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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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界的嘈杂都不见了。 一切变得好安静。 空真慢慢睁开眼睛。 四周是黑茫茫的。什么也没有。 没有人，没有光，没有声音。 这是什么？世界的初始？还是世界的尽头？ 空真漫无目的地走着。 远处似乎是传来了点点的亮光。 于是他就下意识地，朝着亮光走去。 越是朝着那里走，亮光似乎反而离自己越远。 空真走，那亮光也走。空真奔跑，那亮光也奔跑。 空真怎么追也追不上。 他累极了，只能停下来。 亮光像是在和他恶作剧一样。空真停下来了，它才悄悄地接近。 等那亮光足够近了，空真才看清楚。 亮光里面，原来是自己。 是的。是自己。 不过，是在至暗时刻的自己。 空真看到了自己的小时候。没有同伴的小时候。他一个人，坐在树下发呆。身边放着一本看不懂的书，只是为了闲的自己不是那么孤独，不是那么无事可做。他就这么坐在树下，看着远处嬉闹的孩子们。 空真看到了自己懵懂彷徨的时候。别的人像木头一样，呆呆地背诵古老的羊皮卷的时候。在那不为人知的夜晚，他悄悄地进行着自己的研究。但那是多么地不合时宜，多么地可笑。他不停地在黑暗中掘进，却连方向都找不到。 空真看到了自己迷失的时候。他孤身一人被丢在陌生的城市里。他悲伤，他迷茫。但是什么用也没有。他拼命寻找，却什么也找不到。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 唯一留给他的，只有一个离去的背影。 空真看到了很多，很多。 这些都是他。每一个都是。 每一个都是自己。 是失败的自己。是孤独的自己。是彷徨的自己。 都是恐惧的自己。 空真从这些里看到自己的恐惧。 是啊。他是害怕失败，害怕孤独的人。 他是怯懦的人，是胆小的人。 但是，都只是，曾经是。 但是这其实没什么可怕的。空真想。 这并不值得去恐惧。 因为这就是我。这就是我。是曾经的我。是正在成长的我。是未来的我的一部分。 我不会恐惧自己。我不会恐惧我的过往，我不会恐惧未来。 再也不会了。 外面。毒雾破坏声，巫师的jian笑声，触手的挥舞声，占据了所有人的耳朵。 巫师放肆地大笑。 本以为进犯王都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本以为王都里面高手如云。结果没有想到，这就是所谓戒备森严的王都。 不过如此啊。区区王都。区区人类。贡纳尔很满意自己的杰作。 他看着惊慌逃窜的人群，坐以待毙的王室。 还有那个被毒雾吞没，早就看不见踪影的小子。 毒雾遮蔽了上空。挡住了阳光。 像是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不过，黑夜里面，似乎渐渐传出来一点点的亮光。 一开始很不明显。后来越来越显眼。 先是像星光，后来像月光。 慢慢地，开始像太阳一样，照耀了起来。 那是什么东西？ 在场所有人，都被这股亮光所吸引了。 亮光是从最暗的地方传出来的。是从毒雾最浓密的地方传出来的。 是从那个少年的位置，传出来的。 那道光拨开密密的浓雾，走了出来。 是空真。 穿着战衣的空真。 这，这怎么可能。 贡纳尔不敢相信。 这种毒雾是他最引以为傲的杰作。是用最毒的黑魔法制作的。 它明明能映照出内心最深处的恐惧！没有人能逃脱！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少年，他居然…… 人们都看到了，所有的人都看到了。 在场的所有人，发自心底最深处的，爆发出了欢呼。 这不是看戏时，为血腥场面做出的麻木不仁的欢呼。 这是为了希望而欢呼。 “是空真！他没事！”克妮激动地叫起来。 “我说得是吧。我们应该相信他。”