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传柄移籍之事
甘露宫。 宫殿里没有琴声缭绕,只有龙涎香的香烟袅袅,绕樑徐徐盘旋而上。 这里本来就安静,人少就更安静。 只有两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一个地位高贵,一个身份尊贵。 姬蔓菁侧躺在长榻上,一副漫不经心,坐怀不乱的样子。 下面的曹治坤恰恰相反,他心乱如麻,如坐针毡,几欲想要站起来。 稍作犹豫后,他才低声而问:“师妹,现在已是箭在弦上了,发则速达,不发则有弦断箭落的可能。 老话说的好,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还是早早动手为妙?” 姬蔓菁听了后,只是拿眼角瞟了一眼他,却是不为所动,仿佛是说:“你着什么急呀!” 稍顷,她抬起手轻轻的摆了摆,又缓缓的放下轻轻拍打自己的大腿。 她嘴角勾勾,露出了不以为然的一丝笑意。 曹治坤见状,更急:“你倒是说句话呀!也让我心里有个底。” 姬蔓菁依旧一副散漫的样子,她提鼻深深的吸了一下龙涎香的香气,又闭上眼睛回味一番。 睁开眼的时候,呼出一口气,继而柔声细语:“你呀!你!都一把年纪了,都不懂得老成持重。 现在主动权在我们这边,那老家伙能耐何?拖得越久,对我们越有利嘛。” 这话一点不假,曹治坤深知,在心智、心机、悟性这些方面,自己确实比不了师妹。 他虽是嗯嗯嗯的点头认同,可还是有个心结解不开,想展眉宽心都不得。 他并不犹豫,直接就说:“师妹,长鸿城那边好几天都没有消息了,怕不是有了什么闪失?” 姬蔓菁听了后,是微笑摇摇头:“那老家伙又不是省油的灯,没有消息,只不过是咱们的人在半道上被拦截了。” “可信鸽总不会被拦截吧?” “你糊涂呀!人家弓箭手和神兵营是留来摆设的吗?” 曹治坤大急:“那可如何是好?” 姬蔓菁哼的一声说道:“就两个宗师级的人物而已,刑际云恐怕早已杀了此二人。 你就放宽心,多花点时间去想想,把朝廷中的那些人都笼络到咱们这边来。” 曹治坤烦乱的心终得以平复,他也知道,要想把人拉拢过来,无非就是金钱、美色和说以利害等等这些办法。 要想达到目的,离不开大量的金钱来源,而大部分的金钱来源,与万盛门息息相关。 如果真的如师妹所说,龙羽诚这刺头已被除掉,长鸿城的据点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虽然六皇子那里出了一点小问题,但也影响不了整个计划的实施。 既是如此,再拖延一些时间,反而对己方有利。 到时候,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将那帮老家伙收拾掉。 姬蔓菁说的话算是保守的了,以刑际云的实力,对付四个宗师级的高手都没问题。 这不是她的判断错误,而只是不知道有“金手指”这种黑科技而已。 龙帝这边也是一样,他们唯一解毒的希望早已破灭,却是一点都不知情。 详和斋,五皇子府。 屋里倒是很安静,园子里则相反。 静心亭内,一茶几,三个人。 一个是此府的主人,龙宇翔。 一个是议政大臣,韩其升。 一个是六皇子的母亲,慕贵妃。 坐上首的慕贵妃把手中的茶杯轻轻搁在茶几上,看一眼龙宇翔,又眼望前方轻叹柔声:“儿呀!别怪娘唠叨,是如今,你不争,别人可就争了。” 话不言明,意已达。 争的是皇位,跟的是六皇子争。 龙宇翔听了,心里一阵起伏波动,又不外露于表面。 他呆滞了一下,继而柔笑答复:“娘亲,你是知道的,孩儿只喜读书写字,草堂外之事无心过问。” 