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心中的映山红

    越丹羽快步跑了过去，还没有喘匀气，语气焦急道：

    “有没有搞错，要约会能不能挑一处商业繁华的地方，我现在连瓶饮料都买不着。”

    其实这也是半开玩笑的口吻，但越丹羽很快意识到自己话不时宜，视线里，君海瑶莫不做声低垂着头，而长椅的旁边，竟然有一个手提行李箱。

    “你这是要做什么？难道要旅行？可这里……”

    全程都是越丹羽在发问，问到后来忽然觉得自己好傻，出门旅行去的地方自然是机场或车站，怎么会是这青山翠谷的海边。

    海边？大桥？！

    这座大桥连接一个小海湾的两端，三面青山怀抱，正面直面大海，而巨大的吊索桥下面是人力难行的山谷，落差足有几十层楼高，景色很美，但地势很险。

    越丹羽的心猛然收紧。

    越丹羽说话忽然谨小慎微起来，“海瑶姐，我能坐下吗？”

    君海瑶微微挪动了一下身体，其实，此时的她显得格外娇小，本也没有占据长椅的中间，哪里还有初次见面时那样的张扬与靓丽。

    越丹羽刚落座，君海瑶情绪忽然激动起来，音调哽咽，“我真笨，我什么也做不好，只是负责接送孩子，结果雇主也嫌弃我粗心大意。”

    “哦，原来是这件事呀，莫不是被雇主辞退了？”越丹羽暗暗点头，张口安慰道：

    “失去的工作可以再找嘛，不至于……”

    突见君海瑶非常刻意的摇头，“雇主人很好，他们还是很信任我的，是我主动辞职的。”

    “诶？”越丹羽略感意外。

    君海瑶抬头抹去自己的眼泪，侧首看向不远处的大桥，“这些都不重要。你知道我为何来到这个城市吗？”

    越丹羽没有接话。

    “你什么都不知道又如何安慰我？”

    君海瑶猛然转头看向越丹羽，语气很不客气。

    越丹羽一愣，更觉愕然。

    君海瑶心中有无限的怨意无处发泄，但看到越丹羽邻家大男孩的脸，自己也是一呆。一双充满怨气的眼神渐渐变得茫然，最终别开视线不语了。

    越丹羽正是懵懂的年纪，可对男欢女爱的事情也不至于一窍不通，就凭君海瑶刚才看人的眼神，越丹羽猜出君海瑶此时此刻一定把自己看成了另外一个人。

    是谁呢？大概率是她男友吧。

    果然被猜中了。

    君海瑶也知自己有些失态，总要做个解释，于是缓解一下情绪怅然道：

    “我和他自小在大山中长大，那里是泰山的深处。”

    本想做个安静听众的越丹羽心头一跳，脱口而出，“泰山？五岳之首的泰山？”

    君海瑶吓了一跳，疑惑的眼神中仿佛在问，“有问题吗？”

    越丹羽自然是因为想到了奇怪的信，但他的脑洞再大，也不至于把信和眼前的人联系在一起，于是慌忙摆了摆手。

    这么一干扰，倒是打破了哀怨的气氛。

    君海瑶轻轻舒出一口气，开始用更为轻松的语气讲述自己的事情。

    不出越丹羽意外，君海瑶的恋人就在这个城市上大学，他们是高中同学，高中毕业之后，君海瑶高考分数只够普通的高校，4年读下来经济负担也不小，于是家里让她选择了直接就业。

    毕业接近两年，也就是去年年底的时候，君海瑶离开家乡兴冲冲来这座海滨城市约会她日日思念的男友。

    也许不用说，大家也能猜到几分。

    男友毫不免俗的变心了，而且一直瞒着君海瑶。

    “脚踩两只船的渣男！最恨这样的男人！咳咳……”越丹羽心中恨恨，却感觉被噎了一下下。

    一开始，天真的君海瑶还没有察觉出什么，直到有一次意外……君海瑶叙述到这里再也轻松不起来，闭上双眼努力抑制自己激动的心情。

    但豆大的泪珠还是止不住涌出来。

    打击可想而知。

    但她是大山的女儿，心也像大山一样坚强。

    君海瑶不怕身在异乡，不怕举目无亲，她想在这座大都市里打拼自己的未来，为什么要靠一个男人，为什么要把心寄托在男人身上呢？

    君海瑶努力寻找工作，但过程与大多数的外来妹没有差异，很艰难。

    高中毕业的她，只能从事一些简单性的服务性工作。而大城市的喧嚣差一点让她迷失自我。君海瑶虽然来自山里，也许得益于五岳独尊的灵气，褪去青涩与乡土气的她，开始引人注目。

    被吸引的人良莠不齐，自然也有无良之辈，在同龄姐妹的蛊惑下踏入了夜店……当她把一个要压向她身体的老男人一巴掌扇翻在地的时候，她终于清醒自己在做什么。

    断绝了这些姐妹，君海瑶只能去寻找一些钟点工的活计，微薄的收入加之不稳定，扣除掉房租，生活费已经所剩无几。

    君海瑶长吁一口气，望着头上的夜空喃喃道：

    “我累了，这座城市虽然大但它容不下我这个小女子，是时候该告别这里了。”

    说到这里，她转过头看着越丹羽，“昨天我就已经买了车票，当踏上列车那一刻，忽然感觉心中还有一丝眷恋。”

    越丹羽轻皱了一下眉头，“难道你还忘不了他？”

    君海瑶摇了摇头，想说什么但没有说出口，轻叹了一声别开了目光，接着说道：

    “我望着列车离去，想了良久，终还是决定退出了车站。”

    越丹羽懵懂，忽然问道：

    “那你昨晚是在哪里过夜的？”

    君海瑶面无表情的答道：

    “车站广场的长椅。”

    “吓！”越丹羽无语。

    半晌，越丹羽轻声问道：

    “那你今天要去哪里？又为什么来到这里？”

    君海瑶下意识看了看四周，已经入夜的广场只剩下他们二人。

    她绽放出一个惨淡的笑容，低声吟道：

    “鸟啼从溅血，花发亦同心。你知道这首诗吗？”

    越丹羽略加思索，“三月春光老，映山花照林。是这首描写杜鹃花的诗吗？”

    君海瑶点了点头，“他知道我喜欢杜鹃花，我们分离两地的时候，他有一次兴奋地打来电话，说发现一处海边的山坡开满映山红，说等我来这里的时候，为我庆生。”

    君海瑶忽然回头，双眼带着泪光笑道：

    “今天就是我的生日。”

    话音一落，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手背捂住双眼“呜呜”垂首哭起来，格外的大声。

    看着双肩不停耸动的她，越丹羽几次抬手又放下，懵懂的少年不知该如何安慰一位伤心的人。

    终于鼓足勇气，脱口道：

    “祝你生日快乐！”

    君海瑶浑身一颤，骤然止住了哭声，抬头看着越丹羽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越丹羽心头狂跳，似乎预感到什么，慌乱中一把握住了——君海瑶的行李箱握把，大声说道：

    “咱们走，离开这里！”

    “诶？”君海瑶一时切换不过来，迟疑了几秒才下意识反问，“去哪里？”

    已经站起身的越丹羽瞬间呆住，“是呀，去哪里？”

    越丹羽得知君海瑶已经没了住处，总不能天天睡广场吧？所以第一反应要带她回自己家暂住。被君海瑶一问，忽然想起自己都在睡客厅，又怎能接待一位女客呢？况且怎么跟老妈老爸解释这些事儿呢？

    还像上次王海生的事情那样，实话实说？好像不太合适耶。

    哎呀，全乱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