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守门

    赏鲸站内已经不能用混乱来形容了，而是硝烟四起。

    张咣敏锐捕捉到了场内气氛的特质，播放歌曲《Myboyfriendisgay》，还忙着跟老爸解释：“是的。爸，你没看错。你以后也休想从大哥那里得到一个孙子。嗯，别玩吐血特效了。我知道你心拔凉拔凉的……什么？不是特效？爸！不要死啊！死前先把遗产分给你最宝贵的小儿子啊！”

    有人嚷着要退票，换成季票，下次带上男闺蜜来一起看。

    有女人终于原谅老公：对不起，误会你做了长期准备。这种婚礼就不可能预见！

    胖子和白脸男同时摆出一副“好险，没人跟我抢”的劫后余生的表情，对上目光后，又同时换上“怎么你还没滚？”的敌视表情。

    张校盯着紫阳的眼，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却让他看清了前方的路。

    他看着眼前这个俊俏、鲜美，长得很有才华的男人，才忽然发现他一生种种的努力，不过是为了让别人满意而已。

    别人的赞许和微笑又算什么？

    几句轻飘飘的“年轻有为，自律上进，从不沉迷”又算什么？

    走到人生半途，这些不过是僵硬的模式与桎梏而已，什么快乐都带不来。

    现在的他要为自己而活。

    “走！跟我走！”张校抹去眼泪，拉起紫阳的手往外跑。

    紫阳机械地跟上张校的步伐，向林渐投去一个生无可恋的眼神：我示范了，接下来就看你了！

    紫阳加快脚步，和张校并肩冲向赏鲸站的大门。

    一句话在紫阳心里翻滚：一个正直的男人从不反悔。

    守门的员工看到两人冲来，很慌，问老板：“有两个男人手拉着手冲出去怎么办？”

    老板大怒：“我说不准放任何人进来，有人出去关你什么事？”

    员工：“可其中一个是司仪啊！”

    老板更怒了：“司仪关你屁事！新郎都不关你屁事！”

    员工：“哦。”

    员工开门，紫阳和张校像切开又热又白的豆腐块，跑进阳光里，留下一条融在一起的长长人影。

    员工关门。

    “等等！”

    楚七八从礼台上跑下来，经过林渐身边，问他：“你会开跑车吗？”

    “会。”

    “跟我走。”

    楚七八拉起林渐的手往外跑。

    她一定要追回张校，婚礼可以没有伴娘，但一定要有司仪。

    两人跑出去，在白豆腐似的阳光里趟出一条路。

    员工关门。

    赏鲸站内安静了一会儿，张星星茫然看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胖子和白脸男身上，像锤子一样挨个敲过来。

    胖子和白脸男挨个低头，像挨锤的钉子，默默钻进木头里，打死不出头，还互相交换眼神。

    “怎么你还没滚？”的表情换成了“兄弟，你先”的表情。

    张星星呆了一会儿，仰天怒吼：“为什么没人抢我！！！”

    怒吼声中，有人敲门，员工开一条缝，阳光劈进来，劈得他直眯眼。

    “谁？”

    “快让我进去！”

    “不行。”

    “我迟到了！”

    “不行。”

    “求求你了！”

    “不行。”

    “我是来参加婚礼的！”

    “不行。”

    “我是新郎啊！”

    员工打开大一点，看门外那人，穿西装，打领带，头发梳成新郎样。

    “真是新郎？”

    “真是新郎！”

    员工把门摔上，锁好，“新郎关我屁事！”

    ……

    跑车开过街道，路口的男男女女纷纷扭头，羡慕地看着车里的一男一女。

    林渐问：“这车谁的？”

    楚七八说：“张咣的。”

    林渐又问：“转了一圈都没找到，你说他俩会去哪？”

    楚七八说：“不知道。可能回家了吧。”

    车一直开，海风一直吹。

    两人不知不觉间沉默。

    海风肿起来，尴尬像个胖子挤进来，坐在两人中间。

    楚七八突然说：“不管怎样，祝你朋友幸福。”

