的金属板，看上去十分有科技感。 “差不多该走了，这里是云雀馆灵力最充盈的地方，我在这里施咒把你送回去。” “话说回来，你那边一直夹着的黑色板子到底是什么？我注意那东西很久了。”莫绯好奇地问道。 “啊！这个是我在云雀馆的仓库里翻到的，是个神奇的东西，虽然没有灵力，但一按下面这个圆形的按钮就会发光，但最近不灵了。最早碰这东西时还吓我一大跳，突然发出光来，上面还画了些奇怪的符号。” “什么符号？” 云泷想了想回答：“都是些歪歪扭扭的符号，不认得。不过上面还是有些我看懂的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东西应该叫〖电脑〗——电力的大脑？” 莫绯笑了：“真是个奇怪的东西。” “要不把她送给你好了。”云泷将黑色金属板递给莫绯，少女接来看了眼，就准备还给他。可莫绯还没说话，云泷就搭上她的肩膀，两人身体一阵扭曲，接着被半空出现的黑色旋涡吸了进去。 直到莫绯再度稳住身形，竟发现自己一人站在之前停车的酒馆门前。透过玻璃窗看向里面的摆钟，可知现在已是深夜，银色的月光洒满空无一人的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