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访故
我站在那户大宅门前，心里不禁有些忐忑。 虽然之前的确知道了委托人的名字叫温秋棠，但我也没往他和温乙未有亲属关系上想。世界这么大，姓氏重复的人要多少有多少。 不过，枫佑城很小，所以我今天又出现在了这里。 先前我只当他是一个无理取闹的老头，但现在，这家伙突然摇身一变，成了我搭档的爷爷。 温乙未的表情很奇怪，既不是强烈的抗拒，又不是自己想要去，而且也不觉得去不去都无所谓。 “你是不是和你爷爷关系不好啊？”看他便秘般的表情，我不由得问道。 “算不上好，毕竟他也没怎么管过我。”他依旧臭着脸，“而且，我总感觉这门背后不止他一个人。” “这不是废话吗，他还养了那么多狗呢。” “不是这个意思啦，总之有种怪怪的感觉。” 最后，还是我们俩剪刀石头布决定谁去敲门。虽然对于像我们这种抱着拜访的目的前来的人来说，这样的行为很怪异，但看着温乙未在门口犹犹豫豫的，连带着我也纠结了起来。 温乙未运气一直不怎么样，他还是揽下了敲门的重任。不过，就在他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了视死如归的表情后，门被从里面打开了。 开门的却并不是先前对我们颐指气使的老头温秋棠，而是一位我头一次看见的青年。他穿着白色的长外套，黑色的长裤与衬衫，及肩的头发披在肩头。 另外，虽然这么说不太礼貌，但我的确从他上翘的眼尾里看出了一种狐狸的狡黠。 “时间刚刚好。”他突然笑了一下，轻巧地跳过门槛，又弯下腰来，对我们行了个有些夸张的礼。 “人可都在里面了，请进吧。” “等等，”我叫住了行完礼便转身，准备离开的那人，“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没有吧，阮献琛小姐和温乙未先生，不对吗？” 他的脸上挂着一种刻意的疑惑，这让我确信他并不对自己的任何话抱有怀疑。 “你……是谁？” 温乙未就像失了神似的，目光却死死地钉在那人身上。 “我啊，我啊，”他的目光垂向地面，此时他的表情竟然带上了些许温柔，“‘我是乐园门扉的第一把钥匙，我是熔炉锻就的第一柄长剑——’” “‘我是黄昏碎裂的第一个泡沫，我是雨夜损毁的第一块水晶。’” “‘我是构成故事的第一句言语。’” 他突然大笑出声，而我们俩却因某种难以言明的压力无法行动。 “过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再见的！两位，等你们哟！” 他冲着我们抛了个飞吻，随后转过身去，离开了这条街道。 “……什么情况？” 我不禁大声说道，而自然而然的，从温乙未那儿没有传来任何回答。 看着已经打开的大门，我心一横，拉着温乙未就跨进了门内。 在与先前没有太大差别的庭院中间，温秋棠正与一个女孩下着棋。女孩背后的凳子上坐着一个满脸凶色的男生，前者看上去只有十岁出头，后者则约莫高中生年纪。 我们急急忙忙的闯入行为，看来是吸引了庭院内三人的注意力。 “吔，你们怎么进来了？” 温秋棠还是一如既往的大嗓门，虽然一副老绅士打扮，但只要一开口，他的本性便暴露无遗。 “刚刚那个男的是谁？”来不及管他，我连忙问道。 温乙未到现在还是一副没回过神的模样，我则从那个青年刚刚表演般性质的行为中感受到了某种难以言明的怪异。 当务之急，是要搞清楚他的身份。 “什么男的，不是你们自己闯进来的吗？” 一脸凶相的少年开口说道，而刚一听闻他的话，我便后知后觉地体味到了一种违和感。 刚刚温秋棠的话不是在问我们“为什么不接受邀请就闯进来”，而是在疑惑“我们是怎么打开大门进来的”。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在与温秋棠对弈的女孩表情如常地又下了一手，“但从半小时前到刚刚你们进来为止，我们三人都能作证，庭院里一直都只有我们三个。” “哼，我知道了，定是你小子偷偷把我的钥匙拿去配了！”温秋棠竖起眉毛，对着温乙未大声说道，“呔！从小时候开始你就这样，不学好！” “想要这里的钥匙的话，直说就是了！我又不是不给！” 我先是被他严厉的语气吓了一跳，不过听后续说法，他倒也没有太过在意。 “啊……” 温乙未含糊地应了一句，我和那个女孩互相看着对方，在这无言中渐渐知晓了目前到底是怎样一个事态。 “……我叫阮献琛，这个是温乙未。总之，今天我们本来是想来看看这个老——咳，咳！我是说，这位温秋棠老爷子的。” “我是温语冰。”女孩礼貌地回应道，“这样的话，从亲属关系上来说，你身边的那位应该就是我的堂哥了。” “嚯。”少年感觉很有意思似地咧了咧嘴，“今天是什么日子啊，这老头的家属一个两个的都跑来认亲了？” “李蜂。”女孩有些责怪地看了他一眼，名为李蜂的少年便挠了挠后脑勺，不再说话了。 我看着附近蠢蠢欲动，想要飞扑上来的狗群，自从上次鸡飞蛋打的找狗事件后，我们也算是和这群家伙混熟了。刚刚遇见的那家伙即使用某种障眼法瞒过了这三人，应该也无法逃过这十几只狗的嗅觉才对。 无论这些狗对他是防备还是亲近，一定都能造成令其他三人无法忽视的影响。但现在，双方的观点明显出现了矛盾。 温乙未被温秋棠拉去了一边说话，我则坐在了祖孙二人对弈的棋盘边，开始构想起各种各样的可能性。 “幽灵……？”一个可能最先在我脑海中出现，但也最先被我自己否定。如果是幽灵，他连门槛都不需要跨才对。 还有那个莫名其妙的关于“我是谁”的五重排比，回想起来，那些古怪的用词还是令我的心跳有点加速。但究竟是哪里不对劲，我怎么也想不明白。 温语冰则还在看着棋局，她的年纪不大，语气和行动却尤为成熟。她曾经历过什么吗？ 对了，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一个助手。 伍拾伍？我开始在内心呼叫起来，你知道刚刚那人是谁吗？ 【……】 在我离开月见楼时，伍拾伍就已经醒了。我还清楚地记得她疑惑地问我为什么月见楼内聚集了这么多人。 但现在，在我脑海中响起的声音却满是犹豫。 【……的确有这么一个条目是符合的，但是我无法解锁】 为什么会有条目被锁起来啊？我大吃一惊。 【刚刚他说的那五个句子都是解锁的提示，也就是说，想要完全解锁有关那个人的条目，必须要五把密钥】 伍拾伍如果是人类的话，现在可能已经紧张得冒汗了，【这个信息藏在我的加密区域里，连我都是第一次知道还有这么一个条目。只能确认这肯定是第零号项目的负责人加的】 这个项目负责人怎么尽干些多余的事情！我很想斥责出声，但目前也只能在脑海中无能狂怒。 而且，他说我们不久后还会和他再见。按目前枫佑城的形势来说，下一次见面莫非就是—— …… “棋盘游戏的下一次时间会是什么时候？” “根据我们解析出的情报，应该会在三天后，也就是9月4日。” 8月31日晚，缺失了一名成员的监管所调查队回到了位于西北城区的总部。关徐看着面前这块闪耀着银色光芒的石碑，面容凝重。 石碑上密密麻麻地书写着异形文字，而随着时间推移，这些文字的外形则在不断变化。通过监管所能召集的所有魔术师的帮助，一天后才勉强破译出了这些文字的第一层意思。 也就是对下一轮棋盘游戏时间的昭示。 “……可恶，到底是哪些混蛋干的！” 关徐狠狠地砸了一拳桌子，将不少文件震得掉落在地。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棋盘游戏，监管所损兵折将，不少被选为棋手的成员都自愿失败，只为换得更多人回来。 “占星者协会？歧途？不对，他们还在蛰伏，这种做派也不是他们的风格……那就是鸦神之眼，还是圆桌的那些家伙？” 关徐将线索板上的一个个钉子狠狠按下，那些这两年在枫佑挑动各式各样事端的组织与个人在她脑海中过了一遍，却没有任何头绪。 这种范围，这种做法，和一直以来的任何一次事件都不同。关徐感觉到了这种不同，而这更加令她烦躁。 因为她居然从这份充满嘲弄的做派中读出了一丝悲悯。 将双拳重重砸下，前来汇报者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但看着上司的表情，他的心中也泛起一丝苦楚。 这两年来，年纪轻轻的所长承担了太大的压力，新生的监管所也一样。 “阿柠，把下一轮棋盘游戏的时间通知全城。” 听见自己的名字被叫到，司柠先是一个激灵，随后便敬了个礼。 “是！” “……可恶的幕后黑手，敢做这种事，可别让我逮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