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天高鸟飞,叶落归根
今晚并不是满月,可月光依旧很亮。 不用提灯笼依旧能看清路面。 白天有多热,晚上就有多凉爽。 云超道:“里面没有声音,他们好像睡着了,我们进去吧!晚上我们也是要睡觉的。” 云斌道:“那是,他们关禁闭受苦的却是我们。” 一个大殿里两旁是走廊,两人就在靠近大门的小屋里睡下。 子时已过,这时一个身影一跃就上了,那不足两丈的围墙之上。 此人踅过几处房子,又跳进了另一处院内。 是家贼吗? 轻车熟路一样。 进到院子后径直来到了茶房内,进去后连门都没关,还点上了油灯。完全就是回家一样丝毫没有陌生感。 他在找东西,他果然很熟悉这里。 “谁,谁在外面?” 这时只见一个板着脸的人走了进来,身上只有一件单薄随意的衣裳,一看就知道是刚从床上下来的。 来人没有脚步声,所以到了很近时才惊到了青疾。 来人觉得一定是熟人进院,虽说心里也认定是谁,但也不免要过来看看。 “节叔是你啊!”青疾非常高兴地说着。 青节道:“就知道你小子会偷吃,锅里有几个炊饼。” 青疾迫不及待地揭开锅拿了炊饼就走。 “奇怪了,你小子也有拿了东西不吃的时候。” “云青饿了这么久,我快点回去。” 偷东西的时候不是鬼鬼祟祟,反而是回来时小心翼翼。 青疾轻喊着云青,还轻轻地推了推。 云青迷迷糊糊地看到了,形影模糊的青疾蹲在旁边。 “小声点。” 云青也压低了声音回答道:“什么事情?” “先跟过来再说。” 两人蹑手蹑脚地到了角落里。 “看师叔给你带了什么。” 青疾把手中的炊饼伸到了云青面前。 此时饿得慌的云青已然忘了自己在受罚,差点叫了出来。 “师叔从哪里得来的?” “不管那么多,先吃。这两个给你,这两个给我。” “我们现在可是在受罚。” “你现在不饿吗?再说了鸡rou都敢吃,难道还怕吃两个炊饼。” 云青小心翼翼地接过了两个炊饼,开口大吃了起来。 “蹲下吃,不急不急。” 两人吃的时候都不说一句话。 吃完后青疾突然问道:“炊饼好吃还是鸡rou好吃,先别急着回答,想一下。” 黑夜中也看不清云青是否在思考,只是一会后低着头道:“炊饼。” “师叔对不起你,让你跟着受罚了。你说出这话,看来你以后是不会再吃rou了。” “不会了,以前在家也吃过,现在也知道吃了也没感觉有多美味。” “这发瘟鸡,天都还没亮就在这叫。” 睡得迷迷糊糊的云超怨恨地说着。 天灰蒙蒙的,屋顶树木已经显现出了轮廓。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云斌左右翻了翻身继续睡觉了,这回笼觉睡得更香。 过了半个时辰,云青起来时已经看不到青疾在睡觉了。 “青疾师叔你这是在打坐,没想到你也会起这么早。” 这就奇怪了,一向多话的青疾恨不得见到的人都和他聊天,现在怎么却不见回话。 “青疾师叔,青疾师叔。” 云青放缓了脚步走到青疾面前。 那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手势,而且青疾是闭着眼的。 睡着了吗? 云青又叫了两声。 不见回应。 又用手指点了两下,还是不见动静。 现在不仅仅是奇怪,都有些担心了。他硬着头皮用力推了一下,身体只是动了一下而已。 “这可要赶快去告诉法和师叔祖才得。”话还没说完就开始站起来了。 “慌什么?你师叔我没事……不要问,说了你也不懂。还有,以后看到我打坐不可以打扰我。” 云青一脸疑惑,想问又不开口。 青疾道:“怎么听不到云斌和云超说话,换人了?” 这时青溪带着云斌、云超和云重大步地进到院里。 青溪道:“你俩昨晚干什么了?”看得出是气急败坏的样子。 青疾道:“青溪师兄怎么这么大的火气,昨晚我们就在这里打坐、念经、睡觉。对了,还有喝茶。” 这时云超抢着回答道:“昨晚偷吃炊饼了,还不承认,我都看到了。” 此时青疾和云青表情的变化,已经被青溪看在眼里。 青溪一声大笑后恶狠狠地道:“云青你说实话。” 青疾道:“没有,你有何证……” “是我偷吃的和青疾师叔无关。” 这话一出青疾有种“臣等正欲死战,陛下何故先降”的感觉。 “你还有何话说,云重、云斌你俩去请青化师叔和法和师叔祖。” 这时院内聚集了十多个和尚,此刻云青已不知所措,定定地站在那。 青正住持道:“说吧!清楚些。” “昨晚太饿,我到法和师叔祖那,拿了四个炊饼和青疾师叔一人两个。” “别听他胡说,炊饼是我拿的。” 法和叹了一声道:“阿弥陀佛,你们两个屡教屡犯,是我太放纵你了。” 青溪道:“炊饼是从厨房那里偷的吧!”