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身不由己（二）
“暗......暗桩？衡圆，莫要说笑了，我怎么会是暗桩呢？” 张凌在听到了陈团的话之后，眼神明显地慌乱了一下，紧接着便恢复了正常，苦笑着说道：“你可曾见过，待在大牢当中传递消息的暗桩？你又可曾见过，在除邪司当差五六年却只做了个伍长的暗桩？若凶手真的要找暗桩的话，那绝不会是我，起码应该是一位百户，甚至千户，才能有所价值。 我身份如此低微，他们怎么会选我当暗桩呢？” 陈团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暗桩的身份，并非越高越好。一个暗桩，最为重要的，是能够接触到足够多的人，能够足够准确的将信息传递出去，并且足够不会引起别人注意。 是，你在除邪司当中，只是一个看上去地位并不高的伍长，可是，这样也正好符合不会引起别人注意的条件，至于说接触足够多的人，一个最为寻常的除邪行走，每天不是在办案，就是在办案的路上，在衙门当中的时间都屈指可数，所以，你有充足的时间，去接触不同的人，接触不同的事，然后将这些信息传递出去。 而且，因为你是一线的办案人员，所有案子的第一手线索，都要经过你的手，而这些线索当中，或许就有对你背后的势力有用的信息，所以，选择你当暗桩，是最好不过了。” “可是，除邪司当中的行走和伍长，没有一万，也有五千，为什么你偏偏觉得，我就是暗桩呢？” 此时，张凌也将手中的酒壶和烧鸡放了下来，神情严肃地看着陈团，开口问道。 “因为你上次的反应。” 陈团开口说道：“还记得那天我们来看你时的情形吗？你表现的，太过镇定了。而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当时是说，你是自愿找到了路百户，自愿进入大牢的，对也不对？” 张凌不知陈团要说些什么，但听到他说的都是事实，于是也只好点了点头。 陈团则继续开口说道：“试想，一个杀了同僚的人，为什么会急吼吼地找到上司，要求将自己投入大狱当中呢？正常的反应，应该是不断地奔走，为自己的性命不停奔波才对。可你的举动，却十分的反常，不像是一个杀人犯该有的举动。此为疑点一。 第二，还记得当时，你提醒我，除邪司当中，可能出现了内鬼吗？” 张凌回忆了一下，然后说道：“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 陈团笑了笑，说道：“既然你记得，那就好办了。其实，当初的我，并未想到有内鬼这么一层，还是因为你的提醒，我才渐渐地感觉，除邪司当中是存在对方暗桩呢。 可是，张伍长，你不觉得，事情有些奇怪吗？ 平日里，一个十分尊重我意见的人，一个十分相信我推理的人，一个处处表现的推理能力不如我的人，这个时候竟然发现了我都没有发现的疑点，这难道不算奇怪吗？ 其实，我大致明白，你要提醒我的原因，那就是你想将自己，彻底地从这件事情当中摘出来，彻底地洗脱自己的嫌疑。 试问，一个普通人，怎么会怀疑一个提醒他有内鬼的人是内鬼呢？不得不说，我当时，已经被你的灯下黑给迷惑了过去。 直到前几天晚上，我在脑海当中过案情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一件奇怪地事情。” “什么事情？” 张凌疑惑地问道。 “这件事就是，你似乎，对自己的命运完全不担心似的。” 陈团说道：“要知道，杀人已经是重罪了，更勿论杀官，并且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同僚，更是重罪中的重罪。 按照大玄律令，你就算不被凌迟，也早晚会被斩首示众。可是你似乎从来都不担心的样子......” “我那是相信衙门会给我一个公正的处理！” 张凌此时终于忍不住，开口叫喊道：“我当初是被蛊惑了的，是迷失了心智的，我相信衙门会查清楚真相，会给我一个公平的结局！” “可是，如果你的迷失心智，是装出来的呢？” 陈团当即说道：“刚刚我就已经说过了，你若是被迷失了心智，首先攻击的，应该是我，而不是牛有才！仅仅这一点，你就露出了破绽！张凌，难不成你到现在，还不想承认你的身份吗？” 说到最后，陈团几乎是嘶吼着喊了出来：“若是你承认，或许还有办法活下去，可若是不承认，那你就真的要被斩首示众了！你难道，还要执迷不悟吗？！” 听了陈团的话，张凌无力地跌坐在了牢门前，喃喃道：“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我自认为，我已经隐藏的很好了，可为什么，你还是发现了真相？” 陈团原本还抱有一丝希望，可在听到张凌这么说之后，他神情苦涩地笑了笑，然后说道：“没想到，真的是你。” “没错，我就是暗桩。” 张凌见再也瞒不过陈团，于是便十分光棍地点了点头，索性承认了下来。他开口说道：“衡圆，说实话，你是我这辈子见过的，少有的聪明人。不错，我确实是除邪司当中的暗桩，只不过，与你想象的不同，我并非是魔疆或是酆都的暗桩，我的背后，另有其人。” “太子？” 陈团尝试着问了一句。 张凌此时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就是太子。” 