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回忆

    大家好，我是左之，故事从我这里开端，某C轮融资互联网公司的大龄运营，从一线国内一线城市返乡的我，想给大家讲讲我们的故事。

    养父母给我取名的时候应该略显随意了，我出生在南方县城的小镇，是父母领养回来的孩子，据说亲生父母一直想要个男孩子所以把我送给了我养父母。后来听邻居阿姨说刚被送来的时候我才10个月大，瘦小的身躯看上去也就5、6个月的样子，手臂上和腿上都是抓痕，严重的营养不良让人看上去头特别大。不知道是不是缘分我在看到养母（mama）的时候笑了，也就是这一笑改变了我后来的命运，养母决定领养我了，我终于有家了。

    记忆中mama特别的温柔，164的个子特别瘦，白皙的皮肤，手指修长，mama特别爱干净，家里虽然不太富裕可是mama总能打理的井井有条。爸爸是我们小镇上的国企的干部，是80年代的大学生，180的个子，浓眉大眼，是我们小镇上的公认的有能力的人。爸爸工作很忙，生产管理要靠他，他常常开安全生产会议，一开就是开到晚上八九点不着家。到了晚上，我们生活大院的活动也特别丰富，篮球赛、乒乓球赛、交谊舞比赛、露天电影等等，爸爸会在有活动的时候把我带出去，我就和比我年纪大的哥哥jiejie们玩在一起。他们带我玩捉迷藏，丢手绢。大jiejie们会带我跳房子，尽管小小的我并不会，也会偶尔被他们笑，那时候短裤背心小拖鞋成为了我的标配。

    回到家里mama会拿出粮票或者钱让我去单位食堂里去打5两米饭，这个时候我就抱着家里的搪瓷碗飞奔过去食堂。到了食堂每次都是一个胖胖的阿姨给我打上米饭，我会认真的和她说“谢谢阿姨”。回家的路上闻着米饭香我总是忍不住的咬上两口，记忆中，方方正正的饭米粒里总是有一股田间地头的清香。而带回家mama发现少了一块都会小声责怪我太馋了，并且嘴里碎碎念道“你这么能吃，怎么养得活呀？”记忆中，童年生活都是那么的美好，日复一日的生活中虽然乏味却是简单的幸福。

    后来我要上小学便搬家了，新家在一幢两个单元总共8层的小楼第五楼，mama总能津津乐道选了一个中间好楼层。新家的装修很简单，不过很快我们装上了座机，我有正式单独带书桌和柜子的房间，房间里还有个吊扇。阳台在我的房间里，冬天里可以摆上椅子边晒太阳边看书。爸爸喜欢把餐桌放在客厅里让我写作业，透过客厅的窗户我能够看到一棵很大的香樟树。香樟树很老很老了，所以枝干分叉的非常多，叶辐感觉特别的庞大。比起梧桐树，香樟树就没有那么四季分明了，不过我最喜欢春天的香樟树，这时候香樟树的嫩牙绿总能让我看着看着就出神，当然每次我不想做作业的时候我都能找借口说要远眺放松眼睛，而mama每次都上当。

    开始搬入新家的时候，爸爸mama工作都很忙，mama是单位上的老员工，负责仓库的收入库记录。爸爸比mama忙多了，每天很多会议，当然我知道他乐在其中。爸爸总觉得我和他一样优秀，所以鸡娃理论就此开始了。每次考试必须在95分以上，不然回家难免会被爸爸mama骂。周末爸爸给我报了兴趣班学绘画和书法，其实我想和他说我喜欢跳舞的，可是爸爸好像习惯性的忽略我的感受了。周末，总能看到背着画板，行走在去学校的路上。新家离学校特别近，如果抄小路的话会更近。在夏天的时候小路上总是各种狗尾巴草，我总能一路上非常开心的过去的原因就是可以摘狗尾巴草，这是我最开心和放松的时刻。

    这种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我以为我会一直这样子下去，可是终究抵不过时代的变迁。我还记得有一天我开开心心的回家，放下书包看到mama回来的特别早，mama坐在客厅里和我说，她下岗了，那天mama没有做饭。当天爸爸回到家，似乎一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一样，爸爸一反常态的只煮了面条。那天家里特别安静，只有外面的广播里放着《从头再来》。吃完面条，爸爸让我关上门去写作业，他和mama开始了聊天。

    mama说“我年纪大了，这怎么办？孩子还这么小”。

    爸爸：“下个月可能不会发工资，我们的钱应该可以撑一下”。

    mama“你赶快把你弟的钱要回来，眼看着孩子越来越大，哪里都要钱。”

