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半枝莲?新的开始
第三节 走进都城的大街小巷，却不见集市应有的繁华热闹，相反，街头巷尾全是空荡荡的，摊位上布满灰尘，店铺的门上贴着白纸，其上写着“暂停营业”四个大字。走了半天，也没见着一个人。 木晞正走着，却突然被一个声音叫住：“喂，你是谁？不知道现在有禁足令吗？” 木晞闻声回头，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骑士站在自己的身后，身披着银色的铠甲，在领结处雕着几朵蔷薇花，蓝色的披风垂在身后，腰间别着一把长剑，剑柄上方镶嵌着一颗蓝宝石，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只是来者眼神涣散，一身酒气，完全没有一个战士应该有的样子。 “你是...”骑士见到木晞，眼神里似乎有了一丝神采，“追杀令上的人。” “现在不是了。”木晞看着眼前比自己高出两个头的男人，道。 “哼，还想狡辩？！”说着，骑士抽出宝剑，二话不说就向木晞横劈下来，“看...我不取你项上人头，拿去领赏？” 酒精的作用削弱了骑士的行动能力，也给了木晞更多逃离的机会，在剑落下来的那一瞬间，木晞成功躲开了向自己砍来的剑锋。铁剑砸在地面上，砸出了几条细细的裂缝。 若是一直和他在这纠缠，到最后恐怕得落下风。想到这里，木晞反身一转，拐进了路边的巷子里。士兵也不甘示弱，提起剑就摇摇摆摆地向木晞追去。宝剑在狭窄的巷子墙上摩擦出乒乒乓乓的声音，划出深深的印记，墙粉漫天飞舞。木晞根据摩擦的声音灵巧地躲过了所有的攻击，气急败坏的士兵加快了挥剑的速度，一下一下，直取木晞的要害。 令木晞没想到的是，这条巷子竟是一个死胡同，眼看着尽头越来越近，木晞在心里暗自计算着其他逃离方案。如果此刻加速，借助惯性踏到墙面上，再借势翻身，理论上是可以越过那个男人的头顶往回跑的。而就目前来看，可以执行的方案也就只有这一条。 想到这里，木晞加快了脚步，在距离墙面还有一米左右的地方以右脚先行，往上踏出几步，然后用力一蹬，按轨迹来看，正好可以越过男人。可就在这时，骑士突然改变了攻击路数，他用双手握住剑柄，将宝剑当成大刀，直直地朝着木晞砍来。在空中的木晞失去借力点，无法改变自己当前的状态，只能看着宝剑闪着冷光，飞快地向自己袭来。 木晞似乎有点理解落的那句“活到最后”的意思了。这个世界充满太多的意外，任何一点的失误都会招来杀生之祸。 “就这样结束了吗？”木晞闭上眼睛，突然间感到一丝后悔。如果当时再多和木宇说说话，再多看木宇一眼，就好了。 从某处传来薰衣草的香气，热烈而浓郁地飘散在空气中，让人感觉如进幻境。不知何人温柔地搂住木晞的背部，稳稳当当地接住了下坠的木晞。 木晞睁眼，只见自己被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女人搂在怀里，风帽下端露出她的下颚，嘴角处有一颗小小的痣，显得颇为可爱。薰衣草的味道，就是从她身上发出来的。 再看那个想要杀掉自己的男人，此刻早已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奇怪的是，那个男人和自己之间似乎多了一层隔膜，悠悠荡荡的，模糊了木晞的视线。 女人将木晞放下，然后用手扯下套在头上的风帽，一头齐肩黑发瞬间散开，柔顺得像是丝绸飘带。她领着木晞转过身，道：“我是槿，欢迎来到三生街。” 一阵微风吹来，小巷如尘烟般散去，白昼瞬间变成黑夜，三生街的景象如同画卷一般在木晞眼前缓缓展开。