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之少女启程》01
【以下记载的是吾等脑海中不断传承的一段诗歌】 此处是为风与云的故土，自亘古传颂着圣聆之歌。自天际而来的陨落古龙，腹地怀抱无垠的心之宇宙。 天山之青龙，大泰之玄武，南海之朱雀，云梦之白虎。天上之神人，巡礼之帜齐举。天下之神民，四方国邦齐继。 天剑一落高天坼，上天下天与王都。天女仙姿再难睹，唯有问梨寻归处。日轮银月悬双影，绯之惶煌烬九州。红袖一徜枯百骨，玄魔邪法惑缟素。千年圣律犹流转，慈悲无咒锁万物。 仙界之民亦感叹，此乃女帝垂怜的温柔乡野。无色百相乾中半，探求那为仙灵高扬的极乐净土。众生请与我一道，深入彼方为神所爱的无垢天国！ （……） 【天历2979年】 难以回想这是第几次在偌大的房间里醒来，孤身只影地踱步在绣满鸢尾花图案的羊毛毯上。打扮的心情全无，只盼能收到那个消息的一丝音讯。 终于又是放弃了。走到餐桌前，精致的早餐已被管家用琉璃纱盖住，透过那以特殊法术构筑、泛着虹光的通透表面，可以看到下面可口的餐点被热气缭绕着，比它们刚出炉的样子更加诱人。 余光瞥见一阵闪烁，转头看向餐具旁带翼小妖精石像，它托着一块被雕刻了许多条形〖咒纹〗的绿色方形宝石，上面的咒纹泛散着白光，正是刚才惹眼的光源。连忙将手指放到最上面的凹槽处，接着听到宝石里传来了一位年长者温柔的声音： “日安，莫绯小姐。听到这段〖风传音讯〗，代表老仆已经坐上了归乡的回车，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但有一事令我耿耿于怀，那就是放心不下您。我服侍了您十六年零九个月，看着您长大，我把你看做自己的孩子一般。老爷去世前曾嘱托过我，无论他和您母亲发生了什么，都不得告诉您。所以我才一直以各种理由欺瞒您，那并非我的意愿。不久前您也知道了您父母失踪的消息，我完全理解您会那样哭喊着让我收拾东西走人。 “只是，我不得不祈求您，请放下这一切好好生活。您还年轻，不该把大好的时光浪费在这件事上，它没您……想得那么简单。但若您执意如此，老仆也无权多说什么。不过有一事我认为应该告诉您：在老爷书桌的左上方抽屉里，有一封被〖锁咒〗保护起来的信，但我无法破解，还请您去找能解开的人，信里说不定有重要的信息。 “感激您在那天之后，还让我住回塔顶。给我的辞退费还尤为丰厚，够老仆生活很长一段时间了。今早临走前，老仆起了个大早，为您做了顿早餐。除了莫小姐最爱的几样，其它都是我这个月新学的餐品，我还用秘术来保持口感。最后，老仆一定要感谢您一直无微不至关照我的闺女。在老仆沧桑的眼中，你们都是大天新生的希望，也是我最可爱的家人。希望您从今往后能鼓起勇气、挺起胸膛，一个人好好的生活！” 少女放下正盛汤的勺子，静默了许久。明明没吃多少，她却感到饱腹。再一次按下那方石上的凹槽后，上面的咒纹不再发光了。 “我也要谢谢你啊，龙马先生……” 她将乌黑的长发拂到脑后，用餐巾优雅地擦拭嘴巴，然后起身走向父亲的书房。父亲书桌的左上方抽屉刚被拉开的时候，就见一件黑色信封，赫然地摆在最上方。父母离开家的这四年里，莫绯偶尔会翻看一些他们的东西，却从来没有动过父亲的书桌。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封信放在桌面上，又从旁边的置物盒里翻出一块外圈涂红的黑色圆镜举在眼前，然后从信封上方来回扫视。