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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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美的月亮。 空真由衷地赞叹到。 如水的夜晚。 他站在一片空地上。独自享受月光。 同样的月亮，同样的月光。 每次去看时，却都是不一样的收获。 一年之前。要是告诉空真，在未来的某天，他会置身于皇家卫士的驻扎之处，成为了一个名震王都的传奇。他怎么也不会相信。 然而这就是发生了。 世间的一切，就是这么令人琢磨不透。 月亮默默照着空真。 她是空真永久的挚友。 远处。时不时传来一阵阵沉重的击打声。芙诺还在深夜练习啊。 看看这月亮，再回想过去的一年，实在是感慨良多。 一个小镇的孩子。一个流浪的穷人。一个搏杀的勇者。一个胜利的赢家。 他真的经历了太多太多。多到令自己都难以置信的地步了。 赢下灵顿杯的那天夜晚。空真怎么也睡不着。 白天角斗场里海啸般的狂呼声，在他脑袋里嗡嗡作响。 喜悦，兴奋，意外……各种各样的情感，杂糅在一个人的身上。他几乎忘记了身上的伤痛。 自己真的成功了吗？ 如今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空真还是恍恍惚惚似的难以置信。 但他房间里，那个巨大而耀眼的奖杯，每每都证实着一切。 灵顿杯决赛以后。空真作为冠军，毫无疑问地受到万众的瞩目。 面对这颗冉冉升起的明日新星。那些上流社会的贵族名媛，纷纷对他笑脸相迎。收到的邀请函，几乎可以堆成一座小山。 出于好奇，空真曾经打开过其中几封。邀请函的包装都极度华美，内容也都大同小异。先是赞美了空真在灵顿杯里的英勇无畏，表达对他的崇拜之情。然后就邀请空真共赴晚宴，希望能够与他结交。 信件的字里行间，无不透露出nongnong的虚情假意。就连涉世未深的空真都察觉得出来。 他不喜欢那种场面。以伤病为由，婉拒了所有的邀请。 对于这一点，普利夫更是大为赞赏，认为他是个不慕名利的人。 空真赢得比赛后，普利夫一改赛前的态度。作为皇家骑士团长，赫琳堡的管理人，他理所当然地喜欢能够大有作为的栋梁之材。 同时。因为同样是灵顿杯的冠军，他和空真之间，默默之中，又有了一丝英雄相惜的感觉。 得知空真居无定所，只能住在小旅店里后，普利夫立刻邀请他，从此就在赫琳堡住下。 空真一开始并不愿意。自己并不是皇家卫士，怎么能平白无故的就在这样的地方住下呢？ 并且。如果自己住进了赫琳堡，克妮肯定也会留在这里。 空真以为，克妮好不容易摆脱了赫琳堡协议的束缚，肯定恨不得立刻离开这里，不会愿意在这里多呆。 站在克妮的角度考虑，空真也想拒绝这个邀请。 但是。芙诺却反复劝说他留下。空真如今不再是当初那个漂泊的无名小辈，而是赢下了灵顿杯，拯救了王都的大英雄。他理所当然地配得上赫琳堡高贵的生活条件。 而且。克妮毕竟是女孩子。住在小旅店里，四海为家的那种生活，就算空真受得了，克妮呢？ 芙诺告诉空真，自己已经和克妮商量过了。克妮愿意留在赫琳堡里。 “你让克妮恢复了自由之身，就是为了跟在你后面受苦的吗？” 这句话击中了空真的软肋。 既然克妮愿意留下，自己倒也未尝不可。 同时，特里也劝说空真留下。 特里倒不是为了素未谋面的克妮，而是冷静地为空真考虑。 特里提醒空真。他本来就是魔王追杀的眼中钉。如今他又击杀了贡纳尔，肯定更加遭到魔王的愤恨。如果还像以前一样，四处乱窜，肯定会招致生命危险。而赫琳堡，可以说是整个人类王国最安全的地方之一。住在这里，于情于理，才更加合适。 经不住反复游说。空真最终决定，就在赫琳堡住下。 普利夫对空真真的很好。他给空真和克妮安排了最好的房间和佣人。 就这样，空真也顺理成章地，就在赫琳堡里住下了。 