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范家失火

    自从随北安王朱建盛平定北方边境之乱之后，安清晏便被编入京畿巡防营，任东城巡防东城左卫百夫长，虽然官不大，也总算摆脱前线的危机四伏，发的饷银足够四口之家的吃喝拉撒，何况大儿子争气还入闱春榜，他们安家几代以来总算出了个读书人。

    大明王朝才建立三十多年，按理说远远不到重文轻武的时候，但沿用了前朝风气，勋贵集团只吸纳那些优秀文人，朝堂上武将也从来没什么话语权。

    说来大明建立的也奇怪，前朝大宋末年其实并未发生什么灾祸，边境也未起战乱，百姓们不说路不拾遗，也算得上安居乐业，好像没什么预兆，一夜之间，国号改了，皇帝换了，甚至这个改朝换代之间死的最多的是那些前朝的皇亲国戚，将士们连甲胄都还没披挂好，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称得上是咄咄怪事，

    新朝建立，虽未动刀兵，律法倒是严峻起来，纵然百姓们心中有疑问，也不敢过多谈论。

    饭桌上，四口之家其乐融融，看到安歌脏兮兮的衣服，安清晏正待开口训斥，却听大哥安又平问道：“小弟，今天出门我在布纺街看到钱氏布店挂了个招牌，写着凡能徒手撕开本店单层绢布者，赠200文，绢布远比麻布脆弱，寻常绢布力大者撕开倒也平常，你说店家这么做不赔钱吗？”

    “既然店家…敢立这个招牌，说明他家的绢布…肯定比寻常绢布品质…强得多，这不是一场好的…宣传嘛，如果有人…为了赏钱尝试失败了，相当于给店家…扩大了一下宣传，一样的价钱，人们自然会…选择他家质量好的，生意便压过…布纺街其他商户了。”安歌习惯了大哥经常提出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手拿着鸡腿边吃边说道。

    “倘若真的被撕开了呢？”安清晏收起训斥的话问到，“你要是答不对，rou也就别再吃了！”

    这怎么能行，他宁愿选择被老爹打一顿也不能不吃rou啊，要是绢布真的被撕开，别说宣传了，那不沦为笑话了嘛。安歌倒是认真思量起来，是了！

    “要是我没猜错，肯定很多人排队要尝试吧。”

    “确实有很多人排队等着。”安又平满脸笑意地看着弟弟，在安又平心里对这个弟弟是百般呵护的，虽然淘气，但相当聪明，连淘气办坏事的时候都能跟先生，邻居们“斗智斗勇”，在他面前又一副你是老大听你的乖乖样，所以在父亲想要训斥时提出了一个问题，不动声色得让安歌免了一顿责骂。

    “很多人排队怎么了，人越多绢布被撕开的机会不是越大吗？”安氏有点好奇的问道。

    “如果我没猜错，这些人应该早早就在钱氏布店周围等着了，招牌一出，他们就去排队，其实都是店家安排的人，给他们一人几文钱装作撕不开的样子，想来应该不是第一次用这种手段了。”安歌笃定道“不过，要是我，就限定挑战人数，不然万一碰到有耐心的人，演戏演完了真撕开就麻烦了。”

    “哈哈哈，小弟果然聪明，店家自然也想到了，每天只限十个人挑战。”安又平看着洋洋得意的安歌说道，又偷偷冲他眨巴眨巴眼睛。

    “这个鸡腿今天让给大哥啦！”安歌转而明白了大哥骤然出题的意图，自然用最爱的鸡腿作谢礼啦。

    入夜，睡梦中的安氏夫妇被一顿喧闹声惊醒，众人中当然不包括安歌，他一睡着，怕是把他卖几百里开外都难醒，安氏夫妇推开门看到安又平也站在院中，问道：“平儿，怎么回事？”

    “刚刚我正在书房焚香看书，好像听到有人说巷口范爷爷家失火了，邻居们正忙着救火”

    “范伯年近六旬了，儿子又是个体弱文人，咱们也去帮忙。”安清晏转头对安氏说道“去看看歌儿，范伯家离咱们家有点距离，火一时烧不过来，歌儿如果没醒你也过来帮忙吧。”

