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起

    李俗一上午都在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只是一些换洗的衣服，倒是上大学的时候用的带轮子的行李箱又拿了出来，这东西是他大一开学之前的时候爹娘带他去县里买的，爹娘知道他去上大学不能像三叔去上海打工一样背着蛇皮袋子去，不好看，大学生是脸皮薄的。村里的娃娃自尊心强，老爹也怕李俗在同学面前站不直，走不快。

    李俗一点一点收拾着东西，明天一早村里武大爷准备去趟县城，他必须坐着武大爷的拖拉机去县城里才能去倒两次车去市郊，三叔在那边开饭店，二叔和三叔是双胞胎，出生时间差不了多久，三叔是个心气很强的人，从小就让李俗叫他“二叔”，二叔倒是不介意这些，也就让李俗这么叫，本来家里人不由着三叔闹别扭，但是近几年三叔有本事，家里也就跟着他，让李俗叫他二叔。

    三叔的小饭馆子这几年因为疫情其实远没有早几年景气了，但是去饭馆子吃饭的大多是附近的农民工或是在那边小公司里上班的职员，都是老顾客，所以也并没有遭到太大损失。只是疫情反复，他在家庭群里倒总是抱怨这个时期难熬——当然了，即便生意不景气他也还是全家从农民身份跳出去的唯一的人，其他人总是没有机会成为“每天喝咖啡的人”的。

    李俗挑了一身老娘刚洗过晒干的衣服，放在床边，这便是他明天准备穿的，农村的早晨很冷，他要准备一件厚外套，如果不小心中了招，去了倒让人家看了笑话，说自己娇气，他最听不得这个。

    他整理完东西，箱子其实并不是那么鼓鼓囊囊的，和他上大学的时候不太一样，上大学的时候箱子总是鼓鼓囊囊的，那时要准备之后换季的衣服，还要带上老娘准备的沉甸甸的爱——老娘总是在他上学之前准备大量的吃的东西以及各种生活用品，她舍不得自己家娃娃离自己那么远，还那么久，每次李俗出门的时候都能听见老娘夜里在屋里小声呜咽的强调和老爹舍不得却还要劝老娘的轻声低语，但这次他不会去太久，老娘也知道这次李俗是长大了，他过不了多久自然会回来，虽然白天叹气的次数多了些，但是总不至于哭泣。

    李俗总觉得离开家心里会有些沉重，虽然这次是他主动提出的想要出去看看，但是老爹答应自己以后，心里反而有些空落落的，有些不知所措，他每次离开家都会这样——这或许是人心里最原始的本能吧，李俗理解不了，他只能尽量转移注意力，想象着到了小餐馆该怎么样打招呼，怎么样干活。

    武大爷对于李俗搭车这件事其实是很开心的，他家的娃娃也在村里读书，村里人对读书这件事没有那么上心，李俗也是免费的为他们上课辅导，对于“李老师”的要求，武大爷觉得能为老师做点事很光荣，为此他还特意用皮水管子冲了冲自己拖拉机的车斗子，虽然之后那里还要装东西，但是外表看起来确实干净了很多。

    李俗下午去了爷爷奶奶家，和他们道了别，说了自己要去三叔家的事，爷爷跟炸了眨眼，似乎是在说“看，你老爹不还是得听我的”，之后又去了邻村姥姥姥爷家，也向他们道了别，明天一早就要出发，走之前在道别肯定是时间不够的，舅舅听说李俗要去市里，从小金库了拿了二百块钱让李俗带着，但是李俗没收，让了几下，舅舅又把钱偷偷藏了起来，交代再三出门在外要注意安全。和他们道别以后，李俗回到家里，因为第二天要赶早，李俗有些兴奋，也有些忐忑，也不觉得肚子饿，早早地定好了闹钟，在床上烙了半个小时的烧饼，终于是早早进入了梦乡。

    这一晚，他梦见自己在厨房里忙忙碌碌，就像三叔过年回家的时候在厨房的样子，心里没来由的自豪，连嘴角都没忍住，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做出了微笑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