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血衣夜叉
得弹了起来,回头看去,原来是林白水,拿着一个手电筒,像是小女孩般害羞,我又气又好笑,骂道:“懒虫,不去睡觉,陪老子来干嘛?看死尸?一点风情都没有!” 林白水坐在我旁边,推了我一把,叫道:“去,我好心好意来看你,居然被当成驴肝肺。唉,我问你,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的样子吗?” “差不多忘了,快十年八年了吧。你怎么老来俏,居然学什么罗曼蒂克!” “死鬼,老娘老吗?才二字头。真后悔嫁给你这个不知风情的人,可怜我二十岁就没了青春!” “……” 今天林白水不知道怎么了,特别兴奋,我闲得无聊,便关了手电筒,两人在黑暗中,借着微弱的星光和月光不住聊天,也不晓得过了多久,林白水戛然止声,冰凉的小手用力抓住我的肩膀,低声却尖利地问道:“恒淮,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嗯?没有?什么声音?” “我好像听到有什么动弹的响声,就像是一个许久不动的人,慢慢伸展肢体,关节发出吱啊吱啊的叫声。” “胡说,这里除了你我,还有什么人?你不是自诩二字头,年轻人怎么会关节如此僵硬……” 我突然想到,这里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一个人——死人! 难道竟是僵尸复活? 我瑟瑟打了一个寒颤,正要扭转脑袋看一看,是不是僵尸“复活”了,那林白水已经抢先一步,转过头去,但见她亮晶晶的瞳仁在黑暗中倏然放开,嘴巴哈大,一动不动,神情僵硬之极,仿佛真是见鬼了! 我心底一沉,暗暗蓄力,猛然回头,打量那个僵尸,唯恐动作,但干尸仍旧像之前一样,一动不动,并没有异常。于是我松了一口气,拍拍林白水的肩膀,笑道:“何必大惊小怪……” 话音未落,林白水犹如失去了支架的木偶,软软倒下。我大惊失色,慌忙将她抱起来,急忙转向营地,一边跑一边吵闹,吵醒了很多人,那郭熙明倒是甚为积极,穿着睡衣就过来,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慌慌张张地说道:“我也不知道,白水突然就昏了过去。” 郭熙明从帐篷里掏出一只小药箱,他倒是准备齐全,说道:“以前我参加过外国雇佣军,在里面就是当作卫生兵,稍微懂一点医术,若是不在意,让我检查一下。” 我心想,反正只是看看,不会出什么问题,便依言把林白水平放在地上,郭熙明抓住林白水的右手腕,搭住切脉,忽面如笑容,然后又拿出“十滴水”,在林白水额头擦了一下,转身对我拱手道:“恭喜恭喜!” 我怒道:“有何之喜!我老婆都昏了过去!” 郭熙明笑道:“朱先生,你夫人有了!” “有了?”我没有马上反应过来,突然大喜,抓住了林白水的小手,紧紧攥住。林白水嗯的一声,慢慢地张开眼眸,低声说道:“疼,你这个家伙,不知轻重吗?” 我傻乎乎地说道:“你怎么没有告诉我呢?” 林白水晓得我已经知道了那事,啐了我一口,说道:“今夜我正向告诉你,哪知你不解风情,我只好硬生生地吞进肚子里去了。” “傻女人!” 郭熙明说道:“贵夫人有了身孕,应该避免体力消耗。今天我看是太劳累了,才一下子昏倒。” 林白水脸色陡然大变,勉力挣扎起来,失声叫道:“不是不是,绝对不是!我看到了那个,太可怕了!” “什么?”我惊问。 “我看见……”林白水亮晶晶的瞳仁在黑夜中尤其明亮,忽闪忽闪的,仿佛是一头惊恐不安的小狐狸,她抬起头,盯着我看,语速突然加快,“我看见,那个干尸,居然活了!” “干尸活了?”