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川陕总捕
李保为周放解开绳索，周放略做调息，呼出一口浊气，身子登时畅快不少，他急那姑娘，便问：“那姑娘了？” 李保道：“正在房中歇息，且随我来。” 两人出得门去，但见长方丈许的监牢关着数十名女子，哎呀叫苦声正是此处传来，周放心头一紧，原此处真是做卖人的勾当，不由怒气上冲，又见两个道袍扮相的道人倒头在过道呼呼大睡，周放夺过李保手中的刀欲要将其砍翻。 李保苦劝道：“小英雄，此两人已被我用药迷晕，不打紧的，切勿枉造杀孽，须知饶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周放听他有意把“救人一命”换作“饶人一命”心中哂笑“明明穿着道袍，却唱佛家偈语，不伦不类。家中小姐为jian人所害，不思报仇，更为其开脱。”已把李保轻看几分。 也不拂李保哀求，只把牢门打开道：“诸位小姐莫怕，我来解救你们。” 一干女众早已吓得花容失色，躲避不及，想来此前吃过不少苦头。 周放猜是李保在侧，那些姑娘把自己当作歹人，便将他搡到一旁道：“歹人已被制服，快些随我走吧，晚就来不及了。” 女众们哪里敢信，周放进一步她们缩的更紧，周放只得愤恨冲虚害人不浅。 冲虚不定何时便回，周放心知不能耽搁，出了地牢急转到安置那姑娘的房间，待那姑娘去劝，想必能成。 谁知那姑娘奄奄一息，自顾尚且不暇，何及他人，周放疼惜她，却把李保归作冲虚一类，狠瞪了一眼。 李保心虚解释道：“冲虚那老道士，见这姑娘年轻貌美，便自留着享用，此刻肯出门寻药有一半功劳缘自姑娘。” 周放气道：“你这浑人，说甚么享用，莫不是把自己当作冲虚？” 李保忙道：“不敢不敢。” 周放道：“房中颇有银资，你若有心，即刻北上姑苏，我脱身后必来与你助拳。” 李保听得周放言语不耐，抱一抱拳，行了个江湖人的礼仪，也不多留，揣几盏银灯走了。 周放暗里点头：“若是姑苏再见，不愧是个好汉子，结为朋友也是好的。”心底已打定主意，要去姑苏城。 可眼下该如何呢？那姑娘进气少出气多，就要命不保夕了，而周放不懂半点医理，纵是心急也无可奈何。 忽的场外一阵喧闹，周放看是牢里姑娘冲出来，心下甚安慰，省了许多事情，但呼喊声中隐隐噼啪作响，似有东西烧起来，周放猜是地牢失火，便想若有人逃避不及怎可奈何。 慌忙回转，两个道人仍浑不觉死期将至，有道自作孽不可活，周放将他们放过了，苦主却不相饶。 进到牢中，果有一女子掩面哭泣，周放上前问道：“姑娘何故不逃了？” 女子嘤嘤惨言道：“恩人莫怪，那恶和尚欺辱我不成便折断了我双脚，旧创未愈怎逃的开。” 周放怒道：“好啊，我誓不与那老贼甘休。” 两人一面说“恶和尚”一面说“老贼”，其实人家是个道人，此时全都糊涂了。 火势蔓延开来，周放不敢耽搁，告罪一声，便抱起姑娘往外走，转念一想，若等冲虚回来，自己怎是敌手，不如先离了这是非之地。 周放找来一担箩箕，事急从权，暂将两人安置。 借着星光一连走了四五里地，心才稍安，略作歇息，又赶了三四里，不想迎面撞上一排火把，听脚步声似有十数人，周放叫苦一声，定是冲虚那老道士追来了。 已是躲避不及，周放抽出扁担欲要殊死相搏，待来人走到近前，却是公门中人。 领头的捕快方脸大眼一身皂装，见周放杀气腾腾便呼唤众人将他围住，喝道：“何方宵小，在此意欲何为？” 周放也是吃了一惊，但见不是冲虚，不由心中一宽，眼下两人伤势要紧，便谎言道：“官爷勿怪，昨日小人在山中猎了些野物，今早想赶到城中卖个好价钱。” 方脸捕快自然不信，听周放口音不是本地人，骂道：“你这外乡人，当我三岁小孩不成。” 接着火把一探，里面哪是什么野物，分明两个女孩。 捕快心中大骇，喝一声：“jian贼！”便抽出朴刀，立时“锵锵”十数把朴刀对准了周放。 周放无端蒙冤百口莫辩，所幸遭冲虚害了双脚的女孩醒转，从箩箕中探出身子，抱拳告饶道：“官爷勿怪，这小哥不是坏人，正是他救了我。” 方脸捕快道：“你这人是糊涂了嘛，竟为jian贼开脱，还是你们本就一路人。” 周放暗里哎一声，不想那捕快如此难缠。 