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武侠小说 - 望天门在线阅读 - 第六章 争执

第六章 争执

    沉甸甸的黑箱躺在严重坚父子面前,几人面面相觑,无一人有开箱的念头。

    严氏父子犹豫,正示出他们心中有鬼。已有人按耐不住,在下方催道:“严掌门,何不打开看看?”

    严重坚瞅他一眼,怨懑不止,要说平日一个箱子开就开了,可眼下出了白虹这等混搅不清的人物,箱子又来自积金城,说箱子里没鬼是不信的。犹豫再三,群侠愈发不耐,一道声音传来:“我来!”

    却是何云瑄,他和裴亭一前一后走出,肖豚要跟上,被木苗拉回。

    严重坚喜道:“是哪两位小友?”

    两人报了名字,裴亭虽来自碧云庄,却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何云瑄更不提,上代是商贾之辈,都没有什么名气。严重坚也不管许多,想着要他二人代手,赞许道:“好,不愧是少年英雄。”

    高个镖师奚落道:“甚好,让两个旁人替你父子去死,保全西华派的门面。”

    众人回过味儿来,当下鄙夷。假使箱内有异,二人顷刻毙命,严掌门自是无事,难怪方才推推拖拖不肯开箱。

    裴亭解围道:“这箱子来历莫名,须得谨慎为妙,严掌门为人磊落,不擅机关取巧之术,由我兄弟代劳便是。”何云瑄也道:“这伎俩我自小摆弄惯了。”

    严重坚连连点头道:“是极,是极。”

    二人走到箱前,不急开箱,反问道:“白总镖头,莫、冷前辈在铜首山相聚,无一人知晓,你是从何得知?冷前辈尸首现在何处?莫前辈有什么反应呢?”

    白虹道:“我原找冷霄请教刀法,冷夫人只说他在铜首山与莫言比武,我便在送镖之余到山上寻人,哪知见到的是他尸体,我将他就地埋了,坟前还立了字碑,这才匆匆赶到先师谷,至于莫前辈,我是没看见,想是感到羞愧逃了吧。”

    何云瑄便不多问,也不看箱子,道:“这上面没甚么机关。”脚尖一搭锁扣,盖子吱呀的掀开。何云瑄暼眼箱内,弯腰拿出一柄长剑,剑身上刻着“宫起崖”三字。

    这人谁也不认识,就连严重坚也不知,一西华弟子道:“他是宫师兄的弟弟,在伙房当差。”

    众人恍然醒悟,严重坚大徒弟名叫宫正崖,武艺极佳,严重坚走到哪里都要带着。可这次武林大会却不见宫正崖的影子,一要问起,严重坚只说他得了病,不便赶路,现下留在山上静养。

    至于宫起崖,与他哥哥相比平平无奇,不曾有半分武学建树,无名之辈尔。

    “是不是得病,严掌门再清楚不过。”白虹道,走出一步,镇定神闲令上首几人为之一惧,想她年纪轻轻,却比一派之首还要有风度,不免妒忌万分。

    白虹道:“去岁我到积金城走镖,到枯草滩时遇到一个快渴死的年轻人,我叫人把他救下,这人初时还隐瞒姓名,到了后来我在他剑上见到这三个字,他才据实相告。后又追问,得知原来他到西北,为的是买几种中原得不到的药草,这些药都是能起死回生的救命珍品,我问他救的是谁,他说救他的一个亲人。”

    白虹面露微笑,再度向前一步,到了台阶之上,回首扫视众人一圈,这才继续道:“我问是不是叫宫正崖,他说不是,神情却有恍惚,过了一阵才说他是宫正崖的胞弟。我问宫正崖是不是胸口被人刺一刀,差点一命呜呼。他慌乱称是,问我如何得知。”

    “我说,宫正崖那一刀,就是拜我所赐,要的就是他宫正崖死也要死得不安生。”

    白虹忽地转头,与近在咫尺、惊恼切齿的严重坚道:“严掌门,你不问问我怎的就要杀你弟子?”

    却不待他答话,自顾自地说下去:“也是去岁,我师父张灵素来阴山寻一故人,巧的是也遇见一人拜访他那故人求医问药,这人便是宫正崖。”

    “他听我师父自西北而来,不由分说便将他杀了,称他乃是魔教中人,死不足惜。可我师父此番来中原,为的就是在中原精进医术,救人危难,与魔教有何干系?严掌门,难道普天之下,但凡出身不在中原尽是歹人,便要坐待屠戮么?”

    严重坚不答,严庭兰道:“自然不是。”

    白虹道:“我师父就该他宫正崖一剑么?”