果不其然，透过〖窥术镜〗可见信面上附着许多不同颜色、不同样式的象形文字，它们互相纠结在一起，像铁链一样搭在信上。 “锁咒”是用各种诅咒叠成的防护甲，若是用灵力粗暴地破坏，后果不堪设想。这信上的锁咒，看着就给人一种坚固并恐怖的感觉，恐怕上天之中没有能轻松解开的习术之人。 “难道只能找天师了吗？”莫绯自言自语道。 她瘫坐在椅子上，满脸疲惫。这时，一种穿透墙壁的嗡嗡声突然在客厅里响起，惊得她连忙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飞奔到餐桌前，只见〖托石妖精像〗的双翅正有节奏地扑棱着，刚刚的声音由此而来。那块方石上的咒纹再次亮了起来，但却是刺眼的殷红亮光。 莫绯明白这预示着一件很重大的事。 她深吸口气，慢慢将手指伸向了那绿色方石上的凹槽。 【下天-夜鹿城】 夜鹿街市是下天南部有名的商贸活动地区。红日方才升起，街市里就已人山人海，全都是来采购最新鲜的货物，此地主打为每早从东南部的国立农场运来的新鲜果蔬，但这个季节从夜鹿港送来的肥美海味也很受欢迎。 可大清早的，这市井之地却冒出了个面貌颇为养眼的男人。他一出现在人群中，遂吸引了周围人起哄。 男人颀长的上身，穿着黑白相间的竖纹衬衫。笔直且贴身的黑色长裤，令他傲人的长腿一展无遗。他出人的白皙肤色，衬得其涂黑的指甲尤为引人注目。 他戴在左边的黑色耳钉，伴随着慢悠悠地行走不断晃动，然而这一切，都比不过他眼眶中那两片幽暗深邃的湖泊。与他目光而对的路人，都莫名对男人产生一种畏惧和敬意。 刚来的顾客们都以为他是从上天慕名而来的游人，接着又有猜测他是哪个剧院的优伶。只见几个商坊的老板听不下去，就亲切地呼喊他，男人应声走到那几个老板的店面前，这里瞧瞧那里看看。 与其黑沉沉的外表不同，此人的语气活泼又灵动，应付起那几个油嘴滑舌的商人竟得心应手，还逗得他们放声欢笑。 “这些都是去年刚种的火龙葡萄，今早刚送来的，又大又红又甜，小柳柳来一颗尝尝吧！” “谢谢老板娘，你不说，我还以为是刚从你脸颊上摘下来的呢。” “大师，咱家青角鸭刚下的蛋，拿来烙饼可香了。这两颗给你，觉得好吃再来光顾啊！” “那真是太好了，不过我听说青角鸭蛋是紫红色的，老板你给的虽然是黑色，但想必应该是这里面的极品啊。” “哎呀哎呀，柳大天师，上次从我这买的苦根味道如何？这次要不要再带一点？” “谢谢老伯，您家苦根味道真的棒极了。我吃完后，感觉肚子像被人用手挤压着做了顿疏通，整整在家窜了三天三夜。” …… 这个风趣时髦、举止翩翩的栗发男子是此地的大名人，在街市待久的人都亲切称他为——柳天师。 待到柳天师从夜鹿集市出来时，已近晌午时分了。盛夏的烈日烘烤着大地，路边树荫里，几只小犬吐着舌头。这个时间还开着店的人家都大汗淋漓，见顾客越来越少，连忙收摊准备去小憩会。 柳天师不知从哪掏出副玳瑁框墨镜，戴上后又顺手买了根柠檬盐水冰，镇定自若的边走边吃，全然不在意头顶的火球，抑或是这毒辣的烈阳根本晒不到他。走了没多久，他停在了夜鹿城中心，空无一人的大广场边缘。 柳天师抬起没拎东西的手，像要抓住某种东西般往半空一伸，顿时，他周身的空气一阵扭曲，接着其整个人开始急速扭转，刹那间变成了一条黑白相间的线。随着一声闷响，半空中扩出一个手掌大小的黑洞，将这条线吸了进去。 黑洞里传来一阵沉沉的破壁声，然后黑洞迅速缩小，直到再也看不见。大广场再次变回空空如也的样子，刚刚站在边上的高挑男子，同他漆黑的影子一起消失不见了。 