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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山爱情 第一卷

在这里了。

    土门就着火光,打开书卷看起来: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周末七国分争,并入于秦;及秦灭之后,楚、汉分争,又并入于汉;汉朝自高祖斩白蛇而起义,一统天下,后来光武中兴,传至献帝,遂分为三国……

    游牧民是不讲道理的,他们只认可实力。能说服他们的,只有南墙。

    在绥德城撞得头破血流后,土门爱上了《三国故事》。穷则思变。他要照瓢画葫芦,照猫画虎。学习曹cao刘备孙权,创出自己的天地,既要打打杀杀,又要运用智谋。

    土门把钢铁厂交给副手,自己足不出户,三个月读完三遍《三国故事》。

    天下英雄,惟使君与cao耳!每每看至此,土门常叹息:恨不能与曹丞相青梅煮酒。否则,定让他改口为“天下英雄,惟土门与cao耳!”

    又是一个春暖花开时,他登上狼山。山下,大、小青格里河的河冰已然融化,河水奔腾不息流向远方。极目四望,千里雪山处,山天一色。在他的世界里,最宽广的,是阿尔泰山脉。最源远流长的,是额尔齐斯河。这山,这河,这幅万里江山图,装进了他心里。

    土门做了两件事:一是,雇佣栗特人和西魏做生意。“部落稍盛,始至塞上市缯絮,愿通中国。”

    再说西魏权臣宇文泰,他听完宇文测的汇报,正琢磨如何对付突厥呢。他不知道突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也不知道突厥是穷是富。但聪明人的做法,就是尽量减少敌人,同时增加朋友。不管你是人是鬼,利益第一。

    他听完突厥特使的大意后,也找到一个栗特商人,封为临时外交大臣,出使突厥、并签订通商条约。当西魏人来到狼山,突厥人如同刘姥姥见到贾宝玉他奶奶,激动激情载歌载舞,互相庆贺说:大国使臣前来,预示我们即将发家致富了。

    事实也是如此,利用交通优势,突厥联手栗特人,卖兵器卖丝绸,又做雇佣军;并在在粟特人的参谋下,反复在东、西魏之间竞价,“往者两魏抗衡,分割诸夏,突厥之虏,俱通二国。西魏东虑,恐东魏好之深,东魏西虑,惧西魏交之厚”。

    突厥贱买贵卖,所获利润越来越丰厚,由是势力大增。仅仅一年多时间,就发财多多,第一次进入小康生活。从此,突厥人可以每天多加一个菜,隔三差五喝个小酒。

    土门的第二件事是:统一突厥军的兵器。

    首先是统一战马。“突厥马技艺绝伦,筋骨合度,其能致远、田猎之用无比。“即,全部使用伊犁马。

    其次,突厥军统一配备“弓矢、鸣镝、甲鞘、刀剑“。分为四类:

    1、射远器,有弓矢和鸣镝。

    2、卫体武器,盔甲。

    3、短兵器:配大小双刀;即影视剧里日本武士的佩刀制度。

    4、长兵:马槊和马绊。马绊,即套马索,是游牧民套马的一种工具,又是一种武器。突厥法律规定,“盗马绊者处死”。

    在当时的条件下,突厥的武器配备是相当现代化的。难怪土门信心满满:突厥如狼,我们的敌人如羊。

    你人生故事的开头也许充满坎坷,不过这并不影响你成为什么样的人。关键看你后来的人生路,看你自己选择怎么走下去。

    面对跌倒和困难,土门选择了迎难而上。努力,就一定有回报。或早或晚,总会来的。

    实力决定了地位。现在,他能感觉到,小郡主正在向他招手。

    狼山爱情5

    当一个人拼命去做事时,只要下决心和开始行动,就会有无穷的力量。他所面对的问题,也就成为他的垫脚石。从此,他前进路上的危机,将变成机会。

    比如土门,当突厥人刚刚磨好了刀,就得到消息:高车人来了。他们从老家吐鲁番一路向东,要过狼山,去蒙古高原找柔然人报仇。

    高车人,最早被称为丁零,原本生活在贝加尔湖一带,自称为刺勒、铁勒。因为他们游牧时使用很高大车轮的车,汉人称之为高车。

    有一首刺勒民歌,相信我们大家都熟悉:

    敕勒川,阴山下。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

    风吹草低见牛羊。

    有一段时间里,高车臣服于柔然。后来,他们搬迁到吐鲁番搞独立。这被柔然视为叛乱,一次次派兵镇压。

    在混战中,先是柔然可汗被反杀。接着是高车可汗被擒,他被绑在马尾拖在地上直到死去。

    现在,30万高车人在新可汗带领下,往东寻仇来了。

    路上,必然要经过狼山。于是,高车通告突厥:要求借路和邀请突厥共同出兵。

    突厥会答应吗?