我先是一怔,随之哈哈大笑,“那干尸本是死物,纵然变作了僵尸,亦是枯骨腐尸,怎么能说活了呢?” 如果我平常这么嘲笑林白水,她老早恼怒地扑上来,咬我几口了,但是今天她特别异常,不由自主地把自己抱拢,瑟瑟打了一个寒颤,好像忍受不了夏夜的寒气。林白水低着头,喃喃自语说道:“真的,不骗你。我真的看到干尸活了!是活了!不,确切的说,那是一种活了的感觉!在我扭头瞥过去的一刹那,我似乎能够看到,在干尸黑洞洞深陷的眼窝里,犹如一对眸子瞪着我,那俨然一个活人看着我一样。可是眼前明明就是一具干尸啊!我就不知道如何反应,眼前立时一片漆黑!” 我闻言悚然,林白水素来不打诳语,她说的话,九成九是事实。可是,一个干尸怎么肯能活了一样呢?总不成是我们前几天看的电影《盗墓迷城》一样,里面挖掘出来的埃及木乃伊有邪术,复活了!至少我再次转过头看干尸的时候,它还是一个死物,和一段木头、一块棺材板没有什么差别。 我心思转动,上前伸手摸摸林白水的额头,安慰道:“别胡思乱想了,你又要做mama,好好休息休息,不要太累了。” 林白水点点头,我把她抱了起来,放回自家的帐篷。旁边罗明申老早钻了出来,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大概说了一下,至于林白水的幻觉,自然隐去。罗明申听完之后问道:“朱先生,你有没有派人看守悬棺和尸骸呢?” 我脸色陡然大变,摇摇头,不好,光顾着林白水,居然忘了! 罗明申一拍大腿,先转身赶过去,我也急急跟上去。这悬棺可是无价之宝啊,不知道有多少在垂涎。单不提那郭熙明,现场的很多外国人都有贼心思,不可不防。 我们匆匆赶到悬棺那里,罗明申打量了手电筒,照在悬棺上,身形猛然呆住。我暗中好奇,凑上前一看,也不禁呆住,心底却一沉,暗暗蓄力。 我方才离开片刻,悬棺果然发生了异动!但是眼前的景象实在叫人难以相信。我看到,那悬棺还是悬棺,干尸还是干尸。干尸的手臂和刚打开的时候一样,直直地伸长,手掌呈现爪状。然而此刻,在干尸的手爪中,抓着一个人的脖子。这个人就是大言不惭的导游。这时导游身子落在悬棺里,双目凸出,舌头伸长,脸色发青,面目甚是可怖,整个动作看起来,就似乎活活被干尸掐死了一样! 莫非真的如林白水所说的那样,干尸复活了! 明明夏天晚上并非很凉,我又是那种特别强壮的男人,此刻也不禁打了一个哆嗦,拾起一块石头丢过去,噗通砸在干尸头上。干尸脑袋摇摇晃晃,似乎在向我们抗议,这样证明了干尸还是死物。我和罗明申硬着头皮上去,两人不约而同握紧手电筒,万一干尸暴起伤人,就立即把金属制的手电筒砸下去。 罗明申小心翼翼地摸了一把干尸的脑袋,扯下一串死头发,又对着干尸观察片刻,终于敢下结论:“吓我一跳,我以为变僵尸了呢!” “不过,死人却是死人!” 我则是在打量导游的尸体,在他鼻翼底下探探口气,触觉微温,刚死不久。 罗明申推断道:“是不是有人将导游杀了,然后尸体运到这里,故意把他放成这个样子,让人以为其实是干尸作孽,杀了他?” 我说道:“别忙着下结论!” 我把导游的尸体从干尸手爪里拉出来,然后又从悬棺里小心翼翼地抬出。悬棺与干尸价值连城,而导游死不足兮,自然得委屈新死的人了。哪知我甫一将导游瘦瘦的身子抬起,就从他身上噼噼啪啪掉下许多物件,定睛一看,多是稀奇古怪的装饰,原来导游竟是来悬棺里偷殉葬品。若真是这样,则干尸复活掐死导游倒也说得通,只是我向来不信怪力乱神,还是将导游尚未僵硬的尸体平坦在地上,检查了他脖子的痕迹,又看了一下他的手腕,沉声对罗明申说道:“有猫腻!” “哪里?” 罗明申走过来,又加了一把手电筒。 “你看,每个人的手掌都不一样,干尸更不用说了。导游脖子上的掐痕,明显不是干尸的。我初始以为也是别人杀了他,但是在我检查了他的手掌之后,我发现——脖子上的掐痕与他手掌一模一样!” 罗明申骇然,说道:“你是说……” “是导游自己杀了自己。是他自己把自己掐死!” 罗明申顿时大叫起来:“怎么可能呢?自己掐死自己,这根本不可能。因为一旦用自己的手掐住脖子,等到缺氧的时候,手臂无力,自然就放了下来,怎么可能杀了自己呢?等等……”罗明申面色惊恐地看着我,“我突然想起来了,那第一个取下悬棺,并且打开悬棺研究的陈硕奇,不也是自己掐死自己的吗?” 连我脸色也不禁大变。这这……若是一件事情也罢了,但是两件一模一样的杀人事件,而且相隔几十年以上,无论如何都无法用巧合来解释。难道真的如传说中的那样,僰人将尸骸高高挂在悬崖上,乃是为了防止死尸作孽害人? 罗明申额头冷汗涔涔,喃喃说道:“只能这么解释了。在每一具悬棺上,都附有僰人的诅咒,谁打开了悬棺,就会被僰人的幽灵附身,自己掐死自己。好可怕的死法。我猜这导游就是如此,他打开了悬棺的棺材盖,然后僰人的幽灵故意用殉葬品将其带来,引诱其自杀后,再摆放成干尸杀人的模样,用以警告世人!”
我听罗明申越说越玄,断然喝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世界上哪有这干牛鬼蛇神。人死了就是死了,没有灵魂。传说古埃及的木乃伊有诅咒,触之则亡。后来根据科学家研究,原来木乃伊上带有一种上古的病毒,将接触过的人统统毒死。由此我确信,所谓的僰人悬棺,个中玄奥,必可用科学来解释!” 罗明申定定神,他本不是那么胆小,只是一时被可怕的情形吓住,这时冷静下来,说道:“朱先生说的好。今夜我们索性两人在此值班,熬到天亮。我倒是想看看,这个牛鬼蛇神究竟是什么玩意!” 我点头称是,算答应了罗明申一起留下来看守悬棺与干尸,心里虽然还挂念着林白水,但是晓得她毕竟不是那种柔弱的女子,自己能够照顾自己,不需我多加顾虑。 我把导游的尸体摆在一个地方,看到那些被他带出来的殉葬品还摆放在地上,在昏暗的月光照耀下幽幽闪着荧光,犹如一只只小小的萤火虫。如果再把这些殉葬品放进棺材也不大妥当了,既然已经被拿了出来,我和罗明申商议了一下,反正夜里闲着也是没事干,与其打盹,还不如干脆将这些殉葬品一一整理分类,以便于明日研究考察。 这个主意本是我的无奈之举,但是一旦说出来之后,却让我开了眼界,只见罗明申拉开身上那件马甲,在马甲内层,密密麻麻地缝满口袋,每一只口袋,都插着一样小巧的考古工具。我目瞪口呆,惊问道:“莫非你是随身携带的?” 罗明申笑笑,应是如此,这人莫非是考古狂人? 原来我都打算赤手整理殉葬品,赤手危害比较大,一来可能污染殉葬品,二来埋藏了数百年的殉葬品,难保没有什么毒素病菌,自然用工具为佳了。我向罗明申要了一双手套,一把猪毛刷子,一边小心翼翼地开始整理殉葬品,一边问道:“据我所知,考古和历史,向来是一个冷门的行当,没有多少人愿意学习研究,我看你年轻有为,家里又按政策返还了不少财产,怎么不下海去做生意,而是来干考古这个寂寞和清贫的行当?” 罗明申反问道:“那么朱先生,你怎么也做这个行当呢?” 我哈哈大笑,说道:“算是妇唱夫和吧!本来我也不是从事考古行业,后来因为娶了林白水做老婆,她是做这个的,我就自然跟着做了。很多东西我向她学的,对,就有点像那个什么杨过与小龙女!” 罗明申肃然起敬,说道:“原来如此,在男女平等上,朱先生真是我辈楷模,毫不计较地就帮助妻子从事事业!每一个成功女人背后,必定有一个默默奉献的男人。” “没那么伟大……呵呵,咦,罗先生,我听说你的祖父是陈硕奇的学生,那么你家是不是从事考古和历史的世家呢?” 