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天一大早，空真被一阵疯狂的砸门声吵醒。

    他惊醒以后，才觉不妙。昨晚自己不应该喝酒。竟然睡过头了。

    他匆忙起床，深吸一口气，打开门。

    果然。迎上来的，就是芙诺批头盖脸的一顿骂。

    空真只好低头道歉，然后乖乖地跟在芙诺后面，出了赫琳堡，向王宫走去。

    初进王都的时候，仅仅是远远眺望，空真就被金碧辉煌的王宫惊呆了。如今真正接近，又是一种震撼。

    来到王宫威仪的大门前。空真抬头仰视，看着这个闪着金光的庞然建筑。

    人类实在是太渺小了。而世界又太大。所以，人们就会不自地，想要建造巨像，宫殿，来恢弘自己，彰显自己的伟大而不平凡之处。这就是建筑的妙用了。

    得到通报以后，门前驻守的两列卫兵，才缓缓推开大门。

    空真走进王宫以后，更是觉得大开眼界。

    与赫琳堡偏重于实用性的设计几乎完全相反。王宫的设计，似乎就是为了炫耀。精致的园艺和雕梁画栋的建造，无处不显露出一种王室独有的风范。

    巨大的宫殿里，来回巡逻的守卫，以及来往不绝的佣仆，无处不彰示出权力的力量。

    空真一路上目不暇接。芙诺倒像是见惯了这些场面一样。

    一边走，芙诺一边向空真介绍。

    “最早，宫殿是由西格尔国王建造而成的。但是，西格尔逝去后，这一千多年里，人类王国渐渐衰微。历代国王都远不如西格尔，只够勉强守成。甚至就连这王宫，也久失修理，一度渐渐荒芜。”

    “而在布森国王登基以后，才再次修葺王宫。所以，现在的王宫，才这么华美。”

    空真不由感慨：“布森真是一位好国王啊。”

    “是啊。西格尔死后，老魔王看历代国王无用，渐渐再次开始轻视人类。二十年前，当布森国王即位不久，老魔王就开始纠集魔族势力，想要趁虚而入，夺取人类王国。”

    “幸好。新国王布森的领导下，人类再一次击退了魔王。”

    “正是因此，布森国王一下子威名远扬。毕竟，他是除了西格尔以外，唯一一个打败了魔王的国王。不少人都折服于他的丰功伟绩，甚至把他和西格尔相提并论。”

    说话间。两人绕过了无数的蜿蜒曲折，穿过了层层叠叠的楼宇高台，逐渐深入到了宫殿的内部。空真明显感觉到，守卫的数目逐渐增多了。

    终于。两人来到了一扇老旧的木门前。

    “这里就是国王的办公室。”芙诺指指。

    “这里？”

    空真看着老旧的木门，再想想刚才一路上繁华，一时间有些恍如隔世般的不知所措。

    芙诺看懂了他的想法。

    “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王宫这么豪华，但是国王的办公室，却这么简陋？”

    没等空真点头，芙诺就滔滔不绝地开始长篇大论起来。

    “这当然就又是布森国王英明神武的另一个表现啦……人们都是，他之所以选择在这种简陋的地方办公，就是为了时刻提醒自己，要居安思危，时刻地方魔王军的再次入侵……”

    “芙诺，是你在外面吗？”

    房间里，传来一个有力的声音，打断了芙诺的长篇大论。是普利夫团长。

    芙诺这才想起时间不早，赶紧推门进去。

    空真走进了办公室。国王布森和普利夫早就在等他们了。

    刚进门，普利夫立刻就训斥芙诺。

    “你怎么回事？来迟了就算了，还在门外说些什么！”

    芙诺刚准备开口辩解，但是却又立刻住了嘴。

    趁着这几秒的时间，空真快速扫了一眼办公室。

    整间办公室素雅到了极点，和外面的宫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墙壁没有经过任何的装饰和雕琢，甚至还有一些斑驳。桌子，椅子，都是木头的。