说实话，赫琳堡里的生活确实是令人向往。华美的住宅，精致的饮食，还有专门的佣人。这让小镇来的穷孩子大开眼界。 这一个月里，空真难得清闲了一阵子。 这个夜晚，他悄悄从房间里出来，来到不为人知的空地上，享受一会儿月光。 正当他沉醉在月光里的时候，身后传来轻盈的脚步声。 他转头看去。 克妮。 这一个月里，空真几乎没有和克妮见过面。 与贡纳尔的大战中，空真伤得也不轻。赛后这一个月里，他几乎是每天都摊在床上养病。 为了让他早日康复，芙诺听从医生的建议，帮助他谢绝了一切访客，让他静心修养。在这一个多月里，克妮也没有来看望他。 他转过身，和克妮对视。 克妮也在看着他。 两人之间。似乎是有无尽的话要说。 但是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月光看着这两人，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 两人就这么对视良久。谁也没有说话。 终于，克妮先开口了。 “你的伤，好了吗？” “基本上好了。”空真回到。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克妮像是鼓足了勇气，问他： “你有时间吗？” “当然。怎么了？” “那你……能不能……陪我去一个地方？” “当然没问题！我们走吧！” 克妮走在前面，空真跟在后面。 两人微微保持着一些距离。就像与克妮分别的那个晚上一样。 不知道走了多久，克妮带着空真，来到一座钟楼前。 克妮就走到门前，轻轻打个响指，用魔法开了锁。 没等空真反应过来，克妮就拉着他，一路走过台阶，来到了楼顶上。 “啊……” 空真站在楼上，眺望远处，陶醉在夜景的魅力中了。 “很美。对吧。” 克妮有些得意。 “以前我常来这里……”克妮望着远方出神。 “我还在赫琳堡接受训练的时候，常常很伤感。生活并不是自己想过的。我无法想象，也无法接受，自己就会那样地度过一生。” “那个时候，我被人们誉为天才。但是我并不愿意。我不想当什么天才。我只想当我自己。” “后来，我遇上了芙诺。我就常常和她一起，在夜里来到这钟楼上。一起看风景，一起聊天。” “后来，我逃出了赫琳堡，隐居去了隐绮森林。你知道吗，在隐绮森林的那些日子里，我最思念的，除了芙诺以外，就是这座钟楼了。” “因为这座钟楼，承载了我太多的回忆。” 空真之前从芙诺那里，大致得知过克妮的经历。然而，今天听到克妮自己说出来，又是别样的感觉了。 克妮从怀中掏出一瓶酒。 她自己先喝了几口，然后递给了空真。 空真不想扫克妮的性。他接过瓶子，也喝了几口。 克妮继续说。 “我躲在隐绮森林里的时候，每一天，每一天，都是怀着恐惧和不安生活的。” “我几乎每天都做噩梦，梦见自己被王都的人找到，然后强行带回来。” “因为这种恐惧，我第一次见到你这个陌生人的时候，才会那么地警惕，甚至当时还想用幻觉魔法伤害你。” “后来，我的噩梦成真了。我真的被芙诺找到，回到赫琳堡这里的时候，天知道我有多么痛苦。” “但是我怎么不会想到。这个世界上，居然会有一个人，哪怕冒着自己的生命危险，也想把我救出来。” “空真。我，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 克妮的眼眶，渐渐地湿润了。 空真感到一阵紧张。他实在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此时应该怎么办。 他很想上前，帮克妮擦去泪水，但是又不敢。 他慢慢地靠近一些，想要安慰克妮。 克妮从他手里夺过酒瓶，又喝了几大口。 然后。她就渐渐地醉了过去。依靠在空真的身上。 空真紧张到呼吸急促。他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扶住克妮，想把带回她的房间去。 