说着给云超使了一个眼色。 云超道:“对的,师傅。” 青溪道:“青了师弟,昨晚厨房少了什么吗?” 这时一个油头胖和尚道:“回青溪师兄什么也没少,昨晚也没剩有炊饼。” 众人都在议论纷纷,不知谁对谁错。 云超悄悄地道:“你看吧,仗着法和师叔祖。不剃度也在寺里而且还趾高气扬的,好像整个寺都是他家的一样。” 住持和气道:“云青你是屡教不改啊,先犯戒现在又违反处罚,你们两个都下山吧!以后不再是寺里的弟子了。” 云青一下子瘫坐在地上,而青疾看向了法和。 法和并不说话,身披袈裟的他表情很平静,不显山不露水的。 “让他吃rou的是我,偷炊饼的也是我,要罚就罚我和云青没有关系。” 青溪大声道:“可破戒的是他,他不吃rou就不会犯错。” “青疾。”法和走到青疾面前,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还有不到三个月就是你的诞辰了,快十八岁了。一直要你在寺里有十四年了,长大成人了叔公就不留你了,下山吧。今年你的诞辰就在家里过,你回家你爹娘、二叔、meimei肯定会很高兴。” 说完转头看着云青道:“你也还俗吧!如果没有去处你就跟着青疾回家,我给一封书信。你捎去给青疾他爹,他爹看了书信会照顾你的。孩子别哭,看你尘缘未了,或许这是个好的结果。” 说完转身就走,别人的挽留也不听径直往外走。 突然到了人群前停了下来,怒目而视地看着云斌,这眼神着实吓了这群人一跳。 不仅仅是,因法和平时平易近人而造成的巨大反差,而实在是那眼神真的吓人。 “听到了没,青疾的确是我的亲人,但他是我的侄孙。” 这声音完全是雷霆之怒,吓得众人后退了一步,而且云斌的腿在发抖。 众人都没有敢说话的,死一般的寂静。 寂静是在法和出门后一会打破的。 “师傅徒儿对不起你,但我不想离开寺里。” 云青可怜巴巴地对青化说,眼里擒着泪水像呆若木鸡那般动了动,转身看着住持。 青化道:“师兄,云青在寺里也有五年了,就让他留下吧!” 一旁的青溪压低了声音道:“青化师弟,可不能这样,寺里有寺里的规矩不能这样做。” 住持开口道:“你俩下山吧!就这么决定了,不用再说,都散了。” 众人一哄而散,只剩青化、青节、青疾、云青四人。 “云青啊!你法和师叔祖说得没错,你尘缘未了不适合待在寺里,你就下山吧!走,师傅给你收拾东西。别哭了,你也十五岁长大了。” 云青哭泣着跟了出去。 “到你了,走吧!青疾师弟。” “节叔,你又在调侃我了,不是说了吗?没外人的时候叫我青疾就可以了,不必客气。” “废话真多,走吧!能下山你小子乐开花了吧!” 云青本名叫萧青,十岁时离开了他那个受尽苦难的家,而西塔寺就是他的新家。 这里虽没有亲人的温暖,但也解决了他的温饱,师傅也给了他亲人的感觉。 这里的一草一木一间房屋,一个凉亭都有他的足迹。 那里的草他踩过,那棵树他爬过。那间房子他打扫过,那个凉亭前天还在那乘凉过。 青疾是在不记事的时候来这里的,这完全就是一个家。 所有的记忆都在这。 开心的不开心的都有,酸甜苦辣全都在这。 “青节你送青疾下山吧!把他带到茶铺店里。以前一直困他在寺里没让他离开过我们,现在年纪也不小了该下山了。对了陈节你如果不想再上山的话也可以,没必要再守着我这个老头子了。” 青节突然就哭了,眼泪流了出来。 十七年的时间里,有十六年没听到别人叫他原名了,他还以为他恩人已经不记得他的真名了。 “我不走,您的救命之恩我要用一辈子来还。” “阿弥陀佛,当年救你只是碰巧遇到而已……” “我是不会走的,我没有家我现在的家就在这里。” “叔公,节叔。” 青疾听到了他们的谈话,所以语气低落地叫了两声,青节知道他们有话说就出去了。 “疾儿,你是不属于这里的人,是我强留你在这里的。千万不要怪你的爹娘,这么多年了,回家去吧!” 法和还是那么平静地坐在那,胡须很白也很长。 又缓缓道:“二十年前我们家遭逢大难,你叔公婆和叔公我四岁的儿子,也就是你小叔都惨遭毒手。后因叔公思子心切就要求你爹让你跟着我,你千万别怪你爹娘,要怪就怪你叔公自私。” 青疾一听像失了魂一样呆在那,而法和不禁簌簌落泪,看得出那是他的陈年伤痛。 “总之这次下山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家,不要让叔公和你爹娘担心。千万不要逞强斗勇,也不要涉及江湖之事,这个规矩你是知道的……” 此时法和像是个夫子,这样的话,没准他已经讲了无数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