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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鞭炮齐鸣,锣鼓喧天,浓厚的烟散布在空气上,迟迟无法消散,整个城市都沉浸在热闹的节日中,过了今天我也十八了。

    “来来来,准备放鞭炮,洗洗手吃饭了!”

    “先放鞭炮,我去放!”

    “我也去我也去。”

    “换件衣服,别嘣到棉袄上,哎呀,慢点呀!”

    “孙儿,你也去和她们去呗。”

    “去呀,和她们玩去。”

    架不住屋子里只剩我一个小孩,穿上外套,跟了出去,却也没有放烟花,只是在门边看着,并不是没我的份,只是我似乎不太习惯玩闹了。

    电视里播着春晚,餐桌上他们开着令人捧腹大笑的玩笑,喝着一瓶接一瓶的啤酒,争抢着吃出包着硬币的饺子,比划着谈论这一年来的感受。在桌子的角落,我默默吃着手上的饭,感受着自己在这场喧嚣中是有多么的格格不入。

    宴席散了后,他们开始打起麻将,我不会打麻将,只想早些回家打会游戏(我从不拿手机)。可分针一圈又一圈的跑了四个小时后他们依旧没有散的意思,春晚播完一遍又重新播放着,我开始疲惫。

    “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等会的,你着啥急。”

    “我困了。”

    “困就躺那睡呗。等会,碰!”

    想起母亲前几天还在楼上和我说:“今年过年不去你奶那边过了,我不愿意和她们掺和,你也别下去了,到时咱俩在家炖个小鸡。”

    看着母亲眉开眼笑地和周围人亲近的样子,我不禁在心里默默鄙视。

    春风从东边吹来,带来了新的绿意,万物复苏,也唤醒了我尘封的学习的心。

    我开始试着去看教材,打算考个大专证,我向母亲求助想买台电脑,2000就好,为此我们二人又吵了一架,最后也没要到钱。

    一个月后无意间和奶奶提起此事,奶奶用卖菜赚的4000元给我买了一台电脑,并叮嘱我好好学习。

    我真的很感谢她老人家没放弃我,没放弃那个早已落进深渊,满身泥泞的孩子。

    “嗡——”

    我伸手扇了两下,换个姿势继续睡。

    “嗡——嗡——”

    “啧,这蚊子烦不烦呀怎么一直在我左耳嗡嗡,赶还赶不走。”

    “嗡———嗡———嗡———”

    我猛地坐起身,恼怒地巡视四周,什么也没发现,但声音却一直在耳边萦绕,我开始在房间每个角落都搜索一遍,仍然没有。

    就这样不知道折腾到了下半几点,才终于顶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每逢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那只小蚊子就会如期出现在我左耳,此事令我十分困惑,直到一个星期之后我才发现是我耳鸣了。

    接下来的五个月里我的睡眠都不是很好,以至于影响到了我的身体和情绪,无奈之下找医生开了含有朱砂的药物,可服用了两盒后依旧不管用……

    “能出来吗,我有大事和你说。”

    我和豫欣约定了第二天中午在她家见,我们两家差不多打车十分钟的路程。

    我并不是第一次来了,可站在她家门口我竟有些害怕,犹豫了很久后才敲响了门。

    “你来了,快来快来。”她又瘦了,看着甚至有点不经风吹的样子。

    “快坐,六月份考试你来呗,考完咱俩去俄罗斯。”

    “什么考试?我没法去吧。”

    “你学籍还在呢吧,六月份政治考试考过之后就不用参加高考直接去留学,我都问好了。”

    “学籍?我好像记得我妈说过学籍什么,但我想不起来了,我回去问问我妈,不过就只需要学籍和通过考试就好?”

    “对呀,你和我一起去呗。”

    我有些动容,“不过语言怎么办?我不会俄语。”

    “去那边有一个月的培训,然后学费得有三万,食宿咱俩就简单点一万就行。”

    “四万?这怕是有点难。”

    “不够的话你让你妈把你家那房子卖了呗,再办个升学宴,这也算上大学了。”

    “这不太好吧,我妈怕是不会同意。”

    “这有什么不同意的,你这一年没学,高考还能考上?这不用参加高考,去俄罗斯回来说着也好听,你妈不也有面吗?”

