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武侠小说 - 望天门在线阅读 - 第十章 白虹

第十章 白虹

    荷池那边发生的事,木苗一概不知,仆从一走,他从北屋的后窗翻入,好好找了一通,这屋内除了些许男人的衣物、茶水碗碟再无旁的。他不犹疑,径直来到东屋,将门合上。

    白虹的屋子比北屋要整齐得多,床上被褥叠在里侧,显然主人住这里之后未曾睡过。木苗细细翻找,却一无所获,暗想这白虹女儿家家不比男人,怎么远道而来没个换洗的衣物。木苗不是没查抄过他人府邸,要知凡是女人都爱将私物藏在这些箱奁布料之中。

    又想:“她年纪虽轻,却做上了总镖头,这点谨慎还是要有。”于是又将砖缝墙角之类的地方通通查过,果然在靠墙案桌下面发现一块被挖出的石砖,灯烛昏暗,倘若不细看还真难以发觉。

    木苗握出匕首,沿缝隙将砖头撬出,一本巴掌大的小书赫然露出,取出其下所藏物品,再将石砖埋回原地,撒上灰土遮掩痕迹。

    他做完这些,把书放进怀里再原路返回,不想才踏出东屋房门,猝不及防见院外有人影晃动,才伸出的脚又缩回房内,急忙从后窗跳走。

    只听有女声大喝:“谁?”

    原来是白虹从外面回来,见房门半开不开猜疑有人偷进她的厢房,故而高声一喊,若是真有贼人,听她这么一声自然吓得露出破绽。

    可木苗轻功不弱,跑得极快,胆识也非寻常人可比,此举于他而言非但无用,反而让白虹误以为屋内无人,给他逃跑的时机。哪料他才从墙头跃出半丈,腿根突地巨痛,似有人以劲力射出石子相击,疼得短哼出声,摔到地上。

    但听窗户碎裂,一阵强风从后袭来,木苗一掌拍地,就地滚出方躲过刀锋,滚时手摸腰后拔出匕首,当啷当啷的几下挡住随后的攻击,不急站起,一脚踢向那人腰侧,趁那人防备,翻身而起。

    这时木苗才看清来人面貌,果是白虹。她听院外有异响,急忙奔出,见到贼人拔刀就砍,可这贼人竟也武功不低,左挡右拦之下防住她所有招式。

    白虹躲过他这一脚,稳住身子转身看去,见木苗蒙面,身形也全然陌生,便冷冷笑问:“阁下是?”

    木苗不答,心思陡转,急于脱身之策,那边白虹哼笑再度提刀而上。她虽年轻,刀却老道,木苗挥三下,她挥一刀,每每出招看似轻飘,可刀刀仿若看穿木苗招式,堵截他所有进路。木苗若退,她便又凌厉起来,每一刀都含七八种变化,叫木苗防不胜防。

    二人才斗了几个来回,木苗叫苦不迭,他手持匕首,兵器短她一截已落下乘,身怀武功却因要隐瞒身份不能用,挑武林上用烂的招式来回使。那白虹有意逼他使出真功夫,手中力道越发大胆。

    木苗已然急得满头热汗,心道:“她自封西北第一刀,看来是有真本事,我却低估了她。”心中明白白虹绝不是清拱卫出身,因为这刀法非得阅尽群雄才能悟出,清拱卫年轻一辈的子弟都是从小培养,白虹这般年轻,若由清拱卫收养,绝对练不成这手绝艺。

    他心里吃惊,白虹也是如此,她自认刀法不弱,同辈之中罕见敌手,头次来中原居然遇到这么一个武功高强的贼人,手中只拿匕首也能跟她斗个你来我往。她却不知木苗也是从小练刀,如何应对刀刃自有研究,若是她换种兵器,此刻早已生死落定。

    绕是如此木苗也渐渐支持不住,稍有不慎便要命丧当场。木苗眼见不敌,偏匕首又啪地断成两截,却是挨不住白虹奋力劈砍。他只得将柄掷出,头也不回地逃去,心里却知自己小命不保。

    白虹闪身一躲,忽惊疑叫道:“谁!”右手挪刀当地劈飞一物,落到青石板上咕噜咕噜滚走,也是一石子。她回头一望,四下建筑景物静悄悄地没有丁点动静,而后再回身,木苗早已逃得无影无踪。

    白虹脸色变了几变,终是怒火没有发出。身后小院火光闪烁,人影绰绰,她微微沉吟,长舒一口气,收刀回鞘,腾空跃起回到屋后,再从后窗穿进屋内。

    此时院内多了数道人影,都是西华弟子,为首的不是严氏父子还能有谁?严庭兰派几人去白虹院内捣乱,等了许久不见有一人回来,心知出了变故,便和父亲将事说了,十几人便杀气腾腾地赶来。

    才进院内,一弟子禀报:“北屋没人!”几人都望向东屋,听得屋内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人未出屋先是怒骂道:“什么人在先师谷造次!”

