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有人身死
白芷不知林沉渊武功高强，只道他患有脑疾，学文不成，御射之术虽然不差，在书院内，也只算中流，便断然拒绝道：“我白芷虽只是一弱女子，也绝不能心安理得躲在你的身后。” 林沉渊却毅然决然道：“你jiejie与我兄长相识许久，不说情投意合，互为意中之人，也算交情不浅，我又是男儿身，若让兄长知道我没有把你护住，怕要责难于我。你安心跟在我身后就是，不必担心。” 他虽患有脑疾，到底是侠肝义胆林潜龙的弟弟，真不失为一个好男儿，白芷如此想着，也没有强求，只是想着到时若真有危险，绝不能拖累于他。 “好。” 林沉渊微微点头，悄悄将石球收起，目光冷峻，掠过学室众人。 他自不会拉上白芷先行，石球不肯说浓雾中有飞鱼多少，但想来应该不多，否则石球也不会说他武功不弱，纵不问于它，也未必就会葬身其中。 兄长有言，剿匪，倍则分之。 既然他只身一人进入浓雾也有一定反抗之力，那么所有学生一齐进入，多少就会分开飞鱼注意，让他少些危险。 浓雾席卷而来，停悬在门窗边沿，不进半寸。 早已被一片赤色覆盖的木廊中虽听不见有任何动静，却更让人惊惧，他们绝不能忘记，不久之前有一同窗走入庭院后，便只传来一声惨叫，随后再没了任何声响。 赤色浓雾之中，必有极大恐怖，要人性命。 况且，书院众夫子没有前来搭救，也足以说明许多事情。 时间流逝，恐惧不断侵蚀之下，众人直感觉口干舌燥，终于再忍不住了，“我们苦等这么久了，一直坐以待毙也不是什么好办法。” “众夫子这么久没来，只怕是遇上麻烦了。” “求人不如求己，夫子等人虽武功高强，我等也未必差了多少，不如搏上一搏。” “若再拖延，缺水缺食，未免耽误体力，需得把握良机才是。” “正是如此，那就让我等去探一探罢了。” 学室内悬字帖名画，众学生站立其间，虽面露忧色，甚至还有胆小者浑身颤栗，却始终没有放弃。 “那便等我一呼而应，一齐屏息，拼冲出去，可有持异议者？” “没有。” “正合我意。” “好，那大家稍作调息，一刻钟后，再齐齐行动。” 君子六艺中有御射皆耗体力，女子多数不学，而男子不得不学，因此学室内学生身手都不算差。 白芷当然知道林沉渊也有武功在身，但毕竟天生患有脑疾，记忆不过三年，纵然自小练功，随着时间也会逐渐遗忘，所以，她不认为林沉渊武功能有多高。 即便是可以算作半个世交的她尚且如此，其他人更不用多说。 白芷身旁一名青衣少女轻声对她道：“小芷，等出了门，你跟在我旁边就好，不要离得远了。” 青衣少女名为温冬至，因出身将门，自幼习武，所以身手极好，远胜许多同龄男子。 白芷对此也很清楚，但她既已经应了林沉渊，便只得回道：“冬至，我和沉渊一起走。” 温冬至黛眉微蹙，轻声劝道：“小芷，那浓雾之中，也不知道有甚么危机，我虽身手不差，到底还不如夫子等人，他们尚且不能进来，我更无法担保能护你出去。” 这亦是白芷所想，既然与温冬至走也是生死难料，那和林沉渊又有什么区别？ 所以，她说：“冬至，我明白的，你孤身一人，或许更有生机，我不拖累你。” 温冬至当然清楚白芷和林沉渊的关系，便趁她不注意，挪步到林沉渊面前低声说道：“你也清楚，如今学室内以武功排论，我必然在前五之列，就算如此，我也未必可以活着出去，但我和白芷相识多年，是自然要带着她的，可她又说要和你走，而我，是不大愿意的。” 林沉渊微微抬头，看看温冬至，而后站起身，同样压低声音说道：“你去劝她，劝得动是你的事，劝不动也是你的事。” 这话听来，他是不愿放弃。 正如温冬至也不会放弃白芷，但究其根本，是不同的。 因为温冬至的武功确实不差，她非要带着白芷，就只能再带上林沉渊。 他们一人不会武功，一人武功寻常。 温冬至冷哼，“不入流的小算盘罢了。” 但她终究只能叫道：“小芷，稍后你们二人跟在我身旁就是。” 白芷颇为意外，只因她知道温冬至出身将门，虽谈不上对林沉渊有恶意，但也从来只敬重武功高强之人，“多谢冬至。” 一刻钟后，学室内众学生已经调息完毕。 “好，那便走着。” 于是，有人一马当前，屏气凝神，直接冲入浓雾之中。 余下众人也不敢耽搁，屏息之后，连忙跟上。 林沉渊未免落在最后，叫上白芷便往前挤去，温冬至跟在二人身旁，三人正好排在中间跑出门去。 临行之前，温冬至叫道：“小芷，屏气，跟在我身后。” 林沉渊虽知道赤雾无毒，未免麻烦，也就没有多做解释，只是叫道：“我走前面。” 他直接冲入浓雾之中。 