特里也感到一阵欣喜。 欧雅和芙诺喜极而泣。 看台上，征战一生的普利夫也难以置信。 “好小子……”普利夫喃喃。 布森笑了：“果然没让我们失望。” 贡纳尔的脸都扭曲了。 好啊。本来只是打算活捉你的。那现在，我也不管魔王的什么命令了。非要杀掉你不可。 贡纳尔没把空真放在眼里。从之前交手的情况来看，就算空真对毒雾免疫，凭他的力量，也不过就是和贡纳尔打个平手而已。 我要拿出最狠毒的黑魔法。一定要杀了你。 贡纳尔念动咒语。 所有的毒雾突然都停止了飘散。 克妮预感到不妙。 “大家小心！他好像是要……” 克妮话音还未落，所有的毒雾就一起升到了半空中。它们慢慢纠集，聚拢。毒雾越来越浓密，越来越高大，渐渐形成了一个人形的巨大怪物。一个可怕的庞然巨人兀然伫立在角斗场里。 “天哪……他，他，他把毒雾，变活了……”克妮声音都颤抖了。 “还有这种魔法？”芙诺惊讶。 “有。我也只在古书上看到过。这是一种古老的附魔魔法。从冥界召唤来上古的恶灵，将其附身在没有生命的东西上面。不过……” “不过什么？” “我记得……”克妮难以置信。 “这种极其强大的黑魔法，是一种禁术。想要使用它，就必须要付出生命的代价。施法者不仅会惨死。更可怕的是，施法者的灵魂会被拖入冥界之中……” “啊？”芙诺和欧雅被如此邪恶的魔法吓住了。 “确实……他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特里被巫师俘虏过很久，对巫师的疯狂深有了解。 “他是一个极度贪婪，极度疯狂的人。为了达到目的，一向是不择手段。” “但是这也太……”芙诺没有真正上过战场，没有见过这么恐怖的事情。 “他为了打败空真，甚至愿意直接付出自己的生命？” “欲望，就会引发疯狂。”特里冷静地说。 毒雾巨人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叫。他像远古的巨兽，嘶吼着，淋漓尽致地展示出自然的野性。它疯狂地发泄着心中的怒火，像万物宣誓自己的存在。 贡纳尔已经陷入疯狂。 来啊，空真，来啊。 巫师双眼血红，眼睛里开始流血了。 现在空真不用召唤防护盾，可以尽情地着力于攻击了。贡纳尔盘算。但是，他的攻击力，不过也就和平时的自己打个平手。现在自己使用了禁忌的附魔魔法，将冥界召唤出来的恶灵，附身在最毒的毒雾上。这个小子怎么可能能对付得了？ 为了打败你，我愿意祭献出我的生命和灵魂。贡纳尔感觉头痛欲裂，脑袋像是要炸开一样。 你害得我在魔王面前出丑，害我被塔库尔羞辱。我饶不了你。 剧烈的痛苦使贡纳尔狂叫起来。 空真飞到半空中，和毒雾巨人平视。 在毒雾巨人面前，空真显得那么渺小。 毒雾巨人发出刺耳的笑声。他根本没把空真放在眼里。 他挥舞着那能遮蔽天空的臂膀，击向空真。 攻击的力量之大，以至于竟然撕裂了空气，形成了飓风。 对！就这样！巫师的耳朵，鼻子都开始流血了。但他还是兴奋地大叫。 空真灵巧的躲开。展现出从未有过的速度。 巨人怒号着，连续攻击。 空真像是一道飒沓的流星，在被遮蔽的天空中不停地闪动，完美地避开了所有的攻击。 什么！他怎么可能这么快？贡纳尔不敢相信。 地面的几个人也很惊讶。 “可以啊，这家伙。一段时间不见，他进步这么快。”克妮由衷地高兴。 “不仅仅是进步！”欧雅激动地留下眼泪了。 “他在使用精灵之眼的力量！” “真的？”特里惊叫。 “你不是说，精灵之眼不是拿到就能用的，而是要等精灵之眼接受使用者的吗？” “太不可思议了啊……”欧雅说。 “简直是在见证历史啊……多丽斯女王退位以后，一千多年过去了。一千多年！这一千多年里，他是第一个能够使用精灵之眼力量的人啊……”欧雅热泪盈眶。 从毒雾的恐惧中走出来以后，空真就感受到了她的存在。精灵之眼。她就是像是一位温柔的母亲，慈爱地呵护着空真，无私地把自己的力量都给了空真。 灵顿杯结束以后，空真把这个事情的过程讲给了欧雅听。欧雅猜想。很有可能是因为，空真在面对毒雾的恐惧时，表现出来的那种勇敢，彻底地征服了精灵之眼。