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宋婉琳只觉得自己浑身冰冷，眼皮沉重无法抬起，她好像是在做噩梦，耳边一直环绕着一句话：皇妃，这是陛下赐您的毒酒，喝了就解脱了。 那尖细的声音在清冷的大殿上回音层叠，仿佛永远没有停歇。穿堂的凉风带来外殿模糊的呜咽哭泣声，凄凉而沉重。窗户被风拍打的框框作响，端着毒酒的太监对她说了些皇帝慈悲，不忍皇妃再被病痛折磨的话。她没有反抗，只是冷眼看向龙椅上的人，她麻木的端起冰凉的毒酒喝下去，然后腹中开始绞痛，喉中也灼疼泛出铁锈味。 疼痛似乎没有止境，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搅成一团，最后思绪模糊，也不知究竟什么地方疼，只觉得自己全身大概都忍不住抽搐起来，即使是倒在地上也没人搀扶，刺骨的寒冷从地上传到身上。 “皇妃这样持续多久了？” “已经高烧不退两日了。” “太医呢？” “有叫太医来看了，说是受了寒方子也开了，可就是不见好。” 小蕊站在床边神色慌张地回答着慕寒钰的问题，她们几个宫女有条不紊地照顾皇后，却没想寒王突然出现在雅兰殿门口，吓得青青连手里的水盆都打翻了。小蕊有意无意地偷看了几眼慕寒钰，从那张平淡的脸上看不出此刻他的心绪，小蕊着实想不通寒王主动来这里是做什么。 “别…杀我，谁来救救我……” 看着床上的宋婉琳一脸痛苦的模样，慕寒钰居然有种希望代替她承受病痛的想法。 “救我…我不想死……” 眼见床上的人不仅是说胡话，连身子都颤抖起来，额头上大可汗珠滚落，慕寒钰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心慌意乱，听到她说不想死的时候心更是揪到了一起。不管身边宫女异样的眼神，慕寒钰拿了旁边的温热毛巾给宋婉琳擦拭额头上的汗珠。 似乎是感受到微凉的触感，宋婉琳像是在梦魇中抓住了救命稻草般，从被子里伸出手一把抓住了给她擦拭额头的手，紧紧得握着。她感觉自己时冷时热，但是抓住的这只手一直都是那个温度，很舒服。而慕寒钰则是乖乖地被宋婉琳抓着，一动不动，也完全没有反抗。 一旁的小蕊还有青青，见自己皇妃的举动硬是憋了一口气在心头不敢松懈，有闻寒王不喜被人随意触碰，可面对她们的皇妃却是任由被抓着，作为奴婢的她们也不敢妄自去揣测自家主子的心思，于是小蕊与青青识相地退了出去，只留慕寒钰还守在宋婉琳身边。 “别杀我……” 还是同样的呓语，慕寒钰不禁在心里想着这丫头是不是前几日顶撞慕琰怕被怪罪，结果自己吓自己吓出病来了？看当时她那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还以为真的不怕慕琰，不过多亏了宋婉琳，他第一次在慕琰脸上看到了复杂的神情，愤怒但更多的是愧疚。倒是后面林子意又返回到御花园，正巧听到慕琰跟宋婉琳的对话，还说慕琰完全是自作自受。 “放心，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宋婉琳的表情稍显放松，虽然还皱着点眉，没有呓语也没有颤抖，比刚才要好上一些，慕寒钰悬着的那颗心也有了着落，等了一会儿，试探着稍微用了点力度去回握宋婉琳的手。 小手摸起来rourou得触感让慕寒钰觉得想要一直摸下去，他居然还鬼迷心窍得想要是能一直握着她的手该有多好，慕寒钰还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心思是有多危险，宋婉琳是皇妃，是他侄子的皇妃，自己作为皇叔，已经算是宋婉琳的长辈，这么做已经违背了礼数。可慕寒钰还是趁着又瞧瞧往前挪，紧靠着床，这样可以离她更近一些。 “皇叔…你怎么在这里？” 看着床上的人慢慢睁开眼睛，慕寒钰趁她不注意收回了手。 “听闻皇妃生病了，我这个做皇叔的怎么也得过来看看不是？” 身为自己丈夫的皇帝都从不对她嘘寒问暖，这个当皇叔的倒是巴急得来看她。不过宋婉琳此时想不了太多，头感觉快要炸开似的。回想起刚刚的梦，自己被人毒死了，但让她觉得奇怪的是坐在龙椅上的人并不是慕琰，虽然看不清那人的相貌但从谈吐举止上可以肯定是别人。只是自己为什么会做这种梦呢……宋婉琳再看看旁边站着的慕寒钰，算了，不去想那么多了，还是多看看帅哥养养身心吧。 