    爸爸“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明天我给你问问你们岗位的事情”。

    话没几句，可是我听得特别清楚。按照现在的话说就是吃瓜群众总能在第一时间掌握事情的发展。那以后，mama的话就很少了。第二天，mama还是去上班了，她尽量不在我面前提起正在发生的事情，而我的零花钱mama也从来没有少给我。懂事的我也没有告诉mama我的美术课上的白色颜料用完了。后来我发现回家的路上多了很多宣传语，《从头再来》成了电视上，广播里最常听到的歌曲，“心若在，梦就在，只不过是从头再来…..”

    自从mama告知我们她即将要下岗后，mama就陷入了焦虑中，mama时常会拿出自己的存折看看里面的余额，不放心还会去银行查询下余额。也会特别关心家里的卫生，mama之前的“讲卫生”慢慢变成了洁癖，比方说mama强制我回家第一件事是洗手，洗手时间必须超过一分钟，饭前必须洗手，同样不低于一分钟，不然就只是“冲冲水”而已，对爸爸同理。家里的桌子椅子都是每天擦拭，从不落下等等，而mama的焦虑似乎不能被爸爸理解，爸爸觉得mama在“找茬儿”，而那时候我也不理解mama，在阵线上面我和爸爸站在了一起。而长大以后，我知道了，这个有专业名词叫泛焦虑和强迫行为。

    这样子的时间长了，mama和爸爸逐渐由刚开始的互相埋怨变成了争吵。有一天在吃饭的时候，爸爸没有洗手就来吃饭，任凭mama怎么说，爸爸就是不去洗手。mama火了直接开吼，“这饭我不吃了。”爸爸不动声色，继续吃着。mama生气的说道：“你去把小叔借的钱给我要回来，七八年了，他们还不还钱吗？”爸爸还是不理mama，继续狼吞虎咽。mama看爸爸不回应瞬间爆炸了，mama说“你现在就去打电话，不然我们谁都不要吃了。”换来的仍然是沉默。mama哭了，我见到这阵势也被吓哭了。家里两个女人哭在了一起，我蹑手蹑脚的去拉了拉mama的手，不太擅长安慰人的我，这个时候也知道mama整个人在发抖，mama手抓紧了毛巾，青筋都爆出来了。我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这段时间mama瘦了这么多，后来我才知道爸爸这种沉默也不安慰的行为叫做“冷暴力”。也是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这个时候，爸爸mama已经半年没有发过工资了，可是爸爸仍然每天都去上班，而当时毫不知情的我仍然每天都有零花钱。mama已经做到了最大的克制不来影响我的学习，尽量维护着我在小伙伴们面前的面子。而慢慢的，国企的工资危机也弥漫到了学校。

    国企都是有自己的子弟学校的，而当时子弟学校的老师的编制都是企业员工。企业没有工资发放自然老师也是没有的。作为企业“领导”的爸爸的女儿，我慢慢在学校里受到了某些老师的排挤。班主任姓王，王老师是个暴脾气的好老师，心直口快是她的好性格，印象中她是教数学的。在一次期中考试里，我的数学只有87分，成绩一向非常好的我被她叫到了办公室，她说对当前企业状况和作为小学生的我一一道来，我已经忘记她说了些什么，只记得一句话“我们都要去要饭了。你都不要好好学习吗？”这句话对我影响极大，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句话，第一次让我觉得离自己这么近。我也变成了别人口里“穷人的孩子。”那天我哭着回家，回到家我没有洗手，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任凭mama怎么敲门我还是没有开门。直到快到饭点，

    “之之，你开门呀，mama要进去晒衣服呀”mama试图用家务理由让我开门，

    我慢慢打开了门，此时眼睛已经哭肿了。客厅的白炽灯灯光照的我的眼睛都睁不开了，我哭着和mama说“mama，我们是不是会穷到要饭？”mama惊讶于我的话。摸摸我的头说“不会”。后来的事情我也不记得了，只记得我哭累了，没有吃晚饭便上床睡觉了。小孩子哭到后面都是全身抽泣，抽泣的原因大概是哭到大脑缺氧了吧！再后来我只记得爸爸去打了几个电话。我们的家庭危机似乎得到了暂时的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