    可以说，这种景象，不由让空真回想起了，自己在小镇的时候，那间破败的房子。

    房间里。普利夫还是那副威严的神情。而相比之下，国王布森，则显得很是和蔼可亲。

    他约莫五十岁上下。头发已经有一些花白。身上的穿着华贵至极。

    最引人注目的，当然还是他头上的那顶王冠。

    王冠金光闪闪，肯定是由纯金雕刻而成。上面镶嵌了六颗色彩缤纷的宝石。

    尤其是中间，那颗猩红色的宝石头，更是光彩夺目，始终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布森国王开口了。

    “好了好了，普利夫，别再斥责芙诺了。她还只是个孩子。”

    普利夫听到国王下令，立刻安静了。

    布森转向空真。

    “空真，你在灵顿杯比赛场上的出彩表现，令我很是赞赏。你不仅夺得了冠军。更重要的是，你在危难之际，拯救了王都。王都会永远铭记你的贡献的。”

    空真听到布森对他的夸奖，一下子有些手足无措。从小到大，作为一个想法奇特的怪胎，他几乎没有听到过夸奖。人们对他的，只有嘲讽和讥笑。

    如今。最尊贵的国王，竟然赞扬自己。空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况且，他作为小镇来的穷孩子，从来没有学习过上流社会的礼仪。他觉得此时似乎应该给国王鞠一躬。最起码，也应该说一套客气的官场话。可是他什么也不会。只能呆呆地愣在原地，满头大汗。

    布森看到了他的窘迫的样子，笑着让他不要紧张。

    “放松，孩子，没关系的。”

    “芙诺，没你的事了，你先走吧。”普利夫说。

    芙诺离开了办公室。

    “空真，”普利夫神情极为严肃地说，

    “国王陛下今天召见你，其实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故事要从十七年前说起……”

    十七年前。

    那一天。威弗里德战争终于结束了。

    老魔王铩羽而归。他带着残存的魔王军队，不甘心地离开了边境。

    人类面对着满目疮痍的家园，也无心欢呼胜利。

    人类大本营里。普利夫和特里正在商议有关战后的事宜。这时间，有人来报告，说在清理战场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小女孩。还是一个人类。

    普利夫和特里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出于人道的考虑，他们还是让属下把那个孩子，从战场上接回来，暂时安置在人类军营里。

    等小女孩接回来以后，普利夫和特里二人，亲自去往她的营帐看望。

    小女孩浑身脏兮兮。满身满脸都是硝烟留下的灰尘。一头散乱的头发挡住了她些许的面庞。

    女孩始终一言不发。人们问她什么问题，她都不回答。

    蹊跷的是。女孩的脸上，没有任何惊恐的神色。

    她眼神空洞无力，神情呆滞，像是被掏去了灵魂一样。

    普利夫仔细端详小女孩。再三检查后，普利夫确认女孩不是魔族，而是人类。

    他也没有太过于在意。以为是哪户人家落下的小姑娘。

    至于这孩子为什么神情呆滞，一言不发。普利夫认为，她是被战场的惨状吓傻了。

    普利夫找来几个女人，让她们好好照顾小女孩。又找来几个士兵，组成一个搜寻小队，去寻找小女孩的家人。

    本以为此事已经解决。但是，这天夜里，特里却来到了普利夫的营帐里。

    虽然已是深夜，但普利夫还在工作。看到特里这么晚过来，他有些意外。

    “我是来和你谈谈，关于那个小女孩的事情的。”

    特里神情严肃。进来以后，开门见山地说。

    “那个小女孩？这么了？”

    “你不觉得，那个小姑娘，有些不对劲吗？”

    特里索性说开了。

    “早在战争开始之前，我们明明已经疏散了边境线上所有的平民。确保人们都安全撤离以后，我们才开始对魔王军进行还击的。我们的军队里，也根本就没有小孩。那么，这个小姑娘，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普利夫猜测：“或许，当初疏散民众的时候，人潮拥挤，这个小姑娘和她的家人走散了呢？”