罗明申停下手里的活,过了一会儿才回答我的问题:“应该可以这么说吧。我家自从太平天国时期来到这里之后,数百年间,出了数个考究训诂的大学者,我多半也是受了门风的熏陶,这才走上了考古之路……嗯……朱先生……” 罗明申声音陡然发颤,我看到他眼眶越开越大,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我失声问道:“怎么了?” 罗明申颤悠悠地抬起右臂,指在我的背后。 我的背后,有着莫名其妙的东西! 也不知道怎么地,我突然感到背后一阵阴寒,寒毛都竖了起来,那种感觉,就犹如在夏日里一下子跳入冰冻的古井里,阴寒透骨。我没有立即回头,而是死死盯着罗明申的眼眸,从他的瞳仁倒影上,我看到一条拉长的人影立在我背后,相貌却不甚清楚。既然已经知道了我的背后不是妖魔鬼怪,而是一个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叫我阴寒透骨,也叫罗明申如此失态,我一节节地扭转脖子,借助眼角余光慢慢瞄过去,呼吸顿时停止了! 在我背后,站着的是那个导游! 这不可能!他明明已经死了,是我亲自验尸的,我在南方丛林战场上看透了生死,怎么可能连一个人的生死也分不清呢? 导游虽然又站了起来,好像复活了一般,但脸上的模样,确实是一个死人的姿态,尚且保持着临死时候的表情,面目僵硬,表情扭曲,眼珠凸凸的,游离出眼眶外,嘴巴更是哈大,因窒息而死,连舌头也拖了出来,好像地狱中来的黑白无常,来找我们纳命! 我是从南方丛林的死人堆里爬出来过的,什么大阵仗没有见到过,但是第一次硬生生地看着一个死人又在动弹,好像活了一样,顿时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干什么,眼睁睁地看着活死人一步步犹如机器人一样僵硬地移动着,从我身边移走,慢慢来到悬棺旁边,咯咯地抬起手臂,关节发出可怕的摩擦声。 活死人一把推开了悬棺里的干尸,然后又像机器人一样慢慢弯下腰,待到升起来的时候,手中却拿了一个黑乎乎,被木屑和腐烂的纺织物污染的殉葬品。活死人双手并用,用力拗断殉葬品,折断的金属边缘非常尖利,立时割破了活死人的手掌,乌黑的血像是墨水一样滚滚而出,喷在悬棺里。 罗明申比我离得悬棺更近,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发出一阵喊叫:“三角太阳环!” 我突然醒悟,因为我并没有直接见过实物,只凭着罗明申给我画的简陋图形,突然之间还不能分辨出来,但是经过罗明申这么一喊,我顿时明白,这就是传说中的僰人死亡标志——三角太阳环。但是,活死人怎么要毁坏它呢? 我倏然浑身一震,脑袋顿时从空白一片回神过来,对着罗明申大叫:“快,阻止他!” 我定定神,随手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头,猛然就朝着活死人扔过去,噗通击中活死人的脑袋。哪知石头大,用力又太猛,那活死人脖子突然发出咔嚓的一声,撇向一边,脖子断了!于是活死人立时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一下子翻倒,躺在棺材上,面目朝上,口鼻之中,冒出一团团亮晶晶的奇怪萤火,在上方聚合成一团,向远处飘去。 我本能就觉得这些萤火有猫腻,依稀之间,记得十年前,在有间旅店遇到的僵尸,不也是吸人魂魄的吗?而这些魂魄,就如萤火一般。僵尸本无知觉思想,莫非背后有人在cao控? 