    林渐想起紫阳起身时的绝然，眼角有点湿润，“不，我不能祝他幸福。”

    楚七八扭头看他，看了很久，问：“还有，小林，你全名叫林渐，对吧？”

    林渐点头。

    楚七八说：“可惜。”

    林渐转头看她：“可惜什么？”

    楚七八：“可惜我之前还有点喜欢你。”

    林渐：“那现在——”

    “现在讨厌你。”

    “为什么？”

    “因为你是个始乱终弃的渣男。”

    林渐一脚急刹，停下车，认真地问楚七八：“为什么？”

    “因为你就是张星星的第一任男友。比初恋还初恋的零号老公。”

    “呵呵，谣言！我根本就没和她交往过。”

    “娃娃亲。她爸和你爸早早定下来的。”

    “那时我还没出生，不算数。”

    “可你出生后，还是踹了她。”

    “屁！我没踹过她！她一定是在撒谎！诬蔑我淡泊名利，与世无争的良好形象！张星星怎么说的？如果我踹了她，那理由呢？当时我说分手的理由是什么？”

    “她说你喜欢男人。”

    ……

    两人争辩的时间过长，红绿灯都过了三轮，后面的车却都没按喇叭，大家都兴致勃勃地围观敞篷跑车里的男女。

    有钱人的世界果然精彩。

    等到第五轮绿灯，林渐终于捋顺了谣言的始末，尝试还原事件真相。

    张星星跟林渐定娃娃亲，林渐家破产，张名告知张星星娃娃亲做废，张星星指责老爸背信弃约，厚颜无耻，张名仰天长叹，说都是为了女儿幸福，让老爸我担一辈子骂名又如何？

    张星星追问，张名说林渐喜欢男人。张星星问谁说的？张名说沈文读沈叔说的，你沈叔换了那么多老婆，谁喜欢男人，谁喜欢女人，他一眼就能认出。你要相信他。

    林渐理清后，努力说服楚七八。

    楚七八还是不信。

    林渐急了，“我要怎么做你才会相信？”

    楚七八说：“祝你朋友幸福。”

    ……

    一个杂物间内，摆着各式厨具，锅子，铲子，刮子，橡胶手套等等。

    林渐系上围裙，跟紫阳说：“于是我祝你幸福，发自内心的，不带任何嫉妒。我又反复跟楚七八强调，我绝对没有看上张校，也就是张星星的大哥。也绝对不是因为眼红你俩可以公然在众人面前私奔的勇气而不给你们祝福。楚七八接受了我的解释。现在，轮到你给我解释解释了。昨天晚上，你和张校去哪了？彻夜未归？”

    紫阳拿起一个平底锅，颠了颠，指指门外，说：“就快轮到我们了。”

    林渐问：“轮到我们什么了？”

    “轮到我们表演了。”

    “正好。我问你，我刚和楚七八解除误会，准备进一步发展，你一大早又急匆匆地把我拉到海洋大世界来，还叫我系上‘小马煎饼’的围裙，又叫我出去表演，表演什么？又是为了什么？”

    紫阳扔给林渐一个刮子，说：“今天在这里你会碰上你一见钟情的对象，电影明星吴大露。”

    “是女明星吧？”

    “是。她是应吴一升的邀请，来参加海洋大世界大胃王活动。和她同行的还有同公司的师弟男子第一偶像天团夸克。她喜欢下厨，喜欢食量大的男生。她现在就在外面的观众席上，我们要出去好好表现厨艺，先给她留下深刻的第一印象。”

    “可是我——”

    “不要怕。有我在。记住，男人的正直能够增强食欲，促进消化，当然也能吸引吴大露。走。”

    紫阳背锅，推门，走出去。

    林渐只好跟上。

    门外就是一个简易的舞台。台下一排排的长椅，全空着。

    只有最前面坐了四个打扮时尚的年轻帅哥，帅得一塌糊涂惨绝人寰的那种。四位帅哥见有人出来，纷纷鼓掌。

    林渐大怒，用刮子勾住紫阳背上的锅，问他：“这是女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