一路走下楼梯，往赫琳堡的居住区走去。空真一路上左顾右盼，怕被别人看到。 是害羞？还是害怕被传闲话？他说不清。 其实也不是第一次了。他暗想。之前在博奇城的时候，克妮喝醉了，不也是自己将克妮背回旅店的吗。 不过。现在情况确实是有些不同了。 其实。这段时间，空真也不是没有见过克妮。 有几次，空真出房间透透气的时候，远远地看到了克妮。而克妮，似乎也看到了他。 但是。克妮好像有意在避开他。她每次都转过身子，自顾自地走了。 这让空真很是困扰。 难道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吗？他想不明白。 这个傻小子。他的童年被塞在一座枯燥无味的小镇里。所有的激情，都被他倾注进了那件战衣里。而如今这一年，更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不由自主地被推使。光是应付眼前的景象，就已经让他精疲力竭。哪还有心情再过问其他事宜呢？ 他扶着克妮，一路走到了她的房间门口。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没有钥匙。 空真头上直冒汗。历史就非要这么相似吗？ 这时候夜深人静了。他也不好意思去找别人帮忙。 恐怕还是只能那样了。 他想把克妮带回自己的房间。当然，是像上次一样，克妮睡在床上，他睡在地板上。 好不容易把醉醺醺的克妮拖到他房间门口。突然，他察觉到背后有一阵寒意。 再怎么说，空真如也是得过灵顿杯的冠军的人了。他立马就想做出反应。 这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的战衣还在房间里。 已经来不及了。他感觉到，一把锋利的短剑，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完了。魔王的人突破了赫琳堡的屏障，前来索命吗…… 等等。这把短剑的寒气，莫名的熟悉。难道是…… “你想干什么？” 听到熟悉的声音，空真松了一口气。幸好是芙诺。 但是，他脖子上的短剑，却逼得更紧了。 “在博奇城的时候，我就怀疑过你了……现在一看，果然是……你说！为什么克妮会被你灌得醉醺醺的？你还要把她带回房间？” 空真哭笑不得。 “芙诺，你先把剑放下来好不好……你听我解释啊……” 空真就这样，扶着克妮，站在门口，讲起了事情的经过。 一开始，芙诺还有些半信半疑的，不肯放下手里的短剑。 可是。等到后来，空真向她讲述了，克妮将自己带到那座钟楼上去，如何回忆那些伤心往事的时候，芙诺手里的剑，轻轻地放下了。 “先进屋吧。”芙诺轻轻地说。 空真这才打开门，扶着克妮进去。 他轻轻地把克妮放在床上。 克妮倒在床上，醉得不省人事。 芙诺跟进屋，关上门。 空真点亮了一盏灯。昏黄的灯光映照着房间。 芙诺训斥空真。 “你不知道她酒量很小吗？还让她喝那么多酒！” “克妮酒量很小吗？” 空真大吃一惊。 “可是，她似乎很喜欢喝酒啊……在博奇城的时候，她第一个晚上就喝了个烂醉……和她住在隐绮森林里的那时候，我也经常看见她晚上喝酒……” “她喜欢喝酒，但是酒量小啊！” 芙诺责备空真。 “克妮和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偷来御酒，和我一起喝。我一开始也以为她酒量很大。后来才知道，她只是喜欢喝酒而已，其实酒量很小！” “那时候，她每天晚上都拉着我，去钟楼上喝酒。但是喝了一点就醉醺醺的了。到了后来，我每次都控制着她喝酒的量呢。” “怪不得，”空真才回忆起。 “之前在博奇城的那晚，她确实也只是喝了一点啤酒就醉了……” “你怎么这么不了解她……”芙诺好不生气。 “还有。你刚才说，她带你去了那座钟楼？真的吗？”芙诺问。 “是的。怎么了？” 芙诺的心里有些百感交集。 