檀香木质的游廊并立在街道两旁，古时似的建筑风格，以青灰色的砖瓦为顶，边角处翘起飞檐，斗拱上雕刻着繁华的花饰，其下垂着长形的白灯笼，灯笼上用黑墨写着一个“灵”字。街道上熙熙攘攘，人们打着青灯，穿着黑色长袍，秩序井然地走着。 “这是百鬼夜行，”槿看着游行的队伍，眼中的光芒暗淡了些许，但眨眼间却又恢复了先前的神采，笑道，“你跟我来。” 明明脸上早就褪去了少女所特有的青涩，可槿却给木晞一种同龄人的感觉，槿身上所散发出的纯真感，让木晞并不觉得讨厌。槿拉住木晞的手，踩着小碎步窜进了人群中。槿的手很凉，完全不像是一个正常人应该有的温度。 “她也是鬼，难道我已经...”想到刚才自己的处境，木晞心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诶，你的手好暖和啊。”此时槿已经拉着木晞穿过了人群，来到一扇小巧的木门前。 槿用双手包住木晞的手掌，然后又将木晞的手捧道脸边蹭了蹭，露出满足的表情，道，“这双手，真让人羡慕啊。” 木晞并没有理会槿对自己的夸赞，她将手从槿手中抽出，按在胸前，还有心跳。自己还活着。 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木晞方才仔细端详起眼前这个叫做槿的女人。 及肩的黑发，如苹果般的脸颊有些许rou感，深紫色的眼眸里闪烁着光，眼睫毛在灯光下打出阴影，嘴角带笑，伴着两个梨涡在笑边打着旋。耳朵上带着两个镂空雕刻的耳坠，带着异域风情。她的样貌虽谈不上惊艳，可越看越让人觉得离不开视线。 “小丫头，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我又不会吃了你。”槿噗嗤一笑，顺手拍向木晞的头。 木晞下意识躲开槿的手，可没想到槿在半道收了手，用食指在木晞额头上弹了一下。 “放心吧，”槿冲木晞眨了眨眼，然后转身打开身后的木门，“活人在这里很常见，街上的大家也都是非常好的，你在这里很安全。” “这里既是鬼街，我一个活人又怎么能够进来？”木晞杵在原地，环顾四周，问道。 “外面怪凉的，你先进来。”槿一把揽过木晞的肩，半推半就地把木晞拐进了屋子里。 一进门就有各种武器迎面而来，整齐地放在支架上，在屋子的中央有一个铁炉，炉子底下燃烧着熊熊火焰，而在炉顶处却出人意料地开出花来。从天顶上垂下许多透明的小瓶子，里面飞舞着发光的小虫，给人一种身处郊外的清新之感。绕过铁炉，有一帘紫色的轻纱将小木屋分割开来，槿掀起帘子，带着木晞进入内室。 和外室的风格完全不同，内室完全是一个少女的天地。物品不多，却处处显得精致。一张柔软的床铺，床头上摆着一个纤长的象牙白的花瓶，里面插着一朵卡萨布兰卡。在床脚边摆着一张小桌板，桌板上有一副茶具，正飘出花茶的香气。 槿坐到桌板前，向木晞招招手，示意木晞来和她一起坐下。木晞犹豫了一下，方才走到槿对面的位置，跪坐下来。 “小丫头，初次见面，能否告诉我你的名字呢？”槿不紧不慢地把茶杯放到木晞和自己面前，然后端起茶壶，将茶杯斟满。 “木晞。”木晞抬眼看着槿的动作，回答道。 “事到如今，你有什么打算？”槿双手捧起茶杯，在杯沿处微抿了一口。 “我要回到花境去，我还有任务需要完成。”木晞感觉衣袋里落留下的那张卡牌动了动，她赶紧用手压住自己的衣角。 “三生街是人鬼交界的地带，在这里住着的居民都是已经经历过死亡的人，”槿不知为何岔开了刚才的话题，“因为在世间还有人在惦念着我们，所以我们才仍旧保持着为人时的记忆，惦念越深，我们的记忆便越完整。一旦世间无人再记得我们曾经的存在，我们便会失去人的意识，然后变成真正的鬼。百鬼夜行便是从三生街去往鬼界的游行。