    这下严庭兰不说了,憋得满面通红,要说是,那宫正崖所行万夫所指,连着西华派也丢尽颜面;要说不是,于道义上矮了一截,宫正崖便要偿命。虽说宫正崖死不死的于他无关,但总归损及西华派。

    正说着,堂口来了一群人,正是其他几个门派掌门、帮主,为首的一身紫袍,年近五十,长须及到胸脯,气度不凡。他一出来,在场的无不躬首见礼。这位就是庄主单暮泉。

    这些人姗姗来迟,是在后院商量大会琐事,小僮不好打断,等几人叫他过去奉茶,才说起前厅之事。

    单庄主已然了解经过,道:“不过误会一桩,大家有事便散了吧,为明日大会存蓄精锐。”他开口即是洪音,震得人血气沸扬,胸口酸麻。

    肖豚一个普通百姓哪懂内力,心头热气涌动,口干作呕,木苗扶上他肩,振力一驱,才稍稍平复。

    众人叹服,熙熙攘攘地散去,何云瑄、裴亭跟着单庄主一齐到内厅,同行的有各位门派脑首和白虹,留下木苗肖豚及镖局四人守在门外。

    几个大人物坐到上首,白虹、裴亭、何云瑄站到下首。单暮泉道:“白总镖头,老夫听庄内弟子讲叙,甚是心痛,想萧盟主走后武林盟江河日下,不过五年,治下出了此等恶事。知你心中怨懑,武林盟必当派人调查这两件事,只是在那之前,老夫有几个问题要请教请教。”

    白虹道:“单庄主问便是。”

    单暮泉道:“其一,要你送这箱子的人是谁?其二,西华派弟zigong起崖现在何处?其三,你是否入了魔教?”

    这三问,前两问还好说,不过刨问详情,这最后一问却是严重得多。要知魔教与武林盟不共戴天,都恨不得食其rou,寝其皮,至死不怠。

    “好好好,我道是个同盟,处处忍让不与你等计较,却原来是个魔教妖女。”严重坚站起,指着白虹骂道,还要再说被一人拦下,那人道:“白镖头,敬你敢说敢言,单庄主三问,你如何作答?”

    白虹看过去,问:“阁下是?”

    那人道:“东华方若直。”

    他便是东华派的掌门,白虹行礼,方若直为人谦谨,当即回礼。

    面向上首,白虹仍是不虚:“送箱子的即是积金城城主,我与宫起崖分离后他被积金城的人捉住,城主便将箱子交给我要我到先师谷来给严掌门添喜,而要问宫起崖,积金城素来不喜武林盟,大抵是将他分尸喂了鹰。”

    室内众人都惊,称魔教心狠手辣,白虹道:“至于我白虹,开的是镖局,做的是生意,跟魔教、武林盟、平头百姓都有往来,来者是客,几位嫌我不干净,是妖女,我也只有认了。”

    严重坚重重一哼。

    单暮泉道:“白总镖头勿要生气,武林大会至关重要,值此当头我等须得再三小心。这件事早先老夫已有耳闻。前些日子莫言突然剃度皈依,老夫正纳罕,竟是有缘故在。既如此,白总镖头欲要何为呢?”

    其余几人更是震悚,严重坚急忙问:“当真?”

    见单暮泉严肃点头,严重坚怔忡,呆坐在椅上。

    裴亭看眼何云瑄,两人微微低头。

    另一人忽笑起来,幸灾乐祸一般:“严掌门,莫言既然出了家,凭你的身手连方掌门都打不过,这次大会你们西华派就再无别的高手,我劝你还是提早回家,把你的儿子好好栽培栽培才是。”

    一通奚落,严重坚仿若未闻,他旁边人道:“吕道长此言差矣,什么叫‘连方掌门也不如’,依我看你吕天师的剑法远不如方掌门十一。”

    上届大会吕方输给方若直乃不争事实,若不是其余五派合力抵制,这任武林盟主非方若直莫属。

    吕方呵呵一笑,浑不在意:“你见我输他一次,怎不见他输我的时候?想是朱门主总是输了就走,没看到吧?”

    这是笑他输不起,朱崇秋大怒,与他争吵起来。

    门外肖豚听着新奇,以为这些大人物都跟皇帝一样稳健从容,矜持不苟,哪料都是小家子气的武夫。但他也顾不得嘲笑,方才单庄主喝了一声,震得他头晕脑胀。木苗扶他坐到阶上歇息,自己却聚集精神偷听门内动静。

    高个镖师听了一会儿,自感无聊,蹲到肖豚身边问:“小兄弟,你又不会武功,到这里掺和什么?”

    刚才高个镖师出声,肖豚木苗就已认出是那日客栈内搭话之人,那镖师也认出他们,冲肖豚和善地笑,与之前凶神恶煞判若两人。

    肖豚倒不怕他,人对他如何,他对别人也如何,一向如此,笑道:“我们遇到坏人,怕被人杀,就跟着云瑄哥哥和亭哥哥一起进来了。”

    裴亭以男装示人,肖豚便以哥哥相称。

    高个镖师问:“你被人追杀也笑得出?”

    肖豚道:“我将来学了武,就把他们都杀光,想到这些就笑出来了。”

    他说这话,一派天真,却讨人欢喜可怜。高个镖师大笑,直言说好,问他叫什么名字,肖豚报上名字,他也报上名字,原来他叫高虎,果然又高又虎,指着身后人道:“那个胖子是石剑,那个是他兄弟,叫石棍,那个是新来的兄弟,你叫他老二就是。”

    肖豚一一叫过,那三人都不理他。高虎问:“这位是?”

    木苗淡漠道:“木苗。”

    高虎称呼:“木兄弟。”

    这时屋内已吵得不成样子,眼见就要动起手来,单庄主怒喝制止,几人方停住,连连致歉。单庄主道:“你们不服,明日自有讲理的地方,在这里胡闹也算英雄?让后辈见了笑。”

    而白虹趁机道:“明日大会,我白虹也要参加,到时向诸位掌门讨教,还请前辈们不吝赐教。”

    她声音拔高,屋内、外听得分外清楚,里里外外竟登时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