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处置
第二天一大早,陈忠烈就亲自登上县令家门。 县令名叫杨煜,字怀远,是货真价实一方名士,在蜀地士林中名声不小。 若是在太平年间,以他的才学,就是做一郡刺史也是绰绰有余,就凭陈忠烈一个小小都尉,怕是连拜谒的资格都无。 可如今藩镇割据了上百年,法理崩坏朝廷势微,掌握权柄的是手握军权的武人。 所以现在两人的地位仿佛,一人管军,一人管民,井水不犯河水。 他们的关系也是如此,既没有特别亲近,也没甚龌龊,保持在一个上位者最希望看到的状态。 杨家的凉亭中,陈忠烈饮一口茶,笑着说道:“怀远兄,我今日要带两营兵马替大帅做事,城中就拜托你了。” 杨煜捋着长须似笑非笑,“忠烈啊,你知我不擅兵事,若带兵马外出,还是要妥善安排好城中防务。” “怀远兄大可放心,我必安排妥当。” “善!” 既然已经通过气了,陈忠烈也不久坐,立刻起身告辞。 等他走远了,县令夫人蔡氏坐了过来,看着悠哉悠哉的夫君,不禁笑骂道: “你这县令当的倒是轻松,大事小事事事不管,就连政务都尽数放权给大小官吏,也不知张大帅用你作甚。” 杨煜仰在藤椅上,听了夫人的话也不恼,自得其乐的说道: “你一个妇道人家懂甚,大帅用的是我的名声,一方名士在他手下任职,才显得他教化有方文武相济。” “那你就打算一直这样当个傀儡官?读书时的胸中抱负全都放下了?” 蔡氏也是书香门第,当年在诗会上认识了年少的杨煜,被其才华打动才下嫁于他。 起身饮了口茶,杨煜一脸淡然:“明主未出,何必沾染业力,现在权力抓的越牢,未来死的越快。” “夫君此话怎讲?” 对于目前的形势蔡氏也多有思考,这是大家族出来的人必须具备的能力。 杨煜叹了口气,“大帅虽难称明主,也算是一方人物,可惜子嗣夭折,若有一天大帅不在了,谁能继位犹未可知,这时候若是站错了队,岂不为家族招祸。” 蔡氏点了点头:“这倒也是,这世道命如草芥,光咱们蜀地就大小藩镇十数个,但咱们杨家总要未雨绸缪,延续家族富贵才是。” “再看看吧,现在局势尚不明朗。” -- 贺家庄,经过了一夜的鏖战,战斗已经彻底结束了。 零星的巷战也已收尾,武库、粮仓、仓库里的财帛和贺家后宅都保护完好。 陈兴宗带着大队人马走进了富丽堂皇的贺家主宅,身后跟着王德、裴勇、刘青松、马永德、张守田、李水牛等一众兵士。 大厅中聚集在一起的贺家家眷足有数十口,就在昨日她们还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但今天就成了阶下囚,这就是这个世道的本来面目。 在周围亲兵的保护下,陈兴宗走到家眷队伍之前,说道:“贺家老大的家眷在哪?” 听到他的话,贺家女眷们面色凄苦,不敢说话,都低下了头。 还是刘青松指出了三个貌美女子,“禀告大人,这三人就是贺家老大的妻妾,其中较丰腴的那个是正妻。” “张守田!” 队伍后面的张守田没想到大人会喊到自己,忙跑上前去,单膝跪地,“卑职在!” “贺老大辱你婆娘,今天本官就替你做主,他妻妾三人全部赏赐给你,并赠你黄金50两充做家资。” 脑袋上绿油油的张守田,虽说手刃贺家数人,但内心仍然悲苦难耐,一想到心爱的婆娘被贺老大肆意把玩,内心的屈辱几乎要把他撕碎。 现在听到大人如此安排,心中的感动和快意就别提了,眼眶中再也忍不住泪水,大哭着邦邦磕头:“大人替我出头,把我张守田当人,愿为大人去死!” 短短数息的功夫,头就磕破流血,却仍然不停。 “好了,起来吧,贺擒虎的妻妾单独关押,本官要献给大帅。” 贺家家主的妻妾,想必大帅会很感兴趣,这事做好了又是大功一件。 陈兴宗从其他的女眷中,选出两个貌美且刚加入贺家的,“这两人交由我父处置,其余女眷全部赐给此战有功的弟兄。” 