我顿时心神一凛,跟着萤火追踪上去。萤火飘移的速度并不快,我稍微加快脚步即可跟上,它飞啊飞,慢慢钻入远处一片漆黑的森林里,我戛然止步,逡巡不前。 对于丛林追踪,我并不陌生。当年南疆作战,大部时间都在漆黑的热带丛林里和老道的游击战高手南方丛林里的猴子兵交手。一次连队惨遭伏击,只有少数人出逃,我和战友们失散,一个人提着一把重机枪在漆黑的丛林里徘徊,稍微风吹草动就草木皆兵,那种无助孤独的感觉使得我不堪回忆,对森林天生有种抵触。 夜风阵阵,吹拂地森林枝叶飒飒作响。我一边深深呼吸夏夜的凉气,一边告诫自己:“这不是南方丛林,这不是南方丛林!……” 我抬头瞧瞧萤火,快在森林尽头消失了,我吐出一口气,拔腿就追踪上去,好在森林乌黑乌黑,明亮的萤火反而是个极为明显的目标,不过毕竟拉开了一段距离,而我也有意保持,防止被人发现。 我踩着森林地面铺着的枯叶不下走了半里多路,远远就探视到森林深处有一团闪光的红火色,我小心翼翼地凑近,借助树木隐蔽,渐进渐近,我看到了那是一个身穿火红色衣物的人,因为距离较远,我看不清面目。那萤火飘到他的头上,徐徐落下,落在这人的手里,被他收入怀中。说来也奇特,一旦收入怀中,这人身上的红光也就慢慢黯淡下来了。 红衣人转身,大概准备离开这里。好机会,他背对着我,说时迟那时快,我腾腾几步急踏,刹那间已经追到那个红衣人的背后,暴声大喝道:“你是谁!” 红衣人万万没有料到,居然还有人追了上来,浑身陡然一震! 我上下打量红衣人,心底暗暗戒备,防止其暴走。红衣人个子不高,身材偏瘦,头顶长长的头发落了下来,披在肩头,一直垂到腰间,竟是一个女子。她慢慢转过头来,我越发戒备,这女子能够cao控僵尸,实力不可小觑。 红衣女子猛然一转头,露在我面前的却是一张极其可怕的面孔!她苍白的面颊,额头上生了两只小角,眼睛狭长,有若狐狸精,而鼻子又尖又高,底下是一抹血唇,伸出拖出一条舌头,简直就是传说中的血衣夜叉! 我大吃一惊,往后倒退一步,那恶鬼乘着这功夫,飞快地向前狂奔,我这才醒悟,那极有可能是一个恶鬼面具罢了。 我恼怒之极,老子纵横天下,居然叫这种把戏吓到,当下撒腿赶了上去,一伸手就揪住红衣人的红色裙装,施展蛮力拖了过来,另外一只手就乘机捏住面具,硬生生地扭了下去,心想老子倒要看看你是谁! 我扯掉面具,把红衣人的脑袋扭过来,瞅瞅这张脸。轰!一张血淋淋剥了面皮的脸凑了过来,两颗裸露在外面的眼珠滴溜溜转动,分外恐怖,而缺了嘴唇覆盖的白生生牙齿更是张开,冲我咬来。 我大叫一声,一把推开红衣人,伸手防备,但是并没有剥皮人扑上来。我定定神,看到的只有一件红色的裙装在森林里飞舞,衣服上似乎撒有荧光粉,幽幽闪光,有股暧mei的挑逗。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里估计是红衣人施展jian计跑掉了。 我拿了红色裙装就离开森林,回答悬棺处,罗明申并没走掉,而是一直愣愣地盯着导游丑陋的尸体,听到我啪嗒啪嗒走过来,才倏然扭头,依旧带着惊恐的眼神看着我,喃喃自语:“想不到,想不到,这是真的!” “什么?” 我迷惑不解。 罗明申笑笑,说道:“我讲个故事,你愿意不愿意听?” 我说道:“看你神秘莫测,这个故事一定有什么玄机,说罢。” 罗明申点点头,慢慢讲述起来。他说,因为他的出身不好,所以读初中的时候,曾经被强制下乡上山,插队在湘西一个贫穷落后的小山村。这件事我听罗名翰说过,就因为罗明申忍受不了插队的辛苦,逃了出来,所以被大伙嘲笑。 那时候农村实行合作社的劳动方式,吃的喝的都靠记工分。