    不会。

    土门盘算着:突厥有1万人,高车有30万人,柔然仅勇士就有30万人。从人数对比上,突厥肯定是输于柔然的。

    三国演义说过,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见机不早,悔之晚矣。

    两项比较,土门自然不愿意跟随高车。打仗是会死人的。再说,新主子就会待他更好吗?未必!

    人啊,需要换个角度看问题。土门也这样认为:高车属于叛乱。如果我能够平叛,柔然可汗一定高兴,会奖励我,我就可以借此求婚于小郡主了。

    可是,如何才能打败高车人呢?

    正面硬杠是不行的。

    他翻开三国演义:兵不在多,在于精。将不在勇,在于谋。

    土门决定:箪食壶浆以迎高车。

    在欢迎暨预祝高车凯旋的仪式上,土门热情洋溢的演讲道:高车是反抗柔然的英雄;是突厥和一切弱小者的榜样。突厥将唯高车马首是瞻,学习高车,反抗柔然暴政……

    高车人陶醉在吹捧中。

    吃饱喝足,等待天亮,继续前行。

    当高车前队走远,土门发动了攻击:数千突厥勇士、甚至女人,全都披挂上阵,包围住高车可汗。

    高车人懵了:进攻者是谁?是突厥吗?可是,昨天晚上他们还称兄道弟啊?为啥今天自己就成为他们口中的反贼了?难道转过身,他们就做了柔然的走狗吗?

    朝霞里战马驰骋,喊杀声里马槊纷刺。

    高车人哀嚎声声,人仰马翻,女人孩子哭成一片。

    高车近卫军拼死抵抗着,组建起数层防御圈:保护可汗、以及拖延时间等待前队的回援。

    这就是政治,尤其是草原上,因为资源有限,政治也更简单:就是你死我活!只要有机会打败你,该出手时就出手,毫不犹豫。

    土门一声令下,带着呼啸声的鸣镝箭雨兜头泼下,这些三菱形的箭矢穿透高车人的皮甲,狠狠刺入骨rou里。

    一波波的箭雨,高车人纷纷倒下。

    土门一马当先,高举着他的狼头黄金大纛,带领重骑兵,冲向高车最后一道防御圈。

    100米、50米、30米……

    突厥马槊所到处,高车将士如被镰刀横扫过的麦田,一片片倒下。

    高车可汗束手就擒。

    古有曹cao挟天子以令诸侯,现在土门挟可汗以令高车。

    土门将高车可汗迎入自己大帐,劝他:我们都是吐鲁番老乡,如果你们臣服,我们会把吐鲁番送给你们。

    高车可汗一声不吭。

    土门说,长生天永远只祈福于我们突厥,臣服我们是天意。

    高车可汗不理不睬。

    土门将自己的长刀解下,递交给他,说,草原上没有永恒的霸主,我们合作吧,共同推翻柔然,称霸草原!

    命都在别人手上;既然有台阶就下吧。高车可汗接过长刀,跪在土门的白色大帐外,选择了“合作”。

    高车国覆灭了。

    万事开头难。有了开头,接下来就容易了。从此,阿尔泰山、天山、塔里木、伊犁河、七河等地的城邦部落,纷纷臣服,包括但不限于:

    有高车,也有柔然的一些部落、鲜卑的一些部落,还有匈奴余部的有拔也稽部、西域诸胡,以及这些地区的汉人部落等。

    人多了,如何管理呢?