陈团听到了张凌的话之后，瞬间所有事情都明白了。 曾经，在爆出太子妃曾赠送给柳三郎家罗刹佛像的时候，陈团曾经建议对太子进行调查，当时张凌便横扳竖挡的拒绝了陈团的提议，当时的陈团，一直以为只是因为太子的身份太过于敏感，张凌是因为惧怕所以才没有同意自己的提议。 现在，所有的谜题都解开了，原来，张凌是太子的人。 这样也就能理解，为什么张凌不同意对太子的调查了。 可是，就算张凌承认了，这个事情还是存在着疑点。 “太子为什么会选择你当暗桩？” 陈团将目前最大的一个疑点问了出来。 因为刚刚，陈团基于暗桩身份的推测，是建立在张凌背后的势力乃是异族的前提之上。 因为只有异族，他们才会选择那种身份不算很高，不会引起别人注意的人来传递消息。 可是，如果张凌的背后是太子的话，那依照叶灵明的性格，完全就没有这个必要了。 因为他当时可是正经的储君，找几个千户、百户，甚至是副指挥使听命于他都不算过分，可他为什么独独选择了张凌呢？ 哪知，张凌摇了摇头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在想，以太子的身份，找几个千户当暗桩也是绰绰有余的，为什么非要找我，对吗？ 其实，我可以告诉你的是，除邪司当中，不止我一个人是太子的支持者。” “什么？” 陈团听到了这句话之后，眼睛猛地睁圆，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是说，衙门当中，还有人是太子的人？” “没错。” 张凌点了点头说道：“好歹是东宫太子，今后大玄的执掌者，若是只能找我这种人当暗桩的话，那未免有些太不符合身份了。说实话，单我知道的，太子的暗桩，就有千户、百户、伍长、行走等等，至于副指挥使一级的官员，我身份不够，没有资格知道。” “太子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陈团有些奇怪地问道：“增加对于除邪司的控制吗？可是，苏指挥使，会任由太子这么胡作非为吗？” “苏指挥使？” 张凌此时却笑了一声说道：“苏指挥使对于此事，其实一直是呈默认态度的。要知道，苏指挥使可不仅仅是大玄的官员，他还是玄真道的道首，近些年来，道统之争愈发的激烈，苏指挥使对于官场上面的事情，其实过问的很少了，更多的精力，放在了道统之争上面。 所以，太子这么做，与其说是他自己的能力，倒不如说是苏指挥使刻意放纵的结果。” 说到这，张凌微微一顿，然后说道：“至于说，我为什么会支持太子。那是因为，他给了我一个，我无法拒绝的条件。” “什么条件？” 陈团开口问道。 “混元丹。” 张凌说道：“而且，是国师府当中，丹房出品的混元丹。” “就一颗丹药，就把你收买了？” 陈团嗤笑了一声问道。 “衡圆，你不懂，你不懂我们生存的有多困难。” 张凌开口说道：“你是道子，天生就有无数的修行资源往你的身上倾斜，所以，你感受不到底层的修者，生活的有多苦。 我们，一没有好的天赋，二没有过硬的背景，再加上身处于一线，做的都是极为危险的活计，修为弱了，那我们还有活路吗？ 你不知道，在除邪司的这几年，我曾经看过无数的同袍，因为修为不足，死在了办案的现场，有无数的同袍，因为修为不足，被那些鬼物打的魂飞魄散，不入轮回。 说实话，我怕了，我怕自己也会沦为那样的下场，我怕自己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妻儿老小，我怕我的父母无人奉养。 所以，我想要自己变得更强！ 可是，变强谈何容易？没有资源，没有背景，如何变强？这时候，东宫的属官找到了我，告诉我只要忠于太子，就可以获得混元丹。 那可是吃了之后，可以提升一整个大境界的混元丹啊！你让我如何不动心？你让我如何选择？” 陈团听到这里之后，不由得语塞。 是啊，条件互换一下，陈团或许也没有办法保持自己的立场。 再说了，张凌选择效忠的，只是太子，并非异族，若是不出造反这一件事，叶灵明就是今后的圣上！ 张凌的选择，说到底其实并没有错。 只能说，造化弄人，身不由己。 于是，陈团沉默了。他无法评价，张凌的选择到底是正确还是错误，因为换做是他，很可能，他与张凌的选择是一样的。 长舒了一口气，陈团开口说道：“我可以帮你试试看，看能不能将你从监牢里救出来，但是，我不敢打包票！” “什么？” 原本已经有些绝望了的张凌，被陈团的话给弄懵了，他猛地抬起头，看着面前的陈团，嘴唇嚅嗫着，终于开口说道：“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兄弟！” 陈团苦笑着说道：“真是麻烦。本来不想管的，可是，谁让你是我兄弟呢？” 说完之后，陈团转身便走了，离开之前，他对张凌说道：“烧鸡和酒，我会每天让人过来送的，你看看你的吃相，哪还有一点伍长的样子？出去之后，别说你跟我熟，太丢人了！” 而此时的张凌，早已泪流满面。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手机请访问：推荐：.recommend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