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拖延

    要不是在台上，林渐一定要让紫阳好好解释一下昨晚他到底和张校去哪了，做了什么，以致于第二天变了个人似的，连男女都分不清了。

    紫阳把锅放下，拉林渐蹲在桌子后面，“糟糕。”

    林渐点头：“眼睛瞎了是很糟糕。”

    紫阳摇头：“吴大露还没来。”

    林渐蹲着就要往后走，“那走吧。”

    “不行。一个正直的男人一定要有始有终。既然上台了，就要表演完。”

    “到底表演什么？”

    紫阳一指舞台后方的横幅，林渐读出来：“小马煎饼摊饼秀。”

    下面还有行小字：海洋大世界大胃王比赛指定供应商。

    林渐看看手里的刮子，还是想不通哪里的大胃王会用煎饼比赛。

    他问：“要是表演完了，吴大露还没来呢？”

    紫阳：“所以我们要拖。”

    林渐：“脱？”

    紫阳长身而起，高举平底锅，一招举火燎天式，伴着背景音乐的紧密鼓点，登场亮相。

    台下四个帅哥鼓掌叫好，“终于开始了！”

    “好期待啊！”

    “期待吃煎饼吗？”

    “平时都是我们表演给别人看，今天终于轮到我们看别人表演了。”

    鼓点铿锵，紫阳反持平底锅，迈着碎步绕场一周。

    噔、噔、噔！

    最后一下鼓点，紫阳再摆个金鸡独立的造型，完美契合音乐。

    四个帅哥更加期待了，摊个煎饼就这么多准备动作，这个饼该有多大？

    林渐也领悟了，原来是这样拖。

    那我也会！

    林渐跳出，和紫阳一左一右站好。

    音乐声渐缓，紫阳举锅游动，宛若大日行天，照彻四方。

    林渐挥动刮子，在空中虚画圆周，仿佛月影碎波，无远弗届。

    一边是大日东升，一边是夜潮生月。

    台下四人看得如痴如醉，摊饼的技法堪称舞道巅峰，那要是真的摊起饼来，该有多好吃！

    音乐突然激昂，紫阳身子一震，看向林渐，林渐也正好看过来，四目相对，都能看到对方眼中那燃烧的质问：还没来？

    再拖！

    两人默契点头，同时向场中靠拢。

    “来了！”

    “要摊饼了！”

    四个帅哥或握手或站起或俯身前探或瞪目圆睁，一起屏息注视。

    紫阳和林渐靠得足够近。

    林渐刚才双手画圆，已经施展出自己平生所学，脑中实在没有多余的招式，拖无可拖。

    只能往一侧弯腰，两指伸出虚点，等着紫阳的配合。

    紫阳诧然：这是什么招数？

    台下已有一个帅哥喊出声：“超级赛亚人合体！”

    紫阳恍然大悟，虽然是仙尊，但也是看过漫画的仙尊，我懂！

    紫阳也对称弯腰，双指虚点，慢慢与林渐靠拢，四指合一，两人弹开。

    紫阳回到厨灶前，开火，热锅，左手虚拢，好像用内力逼出八荒神火，烧透锅底。

    林渐也端来一盆面糊，用刮子搅活，左三圈，右三圈，顺逆磨动。

    “开始了！开始了！”

    等了这么久，终于要见证摊饼的奇迹时刻了。

    铺垫了这么多，要是这个饼摊下去的时候，没有大放佛光，天乐盈空，异香满室，就算它失败！

    四个帅哥坐不住了，站起来等。

    音乐也到了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好像便秘多天在妇产科的厕所里呐喊与刚降生的婴儿哭声交错在一起的感觉。那是对生命的礼赞和对封锁的谴责。

