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章 难怒（下）
近日，我心中满是忧虑。 那女子为了试探我，做得愈发过分了。不光想着法不与我吃饭，还想着法不与我下棋。 总之是想着一切办法避着我。 结果便是，我每日见她的时间少得可怜。可我已经很克制自己去镜台宫的时辰了。 我可以忍受她对我的怒意和试探，却不能忍受她每日连一点时间都不肯留给我。 可每次看她恼怒的眼神，我又只得说服自己离去。 是的，我心软了。 要让这样一个女子笑，真是一件难事。我默默忍了，吃着这苦果。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决意打动她，尽管我也不确信自己能否坚持下去。 …… 飞霜殿中，我批阅完手中奏折，并未像往常一般闲坐着看书。西南藩王的觐见，让我得以打发时间。 我在大殿之上坐了很久，听下方之人汇报着各样的事情，我都提不起精神。 直到我看到那藩王进贡的一些珍奇，我这才缓了缓神。 这些稀奇东西，那女子会不会喜欢呢？ 这么想着，我突然觉得自己坐得够久了，“好了，朕都知道了。你先退下吧，回头将你所说的写个折子上来。” “是，微臣告退。” 看着那藩王行礼退去，我还未细瞧那些珍宝，便见墨方一副慌张地走了上前，“皇上，镜台宫出了些事。” 闻言，我心中一慌，随即出了大殿，“发生了什么事？” 墨方跟在身后，“碧珠来报，清清姑娘今日去钓鱼时，似是发现了河里的异常，回宫后动了怒，现在正站在烈日下头，怎么劝也不肯动。” 被她发现了么？倒也不是那么好骗的嘛。 想着墨方的话，我不由看了眼头顶的烈日，“站了多久了？” “算下来，快有一个时辰了。” 这么久？这样毒的太阳，那柔弱女子怎么遭受得住？ 我快步走了起来，急于向那宫殿而去，“怎么不通知朕？” “西南藩王在大殿朝觐，属下不敢贸然打扰。” 闻言，我这才恍然，“日后不必束于国事，凡那女子的事，你可直接到大殿通禀。” 未等墨方回应，我便健步如飞地走远了。 心急如焚，莫过于此。 我一脚步入了镜台宫，便看到了角落间的狼藉。那盆我早晨命人送来的花，已枯萎在地。 未及细看，我便见到那女子憔悴的身影。 她强撑着柔弱的身子，满头的汗水滑落，浸湿了衣衫。 我有些心疼，刚想走近几步，便被她怒目而视的神色定住。 那眼神之中，似在隐忍着什么。 她这般恼怒生气又无所畏惧的样子，并不常见。 我定了定神，随即向她解释了一番。 她气我骗她，可我这么做也是想让她高兴些。 那女子似乎并未领会到我的一番好意，仍旧站着不动，目光狠狠地盯着我。 我被她盯得有些头皮发麻。 这让我仔细回想了一番我近日可有哪里做得不对，细想之后，并没有一事有意惹她生气。 随即，我传了膳。 我不想她这般站下去，她已经有些站不住了。 可那女子仍旧毫无反应。 我又开了口，刻意放缓了语气，表示我的好态度。 这一次，那女子动了，只见她冲进了房间，片刻后又出现在了我面前。 “我要见方大哥。” 我接过碧珠手中的纸条，瞬时心中一顿。 她知道了什么吗？我突然想起十三就在宫中。 她定然是知道了。 难怪，我心中恍然，难怪她会发如此大的怒火，难怪她要这般折磨自己，那潦草的字迹让我瞬时气血翻动。 我为她做了那么多，近日又诸多容忍，那女子竟还丝毫不感念我，还是念着一个宫外之人。 “从今往后，你便只能跟着我了。” 我并不想与她争吵，我忍住了。 可就在下一刻，那女子突然掀翻了那满桌膳食。 我看着她的身体摇晃了几下，似要与我诀别。 这一次，我终于按捺不住地生气了。 我允许她念着一位曾救她逃离苦海的义兄，却不允许她这般对我。 近日，我已经很努力在弥补对她造成的伤害了，我已经很包容她了。 一时，连日的苦闷让我怒气地开了口。 我要将她留在身边，我不允许，她做出这番与我隔绝的样子。 到镜台宫的几步路，终是有些有些远，不如就在飞霜殿。 我要与她朝夕相见。 那女子听闻我的话，眼中怒气更甚。她的意思很明显，她不愿成为我的婢女。 她不愿意留在我的身边，她甚至伸手去扯了那脸上的纱布。她并不在意那脸上的疤痕，她要决然地离我而去。 我统统不能容忍，不能接受！ 气血翻涌间，我又附加了许多。 我知道她的弱点。 最终，看着她摇晃的身影，我突然有些心软。 我不该心软的。我这么告诉自己，带着一番怒意离去了。 回到飞霜殿，我心中思绪纷飞，一丝愧疚之感瞬时涌上心头。 我想着她苍白的脸色，虚弱的身影，还有眼中的怒气。 我不由叹了口气，“墨方，一会儿你去接她过来，就安置在偏殿中。” “皇上对此可有何要求？” “她的房间，要是离朕的寝宫最近的那间。房中陈设，就和镜台宫里的一样。 “不，就简朴一些吧，不过该有的都要有。她没吃晚饭，就让她吃了晚饭过来。好了，你先下去准备吧。” 我看着墨方礼毕离去，又看向了一旁，“常公公。” “皇上请吩咐。” “即日起，撤下服侍朕的宫人，朕要那女子接手朕的衣食起居。在此，朕给你提个醒，她仅仅是朕一个人的婢女。你可以指导她该做些什么，却不能命令她去做什么。 “她若受到宫人的欺负排挤，或是让她听到什么闲言碎语，朕统统找你算账。” “奴才明白，奴才这就下去安排。” 四处寂静，我不由看向了茫茫夜色，等待着。 夜色深沉，星子闪烁。 “皇上。” 闻言，我这才回神，看了眼来人。 墨方又开了口，“清清姑娘在碧珠的劝说下，只吃了半碗米粥。除了初来时穿的那件衣裳和带来的一些物件，什么也没带走。现在清清姑娘已安置在偏殿。” 闻言，我点了点头，“她可有不适？” “清清姑娘面色苍白了些，并无不适，脸上的伤也未伤到。只是碧珠说让清清姑娘将那些膏药带上时，姑娘一样也不肯拿。” “知道了。过几日寻个由头将碧珠调来吧，照顾些她的起居。” 我深吸了口气，正欲示意墨方退去，便见他一副欲言模样，“你想问什么，便问吧。” 墨方回过神来，恭敬道：“属下不解，皇上若真的对清清姑娘有意，为何不直接册封为妃，而是要让她做婢女呢？” “她不喜欢。” 我沉言一语，不由看向了无边的夜空。 对不起，我还未让你笑，就又让你生气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