这话说得,似君子坦荡荡和与世无争,仿佛胸无大志一般。 慕贵妃听了是暗暗有气又不好发作,忧怨的看一眼自己的儿子后,又给右首的表哥递了一个眼色。 韩其升心领神会,知道表妹是让自己说话相劝,自是不敢怠懈。 他轻咳一声,婉转而言:“好侄儿!读书自然是好,可并不耽误“传柄移籍”之事呀!好歹也考虑考虑将来吧?” 龙宇翔明白其意,无非就是让自己争一争这皇位,不能让皇位轻轻松松落到别人之手。 可火候未到,就把心中之志和盘托出,太过草率。 他不是怕五哥,而是怕姬蔓菁这个实力深不可测的女人。 他担心的不是父皇,而是长鸿城那边是否进展顺利。 龙宇翔淡淡一笑,平和语出:“表叔,此言差矣,只有心无旁骛,才可达志之所向。” 两人听得此言,似明白又未完全明白;似看到了一丝曙光,又恍若虚无缥缈。 很关键的一点,就是此话的方向。 韩其升遂问:“好侄儿,要不——您去尚武学院走一趟?” 不用想就知道,名义上是去找蓝北辰秉足论道,实则是要自己与父皇聊上几句。 父子谈话,不在多少,能得到点信息就是最大的收获。 龙宇翔不为所动,他卖弄起文采,侃侃而言:“心静则清,心清则明。望而观之,闻而听之,方能泰然处之。” 韩其升听得清楚,也明白其中之意,可表侄子的内心难以琢磨啊! 慕贵妃一直是听得半梦半醒,哪里还有心思去听这些隐晦文字。 她皱一皱眉,就佯恼道:“儿呀!你这是要急死娘吗?都是自己人,拿命替你担着呢!说明白一点。” 话到这份上,龙宇翔自觉得不能再兜圈子,他不言语,而是拿手指沾着茶水在茶几上写字。 字不多,一共五个词。 第一个是:蛰伏。 第二个是:牵连。 第三个是:坐实。 第四个是:施压。 第五个是:善后。 慕贵妃看完后,还是不明深意,心中恼火,正想发作。 韩其升赶紧阻止:“表妹,我懂!我懂!” 作为一个议政大臣,此时还不明了,那就别在朝中混了。 ‘蜇伏’在此时已不是词之本意,而是指实力不够,局势未明,选择静观其变的态度。 ‘牵连’也不是怕把什么人牵连进来,而是借力打力,既攻击敌人,又保留自己的实力,抓住一些事件,想办法让敌人牵连进来。 ‘坐实’就不难理解,捉jian捉双,捉贼捉赃,坐实对手的罪名。 ‘施压’的词外之意则是,短时间内不扳倒对手,又要制止其嚣张气焰,采取施压的方式,迫其就范。 ‘善后’就很容易理解了,指的是:既要让敌人的把柄露出来,也要收藏自己的锋芒不外露。 韩其升没有不遗具细的讲解,只是简明扼要的让表妹听得懂就行。 慕贵妃自是展颜心宽,而韩其升则是暗暗心惊:“没想到!我这表侄儿城府深不可测,连我都给蒙在了鼓里。” 他压低声音试探:“莫非——那赝品……” 正想往下问,惊见远处有一人影从廊檐走过,韩其升赶紧止声。 此人看是走,其实却比普通人跑着还要快,几眨眼就不见踪影。 慕贵妃看是看见了,但只看清是一身紫衣和满头银发,她惊诧而问:“翔儿!这……这……这异族女子是何人?” 韩其升更是惊得目瞪口呆,只顾着盯着空空如也的长廊发愣。 龙宇翔哈哈哈直乐,又以新收的保镖为由搪塞过去。 两人自然是不疑,因为在这种时候,六皇子身边多一两个武艺超群的江湖异士护着,正是多多益善为好。 须不知,表兄妹俩看见的哪是什么江湖高手,而是世界闻名的顶级杀手。 当三人谈及四皇子时,都是认为以拉拢为妙。 四皇子胸无大志,只要不断其效敬钱的来源,他什么事都不理不问。 曹治坤在朝堂上说的那些话,四皇子也是知悉的,自然是记恨在六皇子头上。 这些,三人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别人不稀罕的人,不代表一点用处都没有,最起码保持中立也是好的。 