    特里说：“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更加奇怪了。你不记得了吗，属下报告的时候说，他们是在清扫战场的时候，在战场上发现这个小女孩的。”

    “战争耗时了九个月。在这九个月里，一个年仅五六岁的孩子，是怎么做到，独自一个人，在两军交锋的战场上幸存下来的？”

    听特里这么一说，普利夫不由也有所深思了。

    是啊。这个孩子，是在战后的战场上被找到的。但是，这怎么可能呢？一个小女孩，是如何在人类和魔族交战的残酷战场上，活了九个月的？

    “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小女孩，很有问题？”普利夫问。

    特里没说话。

    “不过，”普利夫还是疑惑。

    “我们都见过她了啊。她并不是一个魔族啊？”

    “这正是关键的地方啊。”特里眉头紧锁。

    “要是她是一个魔族的话，那反而就没什么可奇怪的了。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之前遇到的那阵自杀式袭击？”

    一提到那个，就连普利夫都不由心头一紧。那是普利夫心中的阴影。

    那是不久以前发生的事。

    那时候，普利夫已经带领人类军团，在威弗里德大破不可一世的魔王军。经那一役后，魔王军已经是强弩之末，即将全线崩塌了。

    本以为胜利在望。谁知道，在战场上，竟然发生一场，令所有人类毛骨悚然的袭击。

    那天清晨。哨兵们忽然看到，一大群的魔族孩子，出现在了战场上。

    他们整整齐齐地，排成一字横队，从魔王军阵营冲出，直扑人类军队而来。

    普利夫一开始摸不着头脑。尽管是魔族。但是，由于对方还是孩子，他下令，让人类军队先不要进攻。

    等到那群孩子到了阵营的跟前，普利夫才发觉不对劲。

    只见这些孩子，一个个面色发黑，神情古怪。细细看去，通身周围，像是有阴云缠绕，令人很是害怕。

    普利夫暗知不妙，下令赶紧撤退。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从那些孩子的身体里，竟然迅速释放出可怕的黑魔法。

    有的孩子，眨眼之间异化，变成了面目狰狞的怪兽。有的孩子释放出毒气。还有的孩子，竟然当场爆炸。

    人类军团毫无防备，一时间损失惨重。

    身后，普利夫经过详细的调查后得知。原来，为了赢得战争，魔王军团里阴暗卑鄙的人，竟然不惜对孩子下咒。

    那些魔族孩子身上，被附上了可怕的诅咒。他们被送至人类军队前，就是为了发动一场自杀式的袭击。

    那次袭击，给整个人类军队，带来了不可磨灭的阴影。他们万万没有想到，魔王军里，竟然有人如此丧心病狂，不惜把孩子当初武器。

    事后，普利夫很是自责。他觉得，是由于他错误的指挥，才导致了人类军队收到重挫。

    但是。他自己心里也清楚。无论如何，当时的他，很难下令，让人们击杀那些手无寸铁的孩子啊。

    这就是道德的困境吧。

    普利夫同时还得知，除了孩子以外，魔王军还在研究可怕的魔法，企图复活死去的魔族，组成一只亡灵军团，发动袭击。

    幸好。所谓的亡灵军团还没有组建成功，魔王军就自动撤退了。要不然的话，人类肯定又面临着一场浩劫。

    “你提起那次自杀式袭击，是想告诉我，这个孩子，有可能是魔王军遗留下来的？”普利夫问。

    “没错。”特里分析。

    “你可别忘了，九个月前，等我们匆匆赶到边境的时候，魔王军已经在这里肆虐了一段时间了。他们侵犯了不少的村子，屠杀了无数的平民。或许，有可能，魔王军中别有用心的人，趁机抓走了一些人类的孩子，企图用他们来做研究。这个孩子，说不定就是其中之一！”

    “那么，魔王军撤退的时候，为什么不把这个孩子带走呢？”

    “我怎么知道。”特里耸耸肩。

    “说不定，是魔王军撤退的时候太慌乱了，这个孩子眼看着没什么用了，也就随意丢弃了吧。”