    历史上,中国有过两次大一统:西周和秦始皇。其制度,分别源于血缘和法律。

    土门相信血缘:狼生狼,羊生羊,老鼠生老鼠。所以,突厥辖区内的人们划分为三个等级:

    突厥高居第一等级,称为蓝突厥人。在他们眼里,最尊贵的,天上是蓝色,地上是突厥。

    高车、粟特、月氏、乌苏、嚈哒、拔悉密、栗特等部落,是突厥在南征北战中的突协军,属于第二等级,是小弟,被称为黑突厥人。

    其他的广大部落,包括汉人、契丹人、奚人、鞑靼人等,属于第三等级,属于被征服者。

    在第二、三等级部落里,突厥都会安插一个“吐屯发”(监督监察),监视和干预所在部落、以及负责当地的税收、征兵工作。

    在草原上,这些都是正常的。草原帝国的崛起和衰落、以及政权的维持,基本都是依靠统治者家族所控制的核心军事力量。

    突厥,依靠其部落的浴血拼杀和军事科技碾压以及三国演义的智谋,一口吃成了大胖子。

    土门是一个有追求的人。在他没有实力时,有追求那是梦想。有了实力、且逐一实现,这叫理想。

    梦想和理想,一字之差,就是普通人和英雄的区别。普通人只是想,望梦兴叹。英雄既想又干;干一天,就距离梦想近一步。干着干着,梦想就越来越近,其结果往往是出人意料的传奇。

    土门强迫自己不再想念小郡主。

    越是不想,当他静下心,反而愈思念。因为,决心不想念她正是更牵挂她。

    土门的思念,如同枯木干草,在春雨细无声的滋润里,不知不觉中绿了,又露出蓓蕾。

    对小郡主的爱,指引着土门一直走下去,是时候求婚了。想着很快就能搂小郡主入怀、自己即将焕发的第二春,土门在睡梦里咧开嘴,笑了。

    狼山爱情6

    土门派出他的栗特人外交官,带着丝绸锦缎金玉珠宝,还有狼山特产~成群的牛羊马骆驼,来到柔然汗庭怀朔镇(位于现在的包头市附近)~求婚小郡主了。

    为了迎娶小郡主,土门还抽调汉人部队,营造了一座纯汉式的宅院:一面紧挨青格里河,另三面用黄色围墙沿着地势弯弯曲曲围起来;土木结构的“宫殿”,大门宽窗,飞檐翘起;屋内走廊上,雕梁画栋;墙内,环绕着有木顶的一圈走廊……

    能和大英雄平起平坐的人,毫无疑问也是大英雄。

    想着即将成为柔然的女婿、又和东、西魏的绝世英雄高欢、宇文泰成为连襟,土门激动的心像极了这春天的青格里河水:汹涌澎湃,势如横扫千军万马,日夜发出着震天撼地的怒吼。

    要知道,作为突厥主子的柔然,是继匈奴、鲜卑后的第三个草原强国,屹立草原200年,在当时的四国“世界”~柔然,东、西魏,南梁~也是极强大且不可忽视的。

    我们熟悉的胡木兰,女扮男装,“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她征战10年的对象,就是柔然。

    花木兰属于北魏人。北魏,是鲜卑人拓跋部落所建立,这是一个雄主辈出的朝代:拓跋珪、拓跋嗣、拓跋焘、拓跋濬、拓跋宏等;他们在位期间的头号大事,基本都是和柔然作战。

    柔然,始终是北魏帝国的噩梦。

    甚至,北魏帝国的灭亡也是因为柔然。北魏为防备柔然,在长达2000多里的北方边境建立北方长城,设置六镇。后来,在当地老百姓破六韩拔陵煽动下,六镇军民叛乱。在平叛过程中,高欢和宇文泰瓜分帝国政权,北魏也分裂为东、西魏。

    柔然的始祖是木骨闾,原是鲜卑人拓拔部落(北魏皇室)的奴隶,即“先世源由,出于大魏”;因为犯错而逃亡草原上。

    在他和子孙们一代代奋斗下,终于建立起一个超级大国:“西则焉耆之地,东则朝鲜之地,北则渡沙漠,穷瀚海,南则临大碛。”柔然还遣使告知西域诸国,“魏已经削弱,当下天下惟有我柔然强大。如果再有魏国的使节,不要再供奉。”西域诸国因此有很多都背弃北魏投向柔然。从此“尽有匈奴故庭,威服西域”。