而要拉拢一个人也不是容易的事,得分工游说才行。 慕贵妃能做的,就是找郑皇后唠唠家常。 韩其升需要做的,则是和郑文鉴多攀攀交情。 而龙宇翔和龙宇飞是弟兄,偶尔串串门,喝茶喝酒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摩天岭。 半山腰上一块大扇形的空地,就是白天群英鉴宝大会开幕的举办地。 大会召开得很顺利,也很隆重。 评比的宝物众多,都可堪称翠羽明珰。 翡翠玉白菜的亮相,更是惊艳全场。 而七仙幻彩四方尊的展出,已达到了喧宾夺主的程度。 女人看的是新鲜和神奇;男人看的是惊艳中的‘惊艳’和神奇中的‘神奇’。 女人跳舞多的是,去某某楼或者某某坊花点银子,就可以想让舞者怎么跳,就怎么跳。 问题是,太过普通的舞姿看多了,会让人索然寡味,没了兴致。 在江湖中,想欣赏花魁舞姿都是大多数人叹而止步的事。 能一饱眼福,免费欣赏七个仙女的舞姿,可谓是拿圣水洗眼睛的好事。 想入非非,如痴如醉,意惹情牵……这些成语,都难以形容当时男人们的表情。 七仙幻彩四方尊虽属于黑鹰国,但谁都知道,这是用卑劣的手段巧取豪夺得来的。 正派中人,自然是对这种人和行为嗤之以鼻。 亦正亦邪的江湖人物,除了评头论足外,就是意有所想。 混黑道的江湖强人,他们是即爱又恨;即想又怕。 抢来的东西在道义上已是站不住脚,许你抢别人的,别人也可以堂而皇之抢你的。 可是,佐川四月和望月上谦两人的实力在那摆着的,混黑道的江湖强人只能是有歹意,没有贼心。 悠着先,只要佐川四月和望月上谦有个马高蹬短的时候,这些人不会省掉上去踩几脚的力气。 大会召开后的连续三天,都是奇珍异宝交易的时间。 九公主这五姐妹不关心交易后,税收所得会有多少。 她们只关心黑鹰国这些人的行踪轨迹。 佐川四月和望月上谦也不是拿稀世珍宝来进行拍卖的,他俩是在等真正的联络交易人。 然而,在摩天岭整整呆了十天,直到现在都没有看见联络人的出现,可真是又急又恼火。 入夜。 摩天岭山脚下的上百间楼房,都是灯火通明,犹如最繁华的夜市一般,热热闹闹,喧哗不断。 有客栈就会有猜拳行令,豪爽的江湖人物自然不在乎那些温文尔雅和斯斯文文的形象。 他们只喜欢大声的喊出大男子主义的气魄和豪迈。 待酒劲上头时,喊出类似“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的话也是很正常。 有赌坊就会有纸醉金迷和人模狗样。 喊得最大声的,不一定是赢家,有可能是沉沦和难以自拔。 哭得最大声的,无一例外,都是那些顿足捶胸,悔之晚已的赌徒。 输了想翻本,赢了想得陇望蜀。 可都难逃那句“十个赌徒九个输,倾家荡产不如猪。” 赌徒都明白,新手怕老手,老手怕千手,千手怕失手,失手怕剁手,这个道理。 但“不输当作赢”这句舍命陪君子的缪言,总是困扰着赌徒们的心。 一部分女人天生就是赌徒,赌爱情、赌命运、赌终生。 但有几个能做到,赌一辈子赢了,我就爱你一辈子,赌输了,我就守你一辈子。 江湖武林也不乏有这些人,有的是为了抚慰无落叶归根的内心;有的是麻痹自己刀里闯,火里趟而受伤的心灵。 而很大一部分人,则是寻求一种彻彻底底的刺激。 有一种狂妄的言论,说什么“一个人过日子,怎么开心,怎么活。把压力抛开,把烦恼忘掉,开开心心的过好每一天。” 须不知,一个没有家庭观念的人,只是表面的开心,内心是极度空虚的。 一个不敢面对压力和烦恼的人,根本就过不好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