这不免让温冬至有些诧异，她原以为林沉渊非要和白芷走在一起，是要求她温冬至保护，这下看来，竟然不是？ 只是如此逞强行为，实在不智。 一出门外，浓烈血腥气味扑鼻而来，令人反胃。 rou眼可见不过周身三尺之距，并且几乎不能听见身后白芷的脚步声。 以林沉渊的耳功修行，本不该如此，想来是在浓雾之中，对声音有所阻碍。 如此，未免没有武功在身的白芷跟丢了他，他大声叫道：“白芷，抓紧我了。” 身后温冬至登时大惊，只觉得这家伙真是疯了，明明众人在学室室内商议，说这赤色浓雾不知是什么究竟，说不定内含毒物，反正从第六学室往书楼外跑去，就算需要绕过两处木廊，顶多也就三四十息的时间，只要身子骨不差，完全可以屏息而过。 他是怎么敢的？ 白芷也吓得抓紧林沉渊衣袖，但犹豫之后，终是没有开口说话。 因为看不见前路，生怕浓雾之中藏着危险，林沉渊只得小步走去，当然，这已是不慢。 但有些怪异，分明三十多人齐齐冲出，林沉渊此刻却只能看见身后的白芷以及紧跟在她身边，其他人连个声音也没听见。 五息已过，林沉渊一马当前，从木廊拐过，突然听浓雾深处有凄厉惨叫声传来。 他面无表情，已能猜测得到，是最先跑出学室的几人因在雾中过了十息，惹来飞鱼偷袭。 他深呼吸一口气，感觉得到身后白芷攥着他衣角的手掌有些颤抖。 可这难以让他改变主意，当默念到十息时，他已做好了出手的准备，随时可以将身后白芷拉开，一齐躲避飞鱼。 当然，若是反应慢了，白芷会死，但如此拖延之下，至少能让林沉渊有所防备。 不过，似乎是浓雾之中飞鱼不多，而逃窜的学生却为数不少。 他的分敌之策奏效了。 等他数到十五息的时候，不止前方雾深，身后竟然也传来极为凄厉的惨叫。 这赤色浓雾很怪，寻常声音似乎被阻碍，偏偏惨叫声最为清晰。 温冬至面色一变，怕是身后也有危机，便后退一步，由原先和白芷并肩而行变成在她身后。 如此，林沉渊和她正好一前一后将白芷护在中间。 当然，这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 再度拐过一处木廊，只需往前走去，至多十息，穿过书楼大门，便到草场。 如无意外，只需赶到草场，也就安全。 按林沉渊在兄长怪案日志所见，赤色浓雾笼罩范围不大，能将整座书楼覆盖已是极限。 三人行走雾中，rou眼不可见物的身后，有一尾赤色飞鱼形与水牛大小，悄然出现，张嘴时，露出其中沾染rou沫的尖锐獠牙。 它猛然俯身冲去，正对这温冬至后背。 可惜温冬至的武功虽然不差，耳功的修行却欠缺火候，直到飞鱼近身一尺之内，她才有所反应，但已经迟了。 仓促之下，她转身回掌，虽运起真气，面对千斤之力一撞，却毫无抵抗之力。 她被飞鱼俯身撞跪在地，发出一声闷哼，但实在忍不住双膝髌骨碎裂的痛苦，惨叫一声之后，焦急吼道：“小芷，快走。” 白芷闻声面色大变，迟疑中回过头，但已经看不见停留雾中的温冬至。 她松开手，正要转身回跑去找温冬至，却被林沉渊左臂拽住，拉到身边道：“前后都有危机，你紧跟在旁就是。” “冬至她。” “你回去也是白送性命。” 林沉渊内心平静，面上却露出紧张之色，“你紧跟在旁，不要走开。” 白芷感受着被林沉渊死死拽住的手腕，微微抿唇，一时间心神荡漾，大抵是体会到了当初jiejie被林潜龙单枪匹马从黑蛇帮救出来的心情。 可是，他又没有他哥哥的武功。 白芷胡思乱想之际，林沉渊却聚神于她身上，右手掌中运足真气，待时而发。 按照石球所说，他们三人相近，即为一体，虽然温冬至已死，却也将飞鱼拦住，因此算它偷袭不成，则将再由左而来。 白芷虽在他左边，但毕竟没有武功在身，未必可以拦住飞鱼片刻。 并且，她和温冬至是不同的，毕竟是哥哥红颜知己的meimei，若可以，总还是救下一条性命更好。 临近书楼大门，赤雾渐薄，隐约可以看见草场上并排而站的人影，想来，那是众夫子吧。 白芷松了一口气，觉得大抵是安全了。 可在她看不见的左侧雾中，一道赤色深影骤然浮现，俯冲而下，正对她的肩膀撞去。 三尺。 飞鱼距白芷三尺，他们二人又距离书楼大门三尺。 草场上，众夫子眉头紧皱，隐约看见书楼浓雾中有两道人影跑来，当即心神震荡，“莫不是林快手救了人出来？” “院长只进去十息，都负伤而回，想来能安然救人出来的，除林快手外，再无他人了。” “不妙，那是何物？” “似鱼，却生双翅？” “林快手似看不见，糟糕，快随我一同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