在未来的梦境中他早就习以为常了,这是这个时代最大的特色,将士们最喜欢的赏赐除了官位,第二位的就是敌对者的家眷了,还要排在财帛之上。 只听陈兴宗话音刚落,全体兵士顿时欢天喜地的嚎叫起来,头盔都扔到了天上,话里话外全都是对陈兴宗的夸赞。 “谢大人厚赏!” “大人小的给您磕头了。” “叫什么大人,叫主公知道吗?” “为主公效死!” 话说这贺家真的是巨富,现在四处打仗,外面小民为了一斗米都能抢破头,他家的粮食竟然堆积如山,足够一万大军食上半年。 有了这一大批粮食和巨量的财帛,哪怕是天大的事大帅都会为他扛下来,而且升官是肯定的。 只不知道是提拔到营正,还是更慷慨些了。 另一边,陈忠烈率马队急行,步卒跟在后面,傍晚的时候就抵达了贺家庄。 哈哈大笑的看着这座庄园,陈忠烈龙行虎步迈了进去。 门口守卫的兵士一看老大人来了,连忙通知正在休酣的陈兴宗。 才刚起身,就听到门外洪亮的声音传来:“我儿何在?为父来也!” 推开门,笑着对父亲施礼:“儿子见过父亲,没想到您这样快。” 陈忠烈重重的拍了下陈兴宗肩膀,大笑着说道:“我陈家后继有人,这一仗宗儿你打的漂亮!” “全赖大帅和父亲洪福。”陈兴宗笑着向上拱了拱手。 这话也不完全是戏言,若不是扯着大帅和父亲的虎皮拉大旗,兵士们能听他几分还犹未可知。 “嗯,你打了胜仗还能戒骄戒躁,为父放心多了。” 陈忠烈给左右亲兵使了个眼色,“不准任何人进来,我要和老大说话。” “遵命!” 人都退下了,房间里就剩父子二人,陈忠烈坐在上首说道:“把你这一仗的过程,再仔细的和为父说一遍。” 陈兴宗点了点头,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只是在如何得到贺家情报这块含糊过去,但这哪里能瞒过他狡猾如狐的爹。 陈忠烈眼睛一瞪:“你小子怕是早就盯上贺家了吧!说,是不是哪怕山匪不是贺家的人,你也会扣在贺家头上。” 陈兴宗轻轻点头:“没错,贺家势大,远胜我陈家,这青云县三分之一的土地都在他家手上,可以说父亲手上的兵马是否饿肚子,全掌握在他贺擒虎一念之间。” 这话也确实是陈兴宗心里话,哪怕他不是因为穿越的时机不好,为了补救秋税丢失的过失,等他站稳脚跟之后也必除贺家。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憨睡。他陈兴宗想要掌权崛起,贺家就是最大的绊脚石。 陈忠烈反而欣慰的点了点头:“这天下乱了一百多年了,之前朝廷还有些威望,大家也都不敢太过分,但未来只怕是……为父最担心的就是你挑不起陈家的胆子,乱世需要果决,想清楚了就去做,证据不证据的没那么重要,没有难道不会造一个证据吗?” 想了想,陈忠烈将大帅给他的密信递给长子,“你看看吧,十几年前贺擒虎和大帅竞争大位失败,下野归乡,大帅三个月后就派我来青云县做营正,你还不明白么?” “大帅深谋远虑,非常人能及啊。”陈兴宗也觉得这张大帅不是简单人物。 陈忠烈一字一句对长子说道:“我这次亲自来,不放心的就是两点,首先你能不能做好利益的分润,让敌对你的势力尽量的少,把更多人绑上我陈家的战车。这第二,就是希望你明白,当你的对手和你有不可调和的矛盾,不要妇人之仁,尽早下手!” 想了想,又说道:“这一点你比我强,我处处在等待大帅的命令,而你做的是自己的官儿,恐怕在你心里无论是大帅还是为父,都是为你所用的资源吧?” 陈兴宗顿时额头见汗:“父亲,我……。” “不必多说,照你想的方向走,这天下怕是要乱了,我陈家不进则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