    “如果是那样的话，这个孩子，到底是无辜的呀！”普利夫坚持。

    “我来，也只是为了给你提个醒而已。”特里说。

    “魔王军里，有阴险恶毒之人。提防之心不可无啊。”

    说完，特里也就回去了。

    留下普利夫一人，陷入了思考。

    第二天，普利夫又去看了一次那个小姑娘。

    没想到，这下可将他惊呆了。

    昨天，经过那些女人们对她的梳洗打扮后，小姑娘竟然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一样。

    没有了脏兮兮的灰尘。她露出了自己洁白无瑕的的面庞。头发经过精心打扮以后，柔顺地如同入水的杨柳。

    女人们不知从何处，找来了一件纯白的连衣裙。那孩子穿上以后，如同一位圣洁的天使。

    在战争后，这样满目创伤的世界里，很难想象，会有这样一个精致而洁白的孩子。

    唯一不变的，只有她始终的沉默，以及那空洞的眼神。

    不过。这一切，反而加重了普利夫的疑虑。

    这个孩子的背后，会不会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真相呢？

    先前派出去的那只搜查小队前来报告，说他们一无所获，完全没有查找到任何关于这个孩子的信息。

    眼看如此，普利夫也只好让这个孩子继续住在军营里。

    同时，他吩咐搜查小队继续侦查。

    一晃，十几天过去了。

    人类军队已经完成了对战场的清理。准备收兵，返回王都。

    侦查小队再次报告，说他们还是一无所获。

    经过慎重考虑。普利夫还是决定，将这个孩子留在边境，交给驻守在这里的军团和陆续返回生活的平民。

    在留在边境的最后一天，普利夫再一次去看望了那个小女孩。

    来到女孩的营帐里。她正坐在床上，面对着墙壁发呆。

    营帐里，负责照顾她的女人告诉普利夫。这么多天了，女孩还是一句话都不说。她们甚至怀疑女孩是个哑巴。

    普利夫走到女孩跟前。

    女孩抬起头，看着她。

    普利夫望着眼前这个柔弱的小女孩，不由心生一丝怜悯。

    他不由联想到了自己的孩子。

    出征之前，他的妻子刚刚怀孕。由于战况紧急，不容多想，他只能匆匆骑上马背，领导了战争。

    如今九个月过去。想来，自己的孩子，应该已经出生了。

    如果。自己的孩子，是一个女孩的话。等到她长到五六岁，是不是也能这么秀美呢？

    普利夫望着这个楚楚可怜的小女孩。

    他做出了决定。

    第二天，普利夫集结好军队，正式返程。

    在返程的路上，特里问他。

    “那个女孩，你最后是怎么处理的？”

    普利夫不说话。

    特里笑了。

    “你不用瞒我。我猜得到，你肯定是把她带回王都了吧？”

    知道瞒不过，普利夫只好说实话。

    “我也知道，那个小姑娘很是可疑。但是，一见到她，我就忍不住想起自己刚出生的孩子。边境那里被魔王军完全摧毁，百废待兴，几乎什么都没有。把这个小姑娘留在那里，我实在不忍心。”

    “所以，我就决定把她带回王都。在王都的话，她应该可以得到比较好的对待。”

    “我就知道。”特里说。

    “不过，我最后再给你提个醒。对于这个小女孩，我们还是一无所知。警惕之心不能没有啊。”

    普利夫点点头。

    军队继续向着王都返程。

    回到王都。

    国王布森以盛大的仪式，接见了一群功臣。

    普利夫在向布森汇报整个战况的时候，提到了那位女孩。

    布森听完以后，对于女孩的神秘经历也很是惊奇。

    最终。布森不顾很多人的反对，将这名女孩收为了自己的养女。

    从那以后，这名女孩就在王宫里长大，过着公主的生活。

    但是。谁能想到。就在两个月前。竟然发生了骇人听闻的事。

    公主，竟然被一条恶龙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