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最后一根稻草
刘胜水抬头看了眼来人,骂道:“我当谁呢,原来是你这个小兔崽子,你敢……” 不待他把话说完,王泉随便从兜里摸出个小石头,往他摩托车底下一扔,喊了声,“松手!” 他身旁的吴尚晋倒是真听话,手一松,两条大黑狗吐着舌头,呲着牙,就冲了过去。 “妈呀!” 谢芳一声惨叫,敲打着刘胜水的后背,“快跑!” 这边刘胜水脸也是吓白了,手上一加油门,一溜白烟,摩托车就窜了出去。 不跑还好,这一跑,两条大黑狗更是来劲,不依不饶,狂吠着追了下去。 “裤子,我的裤子被咬住了!” “鞋,我的鞋掉了!” 谢芳鬼哭狼嚎的声音,远远传来。 摩托车轰鸣声却是渐行渐远。 又过了一会,两条大黑狗先后跑了回来。 一条嘴里叼着一只鞋,一条嘴里衔着一块破布。 王泉看了,哈哈大笑,想要伸手去摸狗。 大黑狗,一呲牙,吓得他又连忙把手收了回来。 吴尚晋见状,一脚踢在大黑狗身上,骂道:“再敢冲我兄弟呲牙,我就煮了你两。” 然后,又舔着笑脸道:“王兄弟,我再送送你吧!” 王泉一摆手,道:“不用,你再送,我刚才说的话,可就不算数了!” 吴尚晋一听,鸟窝的脑袋晃得像拨浪鼓似的,“别呀,王兄弟,你说不送就不送,但是你答应我的事,可别忘了呀!” 他这一晃头,这头皮屑就好像雪花一般飘飘洒洒。 吓得王泉赶忙是退避三舍,连连点头答应。 这样吴尚晋才是心满意足地带着两条大黑狗回去了。 “王泉,刚才这吴尚晋管你叫啥?”老妈疑惑道。 “妈,各论各的,甭管他了,你说说刚才这是怎么回事啊?” 这时,桥头上的妇女们也都三三两两的走光了,就剩下了他娘俩。 老妈叹了一口气,“人穷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老话说得对呀!” 这一瞬,老妈完全没了方才的气势,人也好像xiele气的皮球一般,瘪了下来。 王泉把老妈送回家,又是宽慰一番。 然后,又去村里一家一家地推销他的大棚种菜计划。 要想改变现状,不被人欺负,那只能是加倍努力,马不停蹄。 说干了口舌,嗓子冒了烟,一上午又一下午,王泉转了二十多户。 但是,一毛钱的现金也是没能筹集到。 虽然,结果比想象中的还要差劲。 但是他没有灰心,只是自嘲地笑了笑,看来大棚种菜的这个故事自己还是没能讲好。 临近傍晚,他又一次来到了村长家。 心中莫名有点忐忑,这里是他的希望。 即使村里不投五千,就算只是投上两千也好呀。 推开门,还是村长一人在家,这次他没有喝酒,但是脸色比上次还要难看。 王泉试探着问村长考虑的结果。 罗村长长叹一口气,说这两天事情太多,容他再想想。 王泉又说了几句,见村长的心思不再这个事情上,便只好起身告辞。 走出村长家,王泉心情低落到了谷底。 一番努力,几番受挫,想要做一点事情,怎么就这么难呢? 正想着心事,一个人挡住了前路,堵住了他。 王泉抬头一看,正是他的班主任罗娟。 此时,罗娟面色极其难看,劈头盖脸地一顿质问。 问王泉为什么不守信用,把她和刘大江的事说了出去。 害得她们父女关系闹僵,自己还挨了巴掌。 王泉这时才明白罗村长到底是为何烦心。 同时,也是大声喊冤,这哪和哪呀,莫名其妙,自己就替别人背了锅。 心中大骂,这是哪个孙子害我? 除了卷毛一家和柳金凤,自己也没得罪谁呀? 可是,他们也不可能啊,也不知道这回事啊。 嘴里说着不是自己,但是又拿不出证据。 甚至除了自己,不能再有第二个人了啊。 因为罗娟和刘大江两次约会,都是被自己一个人撞见的啊。 这真是裤裆里掉进了黄泥巴,不是屎也是屎了。 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 罗娟眼圈通红,对王泉失望至极。 怒斥王泉忘恩负义,亏了她还一直帮王泉说好话,想让他重回学校。 王泉心中苦笑,哭也不是,恼也不是。 这无缘无故被人冤枉的滋味还真是不好受。 罗娟这面哭完闹完,刘大江那面也是跳了出来。 痛斥王泉,这么做不地道。 这简直就是棒打鸳鸯,拆散金玉良缘。 