山村里住着一个老太婆和他的一个小孙女,之前老太婆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不孝顺,跑掉不见了,幸好小儿子与儿媳妇都挺孝顺的。但是不幸的时期发生了,有一天小儿子与儿媳都在洪水中遇难,家里一下子丧失了两个劳动力,剩下的两口人,一个是小脚老太婆,一个是嗷嗷大哭的婴儿,两人能有多大劳动力,家境困难之极。山区本来贫困,产粮不多,大家也难以有余粮救济。 老太婆想,自己这辈子也活够了,死了无所谓,但是看着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小孙女,老太婆心痛不已。于是跟着大队做活。小脚老太婆也不能做什么,大家也可怜她,就让老太婆打草喂猪或者拔草之类轻活。有一天大家发现老太婆有点不对劲,手脚比以前更加迟钝,身体看起来更加僵硬。有人问她怎么回事,老太婆也不做回答,只是默默地干着自己的活。别人以为她年老耳聋,也就没有在意。 但是这样过了几天,大家路过老太婆的时候,能够隐约闻到一股说不出的恶臭。虽说山里条件艰苦,一年最多洗澡一次,但是这股臭味和没有洗澡的臭味丝毫不同,而且细心的人发现老太婆的手指甲都丢了几个,露出黑乎乎的rou。一个下乡的知青心里疑惑,就暗暗观察起来,恐怖的事实终于被发现了。老太婆轧草的时候,一不小心把脑袋伸了进去,咔嚓,掉了下来。知青大骇,正要去叫人,却发现老太婆没了脑袋的身体一点也没事,摸索着把脑袋捧了起来,按在脖子上。 知青吓得要死,赶回去和大队的人说了。大家都不信,于是一起到老太婆的破屋子里去,大家看到,老太婆把自己割下的脑袋放在桌子上,身子上的两只手抱着孙女。小孩子一点也不懂事,还高兴地把小手伸入老太婆的颈腔,拔出来的时候,满手都是蛆虫…… 我听得一阵恶寒,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倒不是害怕,而是觉得这个故事里面的场景特别恶心。但是转念一想,顿生疑惑。那故事中细节详尽,栩栩如生,犹如亲身经历一般,而是辗转听说。我于是猜测性地问道:“不要告诉我说,你就是那个知青?” 罗明申苦笑着点点头,却是承认了。他面庞朝着前方,陷入深远的记忆中,又慢慢叙说道:“我大病一场,从此之后,时常梦见一个干瘪的无头老太婆尸骸,怀抱中捧着一个健康活泼的婴儿。生与死的场面对比极为强烈,给以我极其深刻的刺激,让我始终无法摆脱这个梦魇。我也曾经调查过,原来这是一种古代僰人流传下来的邪术,俗称活死人。这种邪术能够cao控尸骸活动,相当可怕。由于僰人在几百年前就灭绝了,能够流传下来的只是一些皮毛,只在少数神秘的家族中一代代的传衍。我猜想那个老太婆必定是传人之一,自知死期将至,为了供养年幼的孙女,索性把邪术施展在自己身上,让自己的尸骸干活养孩子。据我所知,这种邪术已经失传,想不到,如今又出现了!” 能cao纵尸骸的邪术——我脑海中突然冒出了十年前遇到过的僵尸,这不是差不多吗?由此可见,这种邪术一定还在秘密的流传着,只是我们无法获知而已。我心里虽然这样想,但是到底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罗明申,而是突然说道:“咦,我们发掘僰人的悬棺,关这个邪术传人何干?她为什么特意跑过来cao控死人,毁掉三角太阳环呢?” 罗明申眼睛一亮,笑道:“按照常理推断,自然是为了毁尸灭迹了,莫非三角太阳环里面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罗明申把被导游尸体扭捏地乱七八糟的殉葬品拿出来,上面黑乎乎的纤维碎末已经被褪去,露出了原本的锃亮金属色彩。