    见状几名男弟子都转身回避,严重坚自然不敢在先师谷惹是生非,偏过头道:“造次不敢,西华丢了几名弟子,特来向白总镖头要人。”

    白虹耻笑道:“贵派丢失弟子,不找单庄主帮忙,怎么反找我们要人?还是你们人多势众,欲加之罪,强人之难?”说话间穿好衣物,从屋内疾步走出,站在堂首与几人对峙。

    严重坚才摆正身态道:“白总镖头,小徒有得罪之处,待到大会结束咱们再详究不晚,何苦在这档口与几名小弟子纠缠不清,还是快快把人放了,以好养精蓄锐,为明日大会做打算。”

    白虹不知方才发生在荷池的种种事迹,因此道:“严掌门这可教我难办,我屋内干干净净,哪里有人放给你带走?别是诬赖人上瘾,又欺到我的头上!”

    严庭兰羞怒,他骗唐如月五人给白虹等人使绊,自己怕被捉住把柄,是故不曾同往,但几人若真因他一时之意丢了性命,他可担待不起。此时白虹隐隐提到宫正崖,又说有人诬赖,他便急道:“你别推赖,谁不知道大师兄和你有过节?你抓走几个西华弟子泄愤也是情理之中。”

    白虹笑着点头,说道:“不错不错,我竟不知我武功大进,练成梦中杀人的神功。几位,你们这便把我拿下,交给单庄主处置,问问他有没有见过这样的好本事!”

    她再三胡扯,严重坚心忧几大弟子,终于不忍,骂道:“你休要扯到别处,咱们之间的事与他人无关。老夫问你,你的那些个镖师去哪里了?”

    白虹怎会知道?她心中明白严重坚不会无故要人,高虎四人定是在她不在时做了什么事。思虑再三,白虹道:“他们几个男人去哪里我怎知道?”

    北辰镖局的院落偏僻,与几大掌门所住的厢房遥遥相隔,单盟主如此安排,一是怕西华与北辰因嫌隙生出事端,二是这片建筑本就是其他各派宗主首脑准备,但近些年来先师谷发的邀请函愈来愈少,今年更是除四大门派外再无他人,即使有也大多不来,因此两边人争执不停,竟无一人来凑热闹。只有几个闻声而来的仆人见状不妙急忙跑去请人,被西华弟子们拦住。

    严重坚也是仗着四周无人愈发蛮横,加之儿子撺掇,长剑一抖,道:“白总镖头,你当真不放人?”

    贼人从自己手中脱身,白虹心中本就有气,严重坚这时找她晦气,正不是时候。这边话音刚落,白虹就道:“你不必假模假样,既要我难堪就使出你全部手段来,我可不怕你。”考量对面人数较多,她道:“咱们二人这就较一较高低,输的人不必参加明日大会,趁夜回家就是,各自留点脸面。”

    “好的很!”严重坚大喝,沉步而出,振臂一甩剑刃如风,周边弟子齐声惊呼,手中火把似有线牵引一般,随他剑刃所指,脱手飞向院中各个角落,稳稳插入地面,整间院落登时火光明亮,无作伪之嫌。

    白虹更不谦让,拔出刀,飞身一跃,眨眼使出四道刀风。众弟子眼不及看清,她已落到台阶之下,院中四方各有一道划出的刀痕,恰好将二人与他人隔开。

    “我二人只在圈内比试,出圈即输。”白虹伸臂做请。严重坚道:“怕你不成?”向前一踏。

    二人即在圈中两端站定,各做起势待机而行,哪料一人高声笑道:“可算赶到了好时候。”众人急忙看去,就见何云瑄、裴亭一个面冷似玉、一个温良恭谦,踱步从门外走来,在圈外一步距离停下。