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 王泉这么做,简直就是罪恶滔天。 原本,刘大江已是做好了准备,打算冬天迎娶罗娟进门。 现在,这未来的老丈人生气了,这事可能就没戏了。 王泉极力辩护,力证自己的清白。 但是,无奈,两人一心认定是王泉背后捣鬼。 王泉也是有口难辨啊。 最后,在罗娟冰冷愤怒的眼神里和刘大江滔滔不绝的咒骂声里中,王泉气鼓鼓地逃离了现场。但是他心中发誓,一定要把这个造谣生事,栽赃陷害自己的人给找出来。 可是,还没等他这边采取什么行动。 村里就又传出一条爆炸性新闻,直接碾压了“采石场出事”、“老王家丢牛”、“王泉耍流氓”、“刘王两家烽烟再起”、“王泉脑袋有病,冬天种菜”等一系列霸榜新闻,登上了大柳树下石头村微型广播站的头条。 标题只有区区九个字,却是足够博人眼球—“刘大江把罗娟睡了”。 标题一句话,内容全靠编。 凭借八卦妇女丰富的想象力,内容五花八门,千奇百怪,但无一不是绘声绘色,形象逼真,细节丰富,绝不浪费一丁点吐沫星子。 什么,大月亮底下,小树林旁,悄悄褪去紫罗裳。 什么,天是大被,地是床,满眼都是白月光。 什么,大姑娘美来,大姑娘浪,大姑娘钻进了青纱帐。 什么,大门不锁等新郎,大呼小叫过了墙。 什么,大江后浪推前浪,大江最后瘫在沙滩上。 …… 在没有网络,没有快手抖音的年代,这个微型广播站,就是最先进的传播工具。 小小的山村,根本就没什么秘密,不到一天的时间,这件事被演绎出无数个版本,被传的人尽皆知。 下午,第一节课还没上完,罗娟就哭着跑回了家。 不一会,村长家里就爆发出了激烈的争吵声和哭喊声。 罗娟被关进了房间,不准出门。 罗娟她娘哭天抹泪,死拉硬拽地也是没拉住罗村长。 罗村长带着五六个小伙子冲进了刘大江的家里。 想要砸断这个狗崽子的腿,可是连刘大江的人影都没见着。 这小子早就听着消息跑了。 最后,直把罗村长气得躺在炕上,两三天没起来。 这两三天里,村里流言蜚语再次更新换代。 什么罗娟不是被禁足,而是大了肚子。 什么村长被气吐了血,没几天活头了。 什么刘大江不是一跑了之,而是进城赚大钱去了。 …… 在这风口浪尖之上,王泉自然是没敢去触霉头,没有再去找村长说什么大棚的事。 但是,他也没闲着,除了刘胜利家和老刘家至亲之外,王泉几乎把石头村转了个遍。 挨家挨户地去推广他的大棚种菜计划。 除了被狗撵,被鸡啄,被大鹅钳,还没少听冷言冷语,挨白眼。 但是,欲戴其冠,必承其重,心中默念一百遍,天降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在心灵鸡汤的滋补下,在无数次失败的打磨下,王泉城墙般的厚脸皮,越发结实,闪闪发光,笑意盈盈,笑看风雨,笑着讲述。 有人觉得新奇,有人觉得不靠谱,有人表面说好,心中嗤之以鼻。 也有心意动摇的,但是摸摸口袋,捏了捏那几张牙缝里攒下来的大团结,还是没舍得拿出手。 一身朝气,信心满满而去,两手空空,浑身疲惫而归。 老妈把一碗白米饭,往他面前一顿,“王泉,现在你小子总算服了吧?还和你妈打赌吗?” “不是,还口出狂言,什么你有办法能筹集到本钱?” “现在知道钱难挣,屎难吃,大人辛辛苦苦地挣钱不容易了吧?” 王泉老妈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是来自灵魂的拷问。 王泉被重重地压下了头,就差被按在地上来回摩擦了。 有心反驳,王泉张了张嘴,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些天来,练就的吹牛神功,这一刻居然失效了。 他就好似溺水之人,眼前白茫茫一片,手刨脚蹬,身体还是一点点地往下沉,手边就连一根救命的稻草也是抓不到。 心里想着稻草,稻草还真就来了。 只不过这并不是什么救命的稻草,而是压死骆驼的那一根。 “哐”的一声,院门被人重重地一脚踹开了。 这他妈的是谁呀,王泉心中本就不顺, 这一刻,他更是怒火中烧,一把推开了屋门。 一见来人,王泉愣了,“怎么是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