    在柔然和北魏的世纪大战中,他俩两败俱伤。北魏完蛋,柔然内部分裂。

    到公元523年,阿那瓌成为衰落中的柔然新可汗。他整治内政,拥兵30万,“部落既和,士马稍盛”,再度成为北方的霸主。

    他又外联东、西魏,把家族的女儿、孙女们先后嫁给俩魏的皇帝和权臣。

    他最喜欢的孙女、也就是土门念念不忘的小郡主,他想把她嫁到江南~南梁国菩萨皇帝萧衍的太子。

    在阿那瓌看来,如此,自己就可以成为天下所有大国的“岳父”。未来,自己的外孙们掌权后,柔然既可以避免战争,又能享受“全世界”的进贡。

    当小郡主的婚事才谈妥,双方正讨论婚礼,南梁发生内战:侯景之乱,国内打成一团糟。

    所谓皇帝孙女不愁嫁,土门的求婚团队来了。

    美女配英雄,土门踌躇满志,志在必得。老朋友、新朋友送来祝福,还送来贺礼。

    土门咧嘴笑着,一一笑纳,邀请他们一起吃着刚刚宰杀的牛羊。

    因为心情好,他一个人吃光了面前的一只肥羊。人们竖起大拇指:可汗这体质,不要说一个柔然小郡主,就算十个也拿得起放得下。

    哈哈哈!哈哈哈!所有人笑成一堆。

    报告,求婚团队回来了,还带回柔然钦差大臣。信使闯入大帐禀告说!

    快快快请进!土门招呼奴婢收拾整理残羹剩饭,他跑出汗帐迎接钦差大臣。

    面对黑压压跪在地上的突厥人,钦差大臣大声宣读圣旨:“尔,我之锻奴也,何敢发是言!“。这句话换成大白话就是,“你就是我手底下一个打铁的奴隶,还想娶大可汗的孙女,你自己心里没点b数么!”

    钦差大臣继续说:大可汗命令我,一字不漏的复述他的原话,你们认真听着~

    打铁奴,你是癞蛤蟆,丑陋不堪,每天在烂泥塘里钻来拱去,吃的是垃圾,拉的是垃圾,你整个人就是垃圾,一个癞蛤蟆垃圾。

    打铁奴,你有镜子吗?你看看你自己,里外不是人。我呸呸呸。你就是一只绵羊,等待被宰杀的羊羔,我随时可以捏死你这个王八羔子。

    打铁奴,你就是朽木,朽木不可雕;你就是狗rou,狗rou上不得宴席。你都这么老了,还想祸害少女,为什么还不去死?活着也是祸害。

    打铁奴,你爸是我的奴才,你妈是我的婢女,你在这装什么b?装什么大尾巴狼呢?完全是畜生不如!

    王八蛋,你什么玩意!你想娶我们小郡主?真真真是白日做梦……

    一声怒吼里,寒光一闪,钦差大臣的脑袋滚落在地上。

    土门挥动着他的长刀,咬牙切齿的喊:柔然,那你去死吧,我要杀光你们的上下十九代!

    士可杀而不可辱!我土门绝不可辱!土门的挥手一刀,干脆利落保住了他的尊严,却就此失恋了——土门斩首钦差大臣,就是斩了大可汗的面子,就意味着双方成为敌人,婚事自然免谈了。

    狼山钢铁厂,开始孕育成为叛乱中心,一场腥风血雨不可避免的要到来了。

    这场求婚为什么失败呢?

    说白了,土门的求婚,在柔然看来,是奴隶试图讨要和主子平起平坐的地位。所以他们愤怒的拒绝了。在柔然人眼里,凡是奴隶,必须跪下,五体投地。不能有丝毫侵犯或者忤逆。

    否则,就是叛乱,必须要镇压,要让奴隶害怕,甚至付出让他们印在骨头里的惨痛代价。

    同一时期的两场求婚,都引发惨烈的后果。灾难的制造者,都是中原人眼里的蛮族。

    蛮族之蛮,在于北方恶劣环境相适应的生存宗旨,就是你死我活。

    在南方,讲究“礼”,讲究秩序,讲究“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在北方,从东北横跨蒙古高原到阿尔泰山再到天山,虽然有数百万平方公里,但草场极少,据估算在古代只能养活200万游牧民。这里,不仅部落间是你死我活,即使是家庭里,也是男子多吃,女人老人孩子只能吃剩饭。很多时候,甚至是刀光剑影。一个例子是,成吉思汗小时候为抢夺一条鱼,杀死自己的亲弟。

    在这样的大环境里,形成了游牧民只认拳头的原则:谁的拳头硬,就服从谁。

    与之相反的是,本是游牧民的柔然,逐渐汉化并正在举国汉化。他们不仅从地位上蔑视突厥,也从生活习惯和生存环境方面鄙视突厥。

    就像阿那瓌对小郡主所说:朕不舍得把我的乖孙女送到一辈子只能洗三次澡的鬼地方啊!