这时小蕊小心翼翼地透过门缝看着屋内的情况，她实在是担心自己皇妃，寒王一直都是让人捉摸不透的，也不知道他会对皇妃做什么。见床上的皇妃醒了，小蕊轻推开门，小声询问。 “皇妃可是醒了？” “若是太医来了让他进来便是。” 回话的是慕寒钰，小蕊点点头示意身后的太医让他进屋。太医在进屋看到慕寒钰的时候愣了半晌但也没说什么。诊治完后太医便退下去开药，大大咧咧的青青随着太医一起亲自去抓药，完全没有在意身边小蕊那有些纠结的神色。 “不好意思啊，皇叔，我这生病了没能好好招待你，等会儿让小蕊给你打包一些糕点带回去吧。” 小蕊虽然不明白打包是什么意思，但大致的她还是能明白意思。 “咳咳！” 突然一口气没回上来，宋婉琳开始不住的咳嗽，小蕊见状准备倒杯温水却没想慕寒钰居然还抢在她前头先一步完成了动作，在看看她家皇妃，完全没有任何顾忌喝着寒王递给她的水，寒王看着皇妃喝水不说还再替皇妃顺背，慕寒钰一套cao作下来属实让小蕊头昏脑胀的，或许皇妃还没有察觉，但小蕊的心里已经有了最不愿意有的想法—— 寒王莫非是心悦于皇妃了吗！？ “皇妃，药熬好了，还请趁热喝下。” 宋婉琳差点喝水呛到，她刚看到青青去跟着太医抓药的，怎么没一会儿就端着药回来了？这药拿高压锅烧的吗，这么快？！ “太医说了要用急火熬制，药效才不会流失，皇妃快趁热喝下吧！” 宋婉琳早发现了青青是个做事雷厉风行的人，行动力很快，吩咐下去的事都能很快的做好，只是她很好奇这急火是有多急，这么快就能熬出一碗药。 “先放在桌上吧，我等下喝。” “太医说了，要趁热喝才有效果，皇妃还是现在就喝吧。” 这话不是青青说的，也不是小蕊说的，而是站在旁边就是一幅美景的帅哥皇叔说的。 “皇叔今天应该忙了很多事吧，还是快点回去休息吧，这里有小蕊跟青青照顾我，皇叔就不用担心了。” “皇妃喝完药，我就回去。” 喝你个头啊！你看看那药，黑漆漆的，上面还浮着药渣，光闻味道都能让人反胃作呕，这能喝得下啊！还趁热喝，又苦又烫的，喝这玩意儿纯纯就是折磨人啊！ “皇妃生病这几日可有好好喝药？” 在场的除了慕寒钰，另外三人都默不吭声，最后还是青青受不了这尴尬的气氛，全说了出来。 “皇妃…因为嫌药苦，基本没喝几口就倒了。” “苦？可有配糖？” “有，皇妃每次都把糖吃了，光剩婉药。” “青青，你不要在皇叔面前告状啊，我有喝药的，那几口也不是白喝的啊！” 宋婉琳差点没有掀被子起床，跑去捂住青青的嘴，也不看看现在的情况，看慕寒钰的架势好像她不认真喝药就要把药给她灌下去，这种时候青青这个大嘴巴还在那里说。 “可光喝那几口也不够啊，皇妃的病不是一点都没好嘛！” 宋婉琳被青青说的无法反驳，眼见着是没办法了，她只好硬着头皮闭上眼，打算一口气闷了这碗药，可她似乎忘了这刚出锅的药烫嘴再加上苦涩得无法形容的味道，这嘴刚被药沾湿就全被吐了出来。 “不行不行，这药我打死都不喝，这不是人喝！” “可良药苦口…皇妃就努把力把药喝了吧。” 这不是努不努力的事情啊，这事关她的性命啊！先不说喝了这碗黑汤能不能药到病除，她只知道喝了这药，命肯定就要交待在这儿了。 “皇妃若是喝一口，我就给你一块糖吃，如何？” “皇叔当我是三岁小孩么？” 虽然嘴里这么说，宋婉琳的眼神还是落在了慕寒钰手里的糖果上，在皇宫她没见过有这种透明的糖果，而且之前在外面玩的时候也没见过。 “这是民间新出来的琥珀糖，味道像水果，因为形似琥珀便称为琥珀糖，皇妃应该还没吃过吧？” “…你先给我一块尝尝好不好吃。” 慕寒钰给了她一块，就怕他反悔似的，宋婉琳迅速拿过糖果塞到嘴里，糖果刚进口甜甜的滋味便盖掉了汤药的苦涩味，还真如慕寒钰所说能尝出水果的味道，她吃的这块好像是苹果味的，跟药房拿来配汤药的只有单一甜味的糖完全不一样。 “皇妃若是全部喝完，那这一袋就都是皇妃的了。” 眼见着慕寒钰拿出一大袋琥珀糖，宋婉琳馋得眼里冒光，摆着一脸苦相喝完了前面的药。 “我喝完了…呕……皇叔，快给我糖，要出人命了……” 哈，活过来了！宋婉琳嘴里含着糖，还数着袋子里的看看有多少颗。慕寒钰看着她爱吃糖的样子，早知道她喜欢就该多带一些来的。 这糖本就是慕寒钰今日来朝中办事想顺道送给她的，只是他先在宫里找遍了也没见她的身影，因为听宫女太监们说皇妃总是喜欢在皇宫里闲逛，说不准能在哪里遇见，不过在听到皇妃身体抱恙后，慕寒钰就匆忙赶到雅兰殿去了。 好在，这糖还是送出去了，没有白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