罗明申初始一震,继而大喜,高兴地大叫:“果然有猫腻!” 他小心翼翼地把三角太阳环的残骸举起来,之前罗明申曾经说过,最初的那张秘银之图,从一个三角太阳环里面掏出来的,可是眼前这个三角太阳环,中间却是实心的,轻轻敲打,里面根本不可能在里面塞入任何物件。 我狐疑地看着罗明申,问道:“什么也没有!” 罗明申讷讷说道:“这怎么可能呢?如果三角太阳环没有什么奥秘,那么血衣夜叉为什么想要毁掉它呢?” 这点我也无法解答,但是不知道怎么的,我总觉得罗明申有什么东西瞒着我。既然他不想说,我也懒得问了。 到了天明,这一夜总算平安过去,再也没有僵尸或者红衣人作孽了。导游的尸骸和悬棺我们叫人看好,之后自然会有人来处理,而我们一行四人则先回到有间旅店去。一路上我自然对林白水照顾有加,毕竟她有了身子,行动不便。我埋怨她既然有了,为什么还硬要出来,风餐露宿,多辛苦。林白水反倒是眼睛一瞪,白了我一眼,说道:“哼,你当老娘是那么懦弱的女子吗?工作和孩子,一个都不会少!” 但是在这个小镇上,一个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活生生地死于僵尸之后,顿时如一阵风一样,吹遍整个有间集。我方回到有间旅店,宁镇长蠕动着巨大的身躯匆匆赶来,一见我就忍不住破口大骂:“姓朱的,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吗?千万不要搞出什么事情来!现在一个人死在僵尸手里了,这以后还会有谁来我们镇旅游?没人过来,我们镇子拿什么吃饭!你真是毫不利己专门害人的家伙!你可害苦了全镇四万人啊!” 我目瞪口呆,听他的口气,我似乎就是全天下最为恶毒之人了!我也忍不住分辨说道:“这事情又不是我干的,怎么能怪到我头上来。倒是我看到一个身穿血红色衣物,打扮地如同夜叉一样的女子,出现在这里,我怀疑她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 “什么,你见到了血衣夜叉?”宁镇长吃惊地问道。 我点点头,感到不可理喻,一个装神弄鬼的家伙而已了,有什么可怕的。但是有点不大对头,我悄悄地环视四周,发现这里听到过“血衣夜叉”之名的人,无一例外都是脸色煞白,浑身瑟瑟发抖,好像面对着的是一个极其可怕的怪物。之前我听人说过“血衣夜叉”之名,但是接触之后,并不怎么可怕。我不禁问道:“你们……可不可以告诉我,这个血衣夜叉是怎么回事?因为我看到你们似乎都知道她……” 站在宁镇长身边的罗明翰突然一个哆嗦,失声叫道:“她回来了,她回来了!血衣夜叉回来,整个有间集镇,亦是如罗家集一般,将化为地狱之血海!” 罗明翰惨叫一声,突然翻倒在地,口吐白沫,昏了过去。我大惊失色,究竟血衣夜叉是什么怪物,以至于罗明翰恐惧到如此地步、我抬起头,凝视着宁镇长,他亦是脸色发白,但是到底做惯了大人物,见过大场面,当下狠狠心说道:“记住,现在谁也不许把血衣夜叉的事情说出去,谁也是敢说出去,当心老子废了他!” 宁镇长阴沉着连布置完事情,然后过来搭着我的肩膀,我正要开口问话,宁镇长就摆手说道:“你一定非常奇怪,我们为什么对于血衣夜叉之名如此忌讳,等下我便让你查看事情的真相!” 我们一起前去了镇里面的图书馆,在一个隐秘的保险箱里,宁镇长小心翼翼地拿出从里面掏出几张纸交给我。我狐疑地翻开,却是几份书信的影印本,上面文字竖排,皆为繁体,看起来颇为吃力。我虽不明白宁镇长的意思,但耐着性子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