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最是人间苍凉月
    最是人间苍凉月,照不亮城市的阴暗处。    阿城拉着我奔跑在老巷子里,身后的狗吠声不绝于耳。    阴暗的老巷子里,招牌上闪着看上去不太正经的字眼,刚下了一场大雨,路面潮湿也湿滑。    我扑通一声摔在老巷子里,尖锐的玻璃碴子在我膝盖上嵌入,生疼叫我站不起来。    阿城拉着我,身后的人追着,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只有阿城把我护在身后,我感觉到他的恐惧,却也能顺便感觉到他的坚定。    那些人围着我们,阿城被用力拉开。    “阿念!”他喊着我。    一脚踹到他的身上,我只看到他痛苦的蜷缩在墙角。    “管老子的事情,长本事了?”那些人叫嚣着。    我缩在墙角,也许缩成一团能保护自己吧。    人群里,听到母亲的哀求,却也听到那些人的嘲笑。    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情。    苍凉的月色映在我的身上,我感觉脑海里一片空白。    母亲还躺在地上,雨水落在她的身上,我抚摸着她的脸颊,却感觉冰冷。    映着月光看到她空洞的眼神。    “妈~”我声音里只有颤抖。    耳边的嬉笑声显得格外刺耳。    酒瓶子落在人的身上是疼的。    我不喜欢的那个男人正在为我们做事情,他似乎抓狂了,他一边说对不起我们,一边挥动酒瓶子。    老巷子里一片狼藉。    那些打开的窗户里探出看看好事的小脑袋。    血腥味弥漫过。    我看到阿城月光下惊恐的眼。    母亲还在自言自语。    “怎么办怎么办?”    我一把抱住那个男人,他不冷静,我很用力,最后他停了下来,看着我,对我着我笑,却看上去尤为恐怖。    刺耳的警笛声从巷头贯穿到巷尾。    阿城躺在角落里一语不发,母亲却哭着没有说话。    我为那个男人做辩解,只想让他落一个正当防卫,不至于被判处死刑。    他看着我目光是冷淡的,他说不需要我做这些,是他对不起我们。    他们询问我母亲,却得不到任何回答。    母亲唯唯诺诺,末了也只是装疯卖傻。    我看着母亲眼里一片空洞,大概是真的傻了吧,我比她理智一点点,我又陈述着那些事情,我在揭开自己的伤疤,也在揭开我母亲的伤疤。    我们是有证据的,证据都在身上。    阿城的母亲来接阿城,安慰着我,我知道她可怜我,但无济于事,她最后把阿城带走了。    我和母亲最后给足了证据。    事情总是要有一个结果的,判决在法院。    关于那些人,关于那个男人。    罪行很多,什么放高利贷啊,非法赌博啊,故意伤人等等。    我从法院门口走出来,才觉得这一天的阳光那么的灿烂,好像十几年没有见过这般灿烂的阳光了。    可是阳光那么短暂,乌泱泱而来的记者将我淹没,生生扯着我的伤口只为完成自己的KPI,这毕竟是个社会热点话题不是吗?    我发誓我日后一定不做跟记者有关联的行业。    我看着眼前的那一片阴翳,转头看站在身后的母亲。    她笑着,傻傻的。    我把母亲送进了精神病院。    是啊,母亲在那一天就疯了。    我不愿去看母亲。    老巷子里那个破旧的房子,我上了锁。    我回到校园,那些人看我的眼神总怪异。    我知道,我从不说。    老师们总是看我,怜爱的眼神,后来也有身体力行关爱。    我在第二年的夏天高考,出了分,填了志愿。    很久没有见到阿城了,从法院出来那一天之后,听说他搬家了,去了别的城市,上了大学。    我在繁琐的日复一日里,寻找着支撑生活的所需。    青城的老酒馆里,我在吧台上熟练地cao作。    角落里的男孩在唱歌。    我的老板是一个jiejie,看上去很年轻,大概比我大十岁的样子,毕竟我才十八。    夏季的青城没完没了的下着雨,邮递员在外面叫我的名字。    鲜红外壳的录取通知书送到我手上。    我的老板说他们店里将要失去一个好员工了。    我要去读书了,去临江。
    突然觉得有些想念母亲,临走前我去看了一次母亲,她明明不到四十五岁,却苍老像是六十岁。    她叫不要回家,一定不要回家。    她竟然会记得那一天的事情,可我还是回家了,发生了那些事情。    我哄着她说我不回家,我回学校上课。    我看到她笑了,傻傻的样子。    母亲真的疯了,不可理喻的疯了。    我却尝试的问我母亲,知道我的父亲是谁吗?    我看到她摇头,却又面露痛苦,大概我的父亲也给过她不好的回忆吧,她只记得痛苦,不记得他是谁,也许想忘记,只是反反复复还记得那些痛苦。    而我想起儿时的记忆,老巷子里那些孩子,总要叫上我一句“野种”。    大约在母亲的年少时,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才有了我,后来又跟了那个男人。    她的一生就是懦弱的。    我想恨她的无能,可是我没办法,也许她迫不得已呢。    我给她说我的近况,安慰她,平复她的心情。    最后我说我要去上大学了,临江大学,我会去临江市,会离开青城。    她问我不回家了对吗,不会回家了对吗。    “不回去啊,我要去临江上大学了,临江,妈,你知道临江市吗?那里有很多大学,我会去那边上大学。”我笑着说。    “临江?”她呢喃这,我听不明白。    我重复了几遍。    我看到母亲眼里闪过一丝情绪,我想捕抓,她却像发病一般大喊大叫,拿头去撞桌子。    医护人员说我说了什么让她受到刺激的话,她才这样,他们叫我离开,我只能走。    我还没去临江,却在离开精神病院的第二天收到了消息,我的母亲死了,她不知道在那里找到了一片玻璃碎片,割腕自尽。    也许母亲根本就没有疯吧,我想着。    有时候死亡是一种解脱,对我母亲来说的一种解脱。    我和那个素未谋面的辅导员请了假,因为我的母亲。    辅导员通情达理,准了我的假,却也安慰我节哀顺变。    我一个人走在路上,只觉得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