    蛮族代表着野蛮,汉化代表着文明。

    另一方面,野蛮的同义词也是铁拳,尤其是在文明政权腐朽没落时,铁拳都会在适当的机会、适时地当头砸下来。

    公元6世纪,是一夕三变的时代!和平时代里那种阶层的固化、贵族的傲慢,注定会在这接连爆发的乱世里,被打入十八层地狱里。

    江南大地,侯景之乱如火如荼,正杀得流血漂杵,赤地千里。巧合的是,这场叛乱的爆发也是始于求婚的失败:侯景求婚于王谢两家。被菩萨皇帝萧衍一口拒绝,他们都是豪族,你是老百姓出身,配不上啊。

    王家,是以王导、王敦为首的琅琊王氏。他们辅佐司马睿建立东晋王朝,基本掌握了朝廷大权。

    谢家,包括谢安、谢玄等,在淝水之战中崛起,掌握着南方政权的另一半权力。

    侯景,是中国最后一个羯族人。

    此前,羯族人曾建立过十六国之一的后赵国。因为统治残暴,被汉人冉闵登高一呼,颁发《杀胡令》,羯族人被屠戮一空。

    作为漏网分子,侯景几经周折,投降南梁。暴力最看不起的,就是体面、优雅。侯景叛乱后,杀死菩萨皇帝及其皇子皇孙,又纵兵杀掠四方,以人为食。还特别杀光王谢等家族,将这些豪族家的女人分配给部下士兵。

    在铁拳下,江南豪族消逝了。后人曾感慨: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花花世界的江南,变成“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的伤心地狱。

    内乱使得南梁一蹶不振。从此,北风压倒南风,农耕政权面对游牧民接连南下的打击,毫无还手之力。

    借助风口,猪也能飞起来。在这场轰隆隆北风里,顺风而来的,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大张着他的血盆大口。

    狼山爱情7

    敌人的灾难,就是自己的机会。

    宇文泰野心暴涨,想趁机痛打落水狗,跃跃欲试筹备南下消灭南梁国,进而统一全国。

    但在他的北方,有一个后顾之忧,就是他的老岳父~阿那瓌。

    宇文泰意图拉拢突厥牵制柔然。他派使者送来10万斤绸缎,还提出将西魏公主赐婚给土门。

    请注意:宇文泰只是权臣,姓宇文;西魏皇帝姓拓拔。宇文泰是拿别人的女儿,来铺设自己的垫脚石。

    土门分不清这些,他和突厥人只知道:他娶的老婆是货真价实的公主。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土门得了面子,还有了里子。他抱着西魏使者涕泪横飞,连说宇文泰是个好人,今生他粉身碎骨也要报答这恩德。

    公元551年,双方签字盖章,结成军事同盟,反对柔然。

    草原上,狼的秩序感很强。

    狼王是狼群里最强悍的。如果狼王老了,年轻的的狼就会发出挑战。

    挑战是公平的。如果成功,它就是新狼王。

    老狼王或保持地位,或被当场咬死,或逃走后饿死。

    现在,年轻的狼(土门)向老狼王(阿那瓌)露出了狞牙,草原决战一触即发。土门一身都是胆。他会是新狼王吗?

    墨迹未干,复仇心切的土门就带着所有部落,从狼山出发,越过阿尔泰山,穿越蒙古高原,似滚滚铁流,到达怀荒镇~柔然人的冬季汗庭。

    当突厥“狼群”进入柔然境内,烧杀抢掠,实行了彻底的斩草除根政策:男人杀光,女人孩子抢光;用得着的抢光;用不着的烧光!

    土门,在肆意的报复着他的“夺妻之恨”。

    已是突厥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的高车人也在报复,凶狠地洗刷着亡国之恨。

    其他的各部落随军人员,也都在抢抢抢,抢得越多,自家生活越富裕越幸福。

    抢劫是最快的致富之路。备注:彼时草原上,还没有统一的法律,所以也没有抢劫罪。抢劫也是公认的合法行为。

    草原上,哭声震地,火光耀天,柔然人的鲜血浸透草原,四处流淌。

    土门和他的10万大军以及数十万的家属,万里迢迢赶到怀荒镇,西魏军队还不见踪影。这也能理解,突厥人行军作战,不需要后勤。而往往是拖家带口,一家人或者一个部落,收拾起自家的穹庐,当天就可以出发。而后,走到哪里,穹庐扎在哪里,家也就在哪里,大军也在哪里。