    “可我妈……”

    “我知道你还是想上大学的,对吧?”

    我有些动容,回去后也一直在思虑这件事,直到母亲回来。

    “妈,我学籍还在吧,豫欣说我六月份政治考试过了后就可以去俄罗斯上大学了。”

    “行呀,那你考呗。”

    “那个,学费可能需要赞助下,三万加一万生活费。”

    “四万?我没钱。”

    “怎么会呢,我这几年的补课费用总共不超过2000,爱好课也是一个没上过,练习册更是只有初升高时我问你买过一次,你当时就说没钱,不给我买。从小到大我在姑姑家从不敢吃什么,衣服只有过年买一套,怎么会没钱呢?怎么会呢?这关乎到我前途,你为什么总没钱呢?”

    “我就是没钱!你爸走还带走五万,一分钱也赚不回来,我是没钱了,要去你自己想办法,反正学籍你都退了。”

    “什么?退了,还能补回来吗?”

    “这上哪补,全国取消,补不回来了,当初不你自己同意的吗?”

    “我?当年那次是取消学籍?你怎么能在我神志不清时问我这个呢?”

    “那我不管。”

    稍稍缓解下情绪后,我向豫欣说明很遗憾去不了了。

    “啊?不过我听老师说中专也行,你弄一个呗”

    “是吗?我正打算考大专呢,那考完再去吧。”

    “不行,我今年冬天就得走了,你今年能下来吗?”

    “我明年考下来再去。”

    “你跟我去那边考吧,我去上学你就在宿舍背呗。”

    “可我考试得在国内考呀。”

    “那就考试你在回来,考完再过去。”

    “我每次考试在飞回来?可这样我还是比你晚一年呀,你读完还得和我在那边再待一年。”

    “不用,我到时就回来了,你自己在那边读呗。”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今年就跟你去,每次考试我在飞回来,等你考完回来后就直接回来了,我自己在那边?”

    “嗯呢,你跟我去呗。”

    “算了吧,我自己在家考吧。”

    “我今年年底就得走了!实在不行你买个中专吧。”

    “你让我买学历?这被查出来可就完了。”

    “没事,没人查的。”

    “别介,我自己考吧。”

    这次之后,我与朋友之间的本就不多的交流更是少了许多,我开始每天待在楼上上课备考,不出门也不见人。

    可到报考时又遇到了似曾相识的难题。

    “妈,能给我两百吗,我得报考。”

    “我哪有钱呀!你爸走了后一分钱也没弄回来,就我自己上班赚钱,你向我要钱,我向谁要去呀?”

    “我不多要,就两百,我实在是没钱。”

    “我没有!你以为挣钱那么容易呢?”

    “算我借你的,我真的需要。”

    “我没有啊,你自己出去弄去。”

    她们以为她们的孩子不过是一朵生长在烂泥里不用施肥、不用阳光、不要清风、不要修剪,自己在那就能源源不断为她们创造经济价值的艳丽的花朵罢了,可一旦发现这花需要养护或有了枯干的叶子,便会大发雷霆,恨不得将其斩草除根。

    那次之后,我没有去考试,母亲也离开了家里,去了外地工作,而我也依旧过着单调而暗含变化的日子。

    直到次年四月,我才第一次参加了考试,三科过了两科。

    也许一切都会变好的,事情在往好的方向走不是吗?

    手机上接到了徐钊齐的信息:

    “我升学宴你来呗。”

    “都谁去呀?”

    “任旭、迅哥、徐秋明、韩池、张子龙、杨宇他们,都是初中同学。”

    我很果断的同意了,这两年多我固步自封,想要离开却以失败告终,既然如此,就活下去,我想一切都会好的。

    再者也该见见那些同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