    何云瑄裴亭在河池看够了戏,抢在高虎几人前面赶到这边,只盼接应木苗,三人一齐来、一齐去。哪知正巧遇到西华派为难白虹。想到西华弟子伪善,何云瑄对裴亭道:“堂堂一派之首,半夜到女人屋里打架,我可见识了。”裴亭笑道:“云瑄兄可不懂了,比武只分输赢,不计男女、长幼、人多人少之分。”暗暗嘲讽严重坚带人逼迫白虹比武。

    白日何云瑄裴亭助他开箱本是好意,但旁人看到眼里背后都在议论严重坚的胆小怕事,是故严重坚不意感激二人,反隐隐责怪他们出手相助,此刻听他们出言讽刺,心想他们果然是一伙儿,来编排我的不是。

    白虹未料这两位男子居然一改从前地帮她,也笑道:“那有甚么办法?西华派掌门登门造访,不接岂不失礼?”

    严庭兰道:“少说废话,拖拖赖赖,你比是不比?别是怕了不敢比。”

    白虹自是瞧他不起:“哼,就怕他日薄西山,比不得我如日中天!”说罢右手撩刀,欺身而上。

    她这一式刚猛无双,由弱质女子使出端的奇异。严重坚撇开剑鞘,闪身到她身后,剑尖直刺她腰间,白虹折身回扫,严重坚单脚后撤,跟着举剑斜挑,两刃相击,刺地嘣出星点火花,火把呼呼啦啦,映照两人光影纵横交织。

    何云瑄观摩良久,越看越是钦佩,白虹所使刀法看似迅猛,身姿却若柳条迎风,韧而不折,御使长刀毫不沉滞,江湖中使刀的多是男子,也未见如她这般流利。夏奇虽教过他刀法,与白虹相较可也差了不止半分。

    岂料裴亭忽轻咦一声,道:“奇怪。”

    何云瑄不及问她如何奇怪,这边二人交手上百招,仍分不出输赢,严重坚乃是江湖前辈,年龄比之白虹大一倍有余,百招之内不分胜负属实丢人现眼,想到:“如日中天该是老夫才是!”长剑向前探出,不过数个眨眼间使出七八种招式,封住白虹全身。白虹只觉面前剑影闪烁,边战边退,不知如何出手之际一道白光蓦地一亮,向自己胸膛袭来,惊得噔噔倒退数步,那边何云瑄忍不住提醒:“小心!”刀痕离白虹脚跟近在咫尺,差一步就要出圈。不想白虹扭身贴地险险躲过这剑,手掌拍地再是一撑,旋身而起,半空下落即手臂伸出刀身挺上,严重坚收势不及,转身肚脐正被利刃顶住。

    众人“啊”的一声,都呆住了。严庭兰手脚一软,比自己输了还要惶恐,看着父亲的脸说不出话。

    白虹半跪起身,慢慢垂下刀尖,转动刀柄收鞘,道:“严掌门,承让。”

    严重坚脸上忽青忽白,最后紫红一片,瞪着她,却又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好半天才道:“老夫技不如人,只是人老夫一定要带回。”

    白虹道:“人不在我这里,严掌门,你找错了地方,请回吧。”

    何云瑄却突然笑道:“严掌门,你要找的莫不是你那个叫福星的弟子?”

    严庭兰心中一紧,问:“你见过!”

    何云瑄道:“岂止是见过,简直里里外外都看个遍。他脱光衣服,爬出院墙向西跑了,我二人就是为此事而来,严掌门要是不想丢光门派颜面,还是尽早把他抓回来的好。”

    严庭兰还要再问,他父亲却是一哼,道:“走!”快步走出院门,十几人悉数离去。

    白虹亦是哼一声,转头微微一笑,对二人拱手道:“多谢。”

    何云瑄却问:“白总镖头,你师父是谁?”

    白虹一愣,道:“张灵素。”

    何云瑄惊讶,问:“他的刀法比你还强么?”

    白虹笑着摇头:“我师父他不会武功。”

    这下别说何云瑄,就是裴亭也诧异道:“那你和谁学的武功?”

    白虹还是摇头:“我自小在镖局长大,跟着叔叔伯伯们东学一些,西学一些,后来自己做镖师,看的多,自然就会了。”她说这话没有半分炫耀的意思,可听在面前二人的耳朵里,却分外刺耳。

    二人寒暄几句这便告辞。白虹送他们出门,待他们远去,才冷脸怒道:“你们都干了什么!”

    几人戚戚然走出,正是高虎、石家兄弟和宫起崖四人,白虹一质问便都跪下,高虎知道他们闯了祸,讨好道:“白姑娘,你别恼,你可不知咱们回来时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