    接下来只要把刮子放到热锅上，轻轻一旋，就能摊出一张又平又圆的大饼了。

    刮啊！旋啊！摊饼啊！

    四人在心里呐喊！

    林渐半提刮子，面糊从刮子头上滴下，好像被梦湿濡的雨珠，凝结着多少人渴求摊饼的心。

    林渐惨笑，看向紫阳，紫阳的锅也烧至半红，远远的就有一股热浪扑来。

    锅，很烫，很烫。

    面糊，很冷，很冷。

    这两样东西不管起点在哪，终点处总会相遇。

    再也拖不下去了。

    小软！来吧！

    林渐瞪紫阳，紫阳一脸凝重地回瞪：不用！我还可以再拖！

    紫阳举起热锅走到场中央。

    又来！

    四个帅哥不答应了。

    他们有耐心接受冗长的设定和铺垫，可用简单的重复来拖延时间，这是对表演的亵渎。

    咣、咣、咣！

    紫阳拿锅砸头，砸出脆响，砸出四溅的火，砸出林渐的泪。

    至于吗？不至于吧。

    那个吴大露是漂亮到什么程度，值得小软你这么牺牲自己？

    四个帅哥也流泪了。

    摊饼啊！砸什么头？

    虽然砸得挺好听的。

    也许是砸得太用力，紫阳晃了一下，才站稳脚跟。

    他往台下看，吴大露还没来。

    他看林渐，林渐也在看他。

    合体也合体了，砸也砸了，能耍的手段都用完了。

    现在，还有什么可以拖的？

    紫阳脸上又出现那天赏鲸站抢婚时的绝然神色，林渐不由自主地肃然起敬。

    紫阳：“踹我。”

    林渐：“啊？”

    紫阳：“像上次在会展中心一样跳起来踹我。”

    林渐：“有必要吗？”

    紫阳：“不踹，你会后悔的。吴大露跟楚七八不一样，她不止性格好，而且长得极漂亮，让人疯狂的那种。追求者众多。错过这次机会，下次想见到她都难，不要顾忌我，不要怕我受伤——啊——”

    林渐手里的刮子都来不及放下，听说吴大露极漂亮，动力满满，凌空一脚，踹飞紫阳。

    紫阳连人带锅咣里当啷，一路滚出舞台，掉到台下。

    林渐踉跄落地，侧身站住，一脸不舍，轻声道：这是你逼我的。

    ……

    吴一升和吴豪升站在办公室里，隔着窗户看远处的舞台。

    吴豪升呆了很久，才转头问：“爸，林渐他又过来干什么？”

    吴一升摇头，反问儿子，“吴大露她们什么时候到？”

    吴豪升说快了。

    吴一升说那好，观众可以逐批放进来。吴大露她们由我接待。

    吴一升说完，从墙上摘下白色礼帽，戴在头上，转身要走，吴豪升叫住他，吴一升站住，却不回头，“什么事？”

    吴豪升上下打量老爸，今天穿得挺别致的，白衣白裤白礼帽，还踩着嘎吱响的白尖头皮鞋白船袜，像一个多情的浪子得了颈椎病就是不回头。

    “没什么。”

    “嗯。”

    吴一升离开后，吴豪升继续看舞台，观众渐渐入场，前排的人认出男子天团夸克，发出令人休克的尖叫，吸引了一大批人围过去。

    吴豪升的注意力却全放在林渐身上。

    这回他又想做什么？

    ……

    “夸克！为了你我去读了物理学博士，专攻弦理论！结果昨天你们官网发公告说夸克是夸夸自己懂克制的意思，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我博士已经读了三年了！呜呜呜！就算这样我也爱你们！”

    “介子、轻子、强子、胶子！大自然基本层次上的奇异亚原子粒子群！”

    “夸克！听说你们要选拔第五个成员，是真的吗？”

    台下乱成一团，台上的林渐在喘气。

    “踹不动了。”他说。

    “继续踹。”紫阳肿着脸说。

    “不行。你脸都肿得像西瓜籽了。”

    “是吗？那不更好？”紫阳摸自己下巴。

    “倒过来的西瓜籽。”

    紫阳放下手，“总之，踹我，直到吴大露过来。”

    林渐坚持：“不行。一个正直的男人不会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朋友的痛苦上。”

    紫阳激动起来，“恩人！你终于理解了正直的品质！”

    这时台下突然安静下来。

    林渐、紫阳扭头去看，外面走来一个女人，粉丝群自动向两边分开，为她让开一条路。

    女人径直走到夸克面前，夸克四个人站起来，主动鞠躬问好。

    那女人气质出众，保养得极好，看上去三十出头，但眼角的细纹还是出卖了她的真实年纪，大约45岁左右。

    粉丝群里出现小声的议论：吴大露……

    “这就是你说的女明星？”林渐问。

    紫阳皱眉，解释：“恩人，其实爱情与年龄的关系——啊——”

    林渐一脚踹飞紫阳。

    “一个正直的男人绝不会给朋友介绍大他20多岁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