女孩又道：“小女沙河人氏，两个月前不幸遭那冲虚和尚毒手，今日幸得小哥相救，才能逃过一劫，此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假话，甘愿九死不复生。” 方脸捕快面色稍缓，找到一人一阵耳语，不多时那人近前询问，与女子互道一番，才认定准确无疑，收刀笑道：“陈头，确实沙河人。” 方脸捕快跟着收刀，道：“是非曲直自有大人定夺，先压回衙门。” 周放道：“还有一女子命不保夕，请官爷相助。” 方脸捕快伸指一探，果真气若游丝，便准了周放。随后布置一番，留两人相助周放求医，自己则带人继续赶路。 周放一番询问得知，原是附近村民见那青羊观中无端逃出许多女孩，便找到衙门报了官，如今官家接手，想来冲虚插翅难逃，不由喝一声“好！” 紧赶一阵，进了一处院落，闻得阵阵药香，是找到医师了，打头的哥哥敲响院门，轻声呼唤道：“张医师张医师！” 里头不久便亮起烛光，匆匆出来一个披着上衣的老汉，见人并不怪罪，所谓医者仁心，不必细表。 安置好二女，两名捕快留下一人看护，另一人便带周放回衙门复命，那人心知周放不是恶人，一路也不曾为难，只是照例投入狱中。 几个时辰前，当青羊观有少女出逃的消息传到衙门差人时，一封信函旋即火速押往广安城。 川陕总捕王强此间正在城中料理公务，天将晨曦他才得已歇息，还未闭上眼睛，仆役捧着信函来见，王强耐下心火，拆开一看不由瞪大眼睛，连喊三声“好”。 川南少女丢失案似悬在心头的剑，数年间逾千名少女不知所踪，以致川南人心惶惶，夜不敢出，如今真相将水落石出，他如何不喜，便觉也不睡，带上属下差人拍马赶路。 到隆化县时天未及晌午，王强先看过口供，再一一传唤证人，所言皆与口供无二，问及元凶却被告知不曾拿住，王强骂一声“荒唐”拂袖离去。 找到张医师家中，问询过二女，又与本地差役再谈一阵，之后便要见那直捣黄龙的勇将。 周放仍在酣睡，只觉得有人注视，朦胧间睁开眼，但见一张蜡黄似痨死鬼的脸映在眼前，不禁惊声道：“哎呀，我莫不是身在阴司，你莫不是那鬼差。” 王强拊掌哈哈大笑，先前只听人说周放的勇，见到真人却是可爱的紧，笑道：“我是专拿你的鬼差，还不速与我同去见阎王。” 这么一说倒不可怖了，周放看他七尺有余，左腰挂了一排梭镖，右腰悬着块令牌，已猜到王强身份，道：“官爷此间住的并不畅快，虽然轩盖华章，但气味不好，我怕住的久了会闷出一身病来。” 王强听得周放言语不满，便做一揖道：“在下川陕总捕王强，代此间同僚向公子告罪，有不便处还望见谅。” 川陕总捕？好大的名头！周放慌张起身，嗔怪道：“哎呀！官爷，你这是何故。” 王强道：“小兄弟不必客气，直呼我王捕头即可，拜你一揖并非王强骨头软，逢人便拜，实是有愧于你，王强不得不拜。” 周放见他真诚，收敛神色道：“王捕头，先前是我失言，此地山青地灵风景极好，若将窗开大些，不失为一个好住处。” 王强不禁笑起来，道：“好啊，那我差人将窗户开大些，公子再住些时日吧。” 周放连忙摆手道：“要不得要不得。” 王强见周放言语无忌，却颇有礼仪，年纪轻轻又血气方刚正直过人，想来是良才，何不招至麾下，便道：“小兄弟是何方人士，往何处去了？” 周放道：“全州人士，往关中去，有一段往事要寻那关中十三枭。” 王强暗叫不好，身为川陕名捕，岂不知枭匪恶名，若寻他们，不是结伙就是寻仇，此两种无非毁了良才。王强起了惜才之心，假意疑惑道：“吾为川陕总捕，怎不曾听闻什么枭徒？是小兄弟你糊涂了吧？” 周放“哎呀”一声，苦色道：“那我这些时间不是白赶路了嘛？” 王强见他不疑，又道：“缘分种种，世间人怎说的清道的明，我相逢，不若趁了这缘，共做出一番事业来，保一方平安。” 周放听他言语满是招徕之意，心下盘算道：“关中十三枭尚且不明，不如投身公门细细打听。”只是先前许诺过李保… 周放将如何不敌冲虚，如何被李保救下，如何许诺李保一一说王强，他听得更是欣喜，由衷赞叹一诺千金，得遇良才说不得要醉上一回，便吩咐手下端酒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