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夜

    从爷爷家回来，老爹还是一言不发，李俗想知道老爹是不是真的考虑让自己出去走走看看，但他终究是没有问，他总觉得如果不问就还有可能性，一旦问了，就连一点可能性也没有了。

    李俗把手机充电线插上，趴在床上又开始翻看那些照片，这两天是村里孩子们休息的时候，是不用去给他们上课的，他就这么享受着自己的休息时间，他看了一会，觉得眼睛有些发酸，便把手机放在一旁，闭上眼睛小憩。

    恍惚间他好像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走到屋旁，那是老爹的脚步声，老爹在屋旁好像是站了一会，又回到他和老娘的屋里，一句话也没说。

    李俗没睁眼，他迷迷糊糊做了一个梦，一个白日梦，梦里他背着背包走在险峻的山路上，爬过山，看到面前的一片天高海阔，而旁边是同样背着包的大学同窗。

    当李俗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他能闻到伙房里熬着的玉米面粥的味道——那是家的味道，那是生活的味道，但绝不是旅途的味道。

    李俗学着老爹的样子，顺着碗边吸溜一口玉米面粥，咬一口手里的馒头，在往嘴里送一筷子咸菜，晚餐是不需要过于豪华的，吃得太多晚上消化不了第二天要难受一上午。

    李俗把粥和馒头吃完，站起来正准备收拾碗筷，老爹突然招了招手让李俗坐下，悠悠的说道：“我和你娘下午的时候商量了一下，这段时间你先好好给娃娃们上课，我和你叔他们联系，看看谁那里有地方，让你过去看看帮帮忙。你呢这段时间先把心收一收，咱们家这个情况你也知道，过俩月还得忙，到时候你肯定要回来帮忙吧。”

    李俗点了点头，他知道老爹话里的含义，所谓“家里的情况”就是让李俗对家里提供资金不要抱太高的期望，老爹老娘一直在存钱，为以后李俗结婚盖小楼做准备，这个钱他们是一定不会动的。至于其他资金来源，李俗不知道。

    李俗站起身来，把全家人的碗筷端到水池里，用水泡上，又找了块干净的抹布，把桌子擦干净，擦完桌子，他又走到水池旁边把碗筷刷洗干净，把这些工作都完成以后，他搬了把椅子到屋门口，半倚半坐着抬头看天上的星星。

    村里的空气是很干净的，夜空也清晰可见，屋旁的灯没人客人到来一般是没必要开的，李俗就这样看着天上的光点，有的亮有的暗，数不出有多少，但一眼看过去就是密密麻麻的。他上大学的时候想家了就会抬头看一眼星星，但是从来没看到过这样多的星星，城市里的灯很多，星星被吓得都不敢出来，只能大概看到北极星站在那里，像是固定天空的一颗钉子。

    老爹在屋里看手机上的快手，声音很大，李俗在门口都听得到，老爹总是一个视频看了一遍又一遍——不觉得厌倦，只觉得意犹未尽。罐头笑声仿佛将李俗包围住了，以至于他终于放弃了看星空的想法，把椅子搬回屋里，又躺到床上，一般这么早他是睡不着的，下午又睡了一觉，更是不应该有入梦的想法，但是李俗还是有些倦意，许是昨晚睡得不够踏实，没有休息好，又或是心里有事扰得他有些疲惫，他不觉得困，只是累，累的想闭上眼睛好好睡上一大觉——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听，什么也不想。

    屋旁的梧桐花发出一阵又一阵的香气，许是这香气催他宁静下来，李俗想着，便又不受控制的见了周公。

    他仿佛又看到昨晚的老人，老人慈祥的笑着，那笑容像是听戏听到高兴处的爷爷，又像是高考公布成绩时看到自己考上了本科学校的老爹。李俗就这样，在梦里一步一步向老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