【上天-霓虹之塔】 莫绯走到家楼层口，在正门左拐弯处，有一扇花纹精美的金色扇形门，里面是用来上下移动的升降厅。她从挎包里翻出一张黑色卡牌，上面的烫金图案非常惹眼，是一朵盛开在人掌心之中的鸢尾花。 她将卡牌放进升降厅拱门旁，一块嵌进墙体的圆形石板中。上方红色的〖感应石〗微微发亮，旋即门后传来某种物体急速上升的声音。升降厅的金色大门缓缓拉开，里面还有一扇金色栅栏门。 莫绯从栅栏的隙间看去，升降厅是一座四面绘着各种壁画的圆柱形空间，里层的四周遍布着某种光滑的石头做的轨道，上面刻满了黯淡的咒文。随着那物体上升，咒文一层接一层被唤醒，发出柔和的淡黄色光芒。 栅栏发出尖锐的摩擦声，接着向两边缓缓拉开。只见一个宽阔的圆形石台已停在门后，莫绯快速站了上去。 雪白石台的外环刻着三大圈陌生的符号，在莫绯站进去后，那些符号觉之亮了起来，但却是银蓝色的光辉。往上一抬，莫绯的视线突然模糊起来，像是有层雾蒙在了上空。 真的起雾了。雪白的雾气似一朵绵云环绕在莫绯头顶，紧接着开始扩散。白云慢慢落开，又慢慢凝聚，逐渐在石台外圈形成了一座雪白的圆顶凉亭。那些白雾化成的柱子和石台边缘连接得天衣无缝，仿佛是它最早打造出来的模样。 又有白雾从头顶洒下，在几个柱子形状的云雾间缠绕，化成了藤蔓样式的护栏。仔细一看，护栏间还有蝴蝶、鸟雀、鸢尾花的云朵跃动其中。前一秒还空落落的石面上，瞬间多出了一个梦幻的亭台。 尽管莫绯已经看过许多次了，但依然觉得空灵而美丽。 此为〖云之帷幔〗，乃是白泽后人世代传承的守护大法。这些看起来一碰就散的云雾，却是水火不侵，刀枪不入，能抵挡许多强大法术、保护其内之物安全无虞的上古神秘。 石台中间慢慢升起两根石柱，宽敞的一柱在莫绯腰后，刚好够她坐下来休息；高的一柱有着偌大的斜切面，其上是两个赫然凸出的圆板。 两块圆板中都有鸢尾华图案：上面的一朵朝天绽放，下面的一朵垂地枯萎。 莫绯摁了摁下面的圆板，升降台毫无反应。第二次她施加了稍许力道，升降台发出一阵轻微颤动，才开始平稳地下降。 “看来龙马走后，只能靠它下楼呢，还真有点难立马接受……”她咕哝起来。 没多久后，升降台“哐当”停了下来。白雾之亭渐渐消散，连着石台边的墙壁上，一扇刚好够她站立通行的小门显现出来。莫绯穿过小门，远离其不远后，门自动合上了。 随着莫绯走远，小门似乎感知到自己的任务完成，于是迅速变幻为周围墙体一样的颜色。门框、门板的痕迹逐渐消失，眨眼间，小门完全不见了，只留下一堵挂着许多空画框的墙壁。 莫绯来到了〖霓虹之塔〗的一楼大堂，里面寂若无人，唯有立在正中间的人形雕像陪着她。她在那尊许久未见的雕像前停了下来，望着他那张清秀却充满悲悯神情的脸庞。莫绯回忆起刚搬来这里的第一天，父亲抱着她在这座雕像下站了许久。 那一天，莫绯望着那尊雕像半跪于地、抬头望天的怜人姿态，仿佛感受到他心中的某种不甘。她一直盯着他手心里捧着的，那朵从掌中血rou生出的鸢尾花，心想是要献给何人吗？ 这尊雕像还有其背后的动人传说，莫绯现在已经太了解太熟悉了。多少个夜晚，她听父亲在枕边讲述： “千年以前，他打败作恶多端的玄魔巫璟，拯救身处水深火热中的大天百姓。献出了自己纯洁的灵魂、施展圣律，以拨开将要毁灭天下的大剑。为平定四兽之祸，将神纹归还女帝，最后化成封印在天地狭间，永世怒放的无垢之花——此般皆是大天代代相传，千古不朽，名为颜初的大天师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