    前方打赢了,家属们一哄而上抢夺战利品。

    男人输了,就和家人们一起逃走。

    西魏军已经汉化,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原则。在这次草原决战中,当硝烟已平息,西魏军始终没有到达战场。

    怀荒,是柔然的冬季汗庭。

    即如今的张北县,隶属于河北省张家口市,在呼和浩特市往东600里。

    此地面对游牧区,是农耕地区最前沿。自古以来就是农牧双方拉锯战的地方。

    商周时,这里活动着一个游牧部落:鬼方。

    从怀荒往南250里是涿鹿,当初黄帝和炎帝组建联军打败蚩尤的地方。

    柔然的汗帐里,阿那瓌还在回忆,年轻的他斗志昂扬,每天都如打鸡血似的,带着他的铁血勇士大杀四方,流血流汗,历经一次次死里逃生和屡败屡战才拥有了一个庞大汗国。

    此后数十年里,他一直推崇备至的是,分裂的世界才是最好的。所以,他面对东、西魏和南梁,总是扶弱抑强,维持他们的均势。

    他坚定不移的反对统一,如果某国要统一天下,那他就属于被打倒的对象。所以,他不愿意宇文泰(西魏)消灭南梁,这是显而易见的唇亡齿寒道理啊。

    显然,合纵连横、远交近攻的智谋,不是汉人的专利,游牧民也同样玩得得心应手。

    日中则移、月满则亏、盛极则衰,这是一个普遍规律,任何人任何帝国都是如此。如今,阿那瓌也老了,他曾经的雄心壮志变成了与绝大多数糟老头子一样,只是吃吃饱喝足散步,陪伴撒娇的孙女,哄哄幼稚的一群小孙子。家人的幸福,成为他人生的最大安慰。

    他本想着嫁出家族中最后一个小孙女,就可以消停下来,享受普通人那样的天伦之乐。

    可一段时间来,信使每一天带来的消息,都糟透了:随着他们的丢城失地,突厥人一天天更近了。

    凭感觉,他知道一场生死存亡之战就要开始了。他发出决战令:迅速集结起30万军队。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

    怀荒城外大军云集。

    两军对垒,话不投机半句多。那就少废话,决战吧。

    公元552年最后一个月里,怀荒,号角呜呜。

    土门挥动令旗,突厥军持续发动一轮轮进攻,冲击柔然战阵。首先是高车人部队,接着是汉人部队、栗特人部队、契丹人部队、吐谷浑人部队、室韦人部队、柔然人部队……

    其战术是,如果一支部队占上风,就让其他部队迅速跟进,扩大战果并打败敌人。如果不能占上风就撤退,让第二队继续冲击……

    在每次征战中,突厥往往以附属部落做前锋,“我令十箭军队进发,我们也随其后作战。”因为其附庸地位,这些非突厥人部落在战斗中往往承担着更危险性的任务。

    突厥数次猛攻,损兵折将,仍未突破。

    柔然开始反攻。数万骑兵呈雁形阵展开,铁骑撞击大地,发出震耳欲聋的轰响。

    其后,又有数万步兵如墙般步步推进。

    柔然骑兵很快锲入突厥军。

    柔然军人,同样是悍不畏死。

    土门一声虎啸,双手持马槊,率领突厥军最精锐的“附离”部队,扑向敌人的“雁头”。土门马槊所及处,柔然军纷纷落马。

    但好汉不敌四拳,猛虎架不住狼群。柔然人越来越多。

    拼杀中,一名敌人击中土门头盔。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他的头盔滚落雪地上,土门也跌落马下。

    就在众人以为他一命呜呼时,他已双手拔刀,于闪电间刺杀一名敌骑。

    原来,突厥军的头盔上都有只“狼”,正是它救了土门一命。

    这只“狼”,其实是仿照汉人头盔上的尖顶,即一般所说的“避雷针”。作用是防止兵器直击头部,使兵器产生侧滑作用,减轻击打力度;也有装饰或者显身份的作用;在行军中,还能用来烧水做饭。