她才愿意接受空真，把自己的力量给空真使用。 巨人怎么攻击，都被空真轻易地闪过。这头野兽就焦躁了起来。它捶打自己的胸口，宛如发怒的大猩猩。 “杀了他啊！杀了那个穿战衣的啊！”贡纳尔大喊。 不断流出的血液，已经让巫师几近失明了。他的眼前只有一片血色，几乎什么都看不清了。 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因为自己的疯狂，最终祭献了自己的生命。 但是在临死的前一刻，他还是想杀了自己的宿敌。 毒雾巨人恼怒到了极点。他张开了血盆巨口，居然把空真整个得吞了进去！ 空真就这样被吞了下去，不见影踪了。 所有人都发出一阵惊呼。 克妮他们更是把心都揪了起来。 贡纳尔骑着枯木棒，在空中狂笑。他以为自己成功了。 毒雾巨人也露出了心满意足的jian笑。 可是，没过一会儿，它就感到一阵翻江倒海一样的难受。 他拼命捶打自己的肚子，可是无济于事。 那浓密的毒雾里，散发出了光线。 一束，两束，三束…… 无数道光线穿透了毒雾巨人的身体。就像闪电划破暗夜的长空。 是那么的势不可挡。 最后一刻，毒雾巨人仰向天空，发出最后绝望的吼声。 巨大的魔法能量在他体内爆破。 伴随着巨大的响声。这个曾经傲视万物的巨人，被一瞬间撕裂。 毒雾渐渐散去。天空终于不再被阴暗遮蔽，露出了原有的样子。 万物再次沐浴在了阳光之下。 最深处，毒雾缓缓消散。一个身影出现。 空真挺立在角斗场的上空。 他刚刚是故意让毒雾巨人吞下自己的。在毒雾巨人的身体里，他结合了遗迹原石的能量和精灵之眼的力量，召唤出极强的魔法阵，引爆了一个魔法弹。 坚冰总是从内部打破的。由内而外的爆炸，彻底击毁了毒雾巨人。 在爆炸的那一瞬间。贡纳尔带着愤恨和不甘，被黑魔法反噬。他七窍流血。灵魂也被拖入了冥界，成为了恶灵的食物。无人控制的枯木棒，载着他的尸体，狠狠地坠落到了地面，结束了他的一生。 在众人的激动的呐喊声中，空真缓缓降落。 站在角斗场的中央。空真被一片赞美和欢呼包围。 不过，此时的他，更关心另一件事情。 看台上，国王也难以掩饰激动的心情。 待人群安静下来以后，他站在看台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 “面对着最为危难的时刻，最为危险的情况。这位少年展现出来的，不仅仅是高超的魔法，更重要的，是战胜困难的涌勇气和决心！” “他战胜灵顿杯所有的对手！包括那看似不可战胜的巫师！” “我宣布。魔法师，空真，是当之无愧的，灵顿杯的冠军！” 人们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掌声和欢呼声。 国王和普利夫也在为他鼓掌。 观众席上，特里他们激动地相拥而泣。 国王问空真： “勇敢的少年，我将履行我的承诺。提出你的愿望吧。我将以国王名义，将其实现！” 偌大的角斗场，一下子鸦雀无声。 人们都竖起耳朵，想听空真的愿望。 是啊，那个愿望啊。无数的选手在这个赛场上搏命，就是为了那个愿望啊。 愿望！愿望！ 空真可以要数不尽的财富。他可以要厚重的权力。他可以要响彻王国的名望。 愿望！愿望！ 他可以立刻富甲一方，可以立刻位高权重，可以立刻声名远扬。 愿望！愿望！ 万众瞩目的目光，都投射到了空真的身上。 空真终于说了。 “我希望能够给克妮自由。” 他就是这么说的。 国王缓缓点头。 “我同意。从现在这一刻开始，皇家魔法师克妮，不再受赫琳堡协定的约束。她从此自由了！” 克妮再也忍不住了。她不顾一切，挤过无数的人潮，从观众席上飞奔而下。 她跑到角斗场的中央。她跑到空真的面前。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 她紧紧地抱住了空真。 不需要任何的言语。 外界纷繁的喧闹，此时也与他们俩无关了。 这真是世间最最炙热的拥抱。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