一般来说，三生街的居民是不会被允许前往活人的世界的，但有某些特例，因为有人对他们的执念实在太深，所以他们与人类的差别并不大，便能在三生街附近的区域小范围活动。” “我刚才就是这么把你从那个男人手里救下的，”说到这里，槿顿了一顿，才继续说下去，“在三生街有一些功成名就的大家，因为名垂青史而被众人铭记，因此他们几千年来一直得以存活在三生街上。也正是因为这样，三生街里有着许多人世间已经绝版的稀世珍宝。所以三生街也有一个别称，叫做‘商街’。在人世间有许多人都想要进入三生街来满足自己的私欲，可是如果没有三生街内部的人做引路人，只会白白断送自己的性命罢了。有些人为了能够进入三生街，会与一些将死之人达成协议，因此在三生街人鬼交易是非常常见的事情。” “你救下我，是为了和我做一笔交易，是这样的吧，”木晞听完槿说的话，道，“如果只是为了救我，你大可不必把我带进这里来。” “是，”槿收起脸上的笑容，难得露出沉重严肃的表情，“我希望你能把你手里的卡牌交给我一段时间，过些时日我会将它还给你，作为交换，我会给你其他法器，作为你在花境生活的保障。而且，我诚挚地邀请你作为我的助手，帮我从人界收集制作法器的素材。与此同时，我会向你支付薪水，让你在花境也有生存的资本。” “这份交易我接受”木晞从衣袋里取出卡牌，“这是一个名叫‘落’的女人的东西，不是我的。” “没关系，”槿手在空中一抓，手中便多出了一个精致的木匣子，她打开匣子，接过木晞手中的卡牌，将卡牌放进匣子中，“那么，交易成立。你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去花境都城西北方向，花境与木境交界之处的月神岭找到那棵月桂神树，把它最顶上那根树枝带给我。” “我知道了。”木晞起身，道。 “这个你带着。”槿向木晞抛去一个袋囊，木晞打开一看，是一袋祖母绿色的石头。 “这是灵石，”槿走进木晞，从袋子里拿出一颗灵石，仰头透着灯光看了一会，然后把石头放回袋囊，道，“零界也有一些天生灵力稀少的孩子，便会利用这种石头来弥补自身的缺陷。不过，要配合自身意念才能够发动灵石。” “我知道。”木晞将袋囊合好，系在腰间。在大图书馆期间，木晞在书中曾看到过对于这种石头的介绍，灵石中的灵力来自自然，虽然含有灵力，但仅有中间集中起来的灵力可以被利用，而其他部位的灵力太过于分散，如果要强行利用，只会是得不偿失。 “嘻，”槿拉住木晞的手，牵着她来到外室，然后停在火炉前，“三生街通往人间的方式有很多种，但我还是觉得，这种方式最有趣。” 槿转向木晞，笑容灿烂，眼睛弯起来，像是一只灵动的小狐狸。火炉的肚子突然打开，里面正冒着热气。 “小晞，路上小心。”槿为木晞让出一条路，笑意盈盈地看着木晞。 “你叫我木晞就好。”木晞走上前，注视着眼前的火炉，可还未等木晞来得及做出下一步举动，炉子里的白气突然溢出，包裹住木晞的全身。 一眨眼间，白雾散去，木晞又回到了花境的街道上。但此时的街道不再是空无一人，而是变得热闹起来，张灯结彩，车水马龙。即使是木晞突然出现在人群中，也没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显然，是疫病已经解决了。 突然，从木晞的胸口射出一道光，投屏出一幅地图。木晞低头一看，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脖子上多了一条吊坠，细细的银链上吊着一个琥珀的标本，里面是一朵小小的桂花。而投射出的光芒，正是从她胸口的琥珀中发出。 毫无疑问，这是槿送给她的礼物。难得的，木晞微微勾起嘴角，她照着地图，穿过人群，向着西北方的月神岭走去。 清冷的月光照在通往月神岭的小路上，晚间的风吹拂过山岗，给人一种沁透心脾的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