    在上午的战斗里,土门四度落马,四度换马再战,直杀得“人为血人,马为血马”,终于打退柔然军的冲锋。

    午后,阿那瓌派出他的杀手锏~2万名人马披甲的重骑兵~刀砍不透,箭射不穿,即使是马槊也不能轻易刺破。

    面对这些“坦克”,突厥军一触即溃,拨转马头,绕过步兵方阵,逃至步兵方阵后。

    距离突厥步兵方阵约100米,柔然重骑兵开始慢跑、加速、冲锋,准备撞击步兵。

    突厥步兵方阵由2万汉人组成。

    在突厥,有数百万汉人,或耕种或作战。史载,李靖大破突厥时,仅一次战斗中就解救汉人120万。

    汉人步兵忙碌起来,按照预定计划,利用辎重车和战车,快速组建起一道“城墙”。墙后,排列着一具具床弩。

    呼啸的弩箭如放倒的森林,刺穿迎面冲来的柔然重骑兵的披甲、身体或战马,如烤rou串一样把他们钉在箭杆上。

    柔然军死战不退,一些战死了,还有一些冲锋到车阵前,跳下马,拖着笨重的盔甲爬过车阵,继续冲杀着。

    突厥军伸出挠钩,拽住柔然军的腿,将他们一个个钩倒在地,这些人被扒掉头盔,脖子上接着就挨了一刀。

    “突厥所长,惟恃骑射“。但,他们并非“只识弯弓射大雕”。土门懂得因时制宜。面对柔然重骑兵,他想到了自己在绥德城下的失败~利用车辆组建一道移动城墙。

    土门成功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柔然仍有20多万步骑兵。阿那環挥动令旗,柔然军全部出动,将突厥军层层包围。

    突厥军的5000名重骑兵出动了,枪山如林!如林推进,当者披靡!突厥军“长驱直入。敌虽十万,亦不能支。”

    残阳如血,羌笛呜呜,荒漠野外,厮杀声渐落……

    殷红的战场上,雪白血红,死尸堆积!引来无数的狼群、野狗、鹰、乌鸦……

    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

    土门刚回汗帐,就如山塌一般,轰然倒地。平日里狗熊一样壮实的人,如今呼吸仅余一丝。

    随军医生当即牵来一头健壮公牛,用刀剖开其腹,把晕厥中的土门脱光,赤裸裸塞进四腿一直在乱蹬的活牛腹中。

    在萨满师的祈祷声里,半个时辰后,人们再次拽出土门,他起死回生,再次活了过来。

    当夜,一场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吹过,风声如魔鬼的哭嚎,昼夜无休。似乎一瞬间,气温骤降,把空气冻结成一团,连火焰也被冻住,燃烧不起来。

    平日里的满天炊烟也不见了~冷风把炊烟也冻结了。

    这样的天气,不要说打仗,即使不被冻死就是万幸了。

    持续三天里,两军不约而同的都龟缩在军营,躲进穹庐以待气温回升。

    第四天,太阳照常升起,天气稍暖,吹角连营。

    当土门和突厥人吃早饭、列阵、冲锋,却吃惊的发现:柔然军竟然毫无动静!

    原来:天寒地冻下,对于身着皮衣皮裤皮帽皮靴的突厥人来说,只是毛毛雪而已。再说,他们经年累月生活的狼山,一年中有六个月皆是雪季。对于极端低温早已习以为常,该干啥干啥。

    柔然军却一下被冻倒了,或冻死、或冻伤冻残。所剩不多的柔然军人,连武器都拿不起,更不能组建战阵。

    面对突厥军的纵横冲杀,似乎劈头一刀或当胸一槊,更能如他们所愿:早死早超生,晚死多遭罪。

    突厥军毫不迟疑,抓住战机“纵骑冲之”,柔然军全军覆没。

    一位参战的拜占庭人在日记里记载:“广阔的战场上布满30万具尸体。平原被满地的死者覆盖,遍地都是已阵亡的战士……堆成的山丘”。

    这些战死者,是谁家的孩子?谁家的丈夫?又是谁家的父亲?

    柔然汗帐里,阿那瓌白发苍苍,仰天长叹:天灭我也!

    而后,挥刀自杀!如风中落叶,一代英雄,就此谢幕。

    身死国灭,和他一起消逝的,还有曾经辉煌的柔然帝国。

    阿那瓌,生的伟大,死的高贵!

    土门来了,他抱住阿那瓌失声痛哭:老岳父啊,你怎么就死了啊?我还要和你谈谈我们两家人的婚事呢?

    他转头对部下说:除了小郡主。其他的女人和财产,都归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