她当然知道，空真是个好人。 还记得当初，她知道空真为了救克妮，执意参加了灵顿杯的时候，惊得说不出话来。那时的她，不知道空真的实力，纯粹以为他是犯傻，前来送死。 可是，即便如此。当时，空真那坚定的眼神，仿佛一团火焰，融化了芙诺坚冰一样的心。 她第一次，在这个冰冷冷的世界上，感受到了一种温度。 芙诺承认，那一瞬间，空真打动了她。 她很佩服空真。佩服他的勇气。 但是同时，芙诺还是有些止不住嫉妒。 登上钟楼，陪克妮喝酒，和克妮聊天……这些，明明是她芙诺的专利！只有我芙诺，才能和克妮一起干这些事。 毕竟，我只有克妮这么一个朋友啊。 结果呢？这个少年，就这么，在自己的眼前，把克妮给抢走了！ 这怎么能让芙诺不生气？ 更何况。这个傻小子，实在是可疑得很。明明就是个名不见传的小人物，可是居然莫名其妙地，就穿着一身奇怪的战衣，就赢下了灵顿杯，还拯救了王都？ 这不能不让芙诺警惕啊。 “空真，”芙诺问他。 “你到底，是怎么看待克妮的？” 芙诺终于问出了这个关键问题。 她很想知道。 如果空真仅仅是把克妮看成是朋友的话，倒也未尝是不可。仅仅是这种程度的话，芙诺还是能接受的。 但是。要是真的如芙诺担心的那样。空真对于克妮，还是有非分之想的话。那么，就一定要他好瞧！ “在我眼里，克妮是我的偶像！我正是因为追随过她，才一步一步成长起来的。” 空真不假思索地回答。 芙诺听到这个回答，简直快要按奈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了。 原来闹了半天，在空真的眼里，克妮连朋友都不是啊！ 芙诺开心到了极点。 自己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她满足地看着醉倒在床上的克妮。 克妮醉倒在床上，背对着他们。 两人谁也没有注意到。克妮其实早就醒了。 芙诺的提问，空真的回答，她全都听到了。 芙诺提问的时候。她睁着眼睛，手指紧攥着被子的一角。 像是在昏暗的房间里，唯一点亮了一盏炬火。 然后。她听到了空真的回答。 克妮又闭上了眼睛。主动把火焰熄灭了。 “对了！”芙诺突然想起来。 “差点把正经事忘了。刚才，我还在训练场上练剑的时候，普利夫团长找到我，让我给你带句话。明天早上，国王想要见你。我会把你领到国王的办公室去。” “国王要见我？是什么事？” “我也不清楚，团长没有细说。我猜想，可能是国王想要亲自嘉奖你吧。” 芙诺一边说，一边扶起醉倒在床的克妮。 “我会把她带回我的房间去，可不能留在你这里。” 空真赶紧点点头，希望洗清自己刚才的嫌疑。 芙诺走到门口，还不忘回头叮嘱：“明天可千万别忘了！” 送走了芙诺，空真坐在床上。 对于明天谒见，他并不是很关心。 他还在沉思芙诺刚刚的问题。 自己到底是怎么看待克妮的？ 一直以来，克妮都是自己心目中的偶像。他还能记起，自己在冬夜，阅读克妮著作的情形。那种沉郁顿挫的风格，深深地在他的心里打下了烙印。 那个如水的夜晚。克妮说要离开的时候。他也质疑起了他们之间的关系。越是沈深，往往越是多疑惑。 克妮毕竟，从来都没有承认过，自己是否是他的伙伴。他们之间，更像是恩人与受恩之人的关系。 关系真的那么重要吗。他问自己。 但是，似乎又确实是这样的。 他又回忆起。灵顿杯赛场上，在遭受到贡纳尔的毒雾和触手的猛烈攻击时。他曾经越发地迷茫过。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要舍下姓名，想要让克妮重获自由？ 他越想，越是觉得糊涂。 一个不可逾越的障碍，摆在他的面前。 他实在不知道如何应对这种心烦意乱之事。 他一扭头，瞥见了克妮落下的酒瓶。 他拿起来，猛喝了一大口。 然后倒在床上，希望自己能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