    轰的一声，安歌从睡梦中惊醒，都能把他吵醒，可见声音之大，安歌揉了揉眼睛，恍惚间看到一个头戴斗笠，手持君子剑（注1）的影子被远处火光投射到院墙之上。

    “家里这是招贼了？”安歌陡然清醒，向窗外望去，院门大开，不见父母和大哥的身影，虽有些许才智，毕竟是一个九岁孩童，难免心里慌乱，不敢作声，伏低身型偷偷从窗户向那书房门前的斗笠客望去。

    一眼便看到那人身上的君子剑剑鞘与众不同，竟然是通体绿色，只见斗笠客打开书房门并未进去，探头左右环视一番，又把门关上了。

    安歌脑筋急转，倘若是贼，寻常值钱财物一般会放在家主屋内，去书房寻觅什么，更何况那斗笠客连书房都没进去，开门看看又关上，哪有贼还这般有礼貌的，莫非老爹有宝贝藏在书房？也不应该，安家最大的官就是老爹自己了，还只是一个百夫长，哪里会有传家宝这种东西，正思量间，定睛一看，安歌便直接晕了过去。

    过了大概半刻钟，便听到院墙外大哥父亲的说话声，安歌也不装了，睁眼向院外望去，已然没了斗笠客的踪迹，不知是斗笠客并未看到自己还是装晕起了作用，竟然没把自己杀人灭口。

    为什么装晕？不装晕还能怎么办，安歌思考对方是不是贼的时候，缓过神竟然跟斗笠客对视上了，饶是安歌再没心没肺，也不能跟斗笠客打个招呼，寒暄一番吧。

    待父亲和大哥一走到院内，安歌便迫不及待的把自己看到的情况向他们说了。至于装晕？这个无关紧要，自然是闭口不谈，自己可是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大将军，哪里干的出来这种事。

    安清晏也疑惑不解，书房里没任何值钱的东西，要不是平儿是个读书人，家里连书房这东西都不会有，那斗笠客神神秘秘找什么呢？

    “父亲，靠咱们自己也想不出子丑寅卯来，不如孩儿去父亲卫所请巡防的人搜查一下，兴许还能找到这斗笠客的下落。”安又平说道

    “还是为父前去吧，还有范家失火一事我正好也要呈报上去，让兄弟们巡逻的时候注意防范。”

    “范爷爷家失火了？怎么回事，范爷爷没事吧。”

    安歌终于反应过来，把自己惊醒那轰的一声和让自己看清斗笠客的火光原来是范爷爷家失火了。

    范爷爷是为数不多的愿意听安歌滔滔不绝讲解“战术”的人，甚至一时兴起也会甘为“马前卒”，他可不想范爷爷有什么意外。

    “唉，你范爷爷没事，只是他范郎为了救父，在房子倒塌之前没能出来，真可惜了这年轻人，今朝探花啊，前途一片大好，听说荣庆王都要把荣安县主下嫁给他了。”

    真是命运难测，范爷爷一生坎坷，本来就是老来得子，幸而儿子范至能争气，如今却又……安歌又想起巷口石板上那个笑呵呵晒太阳的白胡子老头，怕是以后再难看到范爷爷的笑脸了。

    “亦有英姿限时命，坎坷名不登文场。”安又平叹道。

    正唏嘘间，听到巷道整齐的步伐声，“莫非是巡防营看到大火赶了过来？正好不用亲自跑一趟了。”安清晏正要快步走出院外。

    大门嘭的被踢开。

    “京畿巡防营东城左卫百夫长安清晏可在？！”

    “末将在”安清晏看清来人皆肩负巴掌大的米黄色三角旗，心中疑惑，怎么旗门卫赶来了，向来东西南北四城是巡防营负责，虽然名义上属其管辖，但旗门卫向来只负责皇家内城安危，不干涉巡防营防务。

    “经查，京畿巡防营东城左卫百夫长安清晏应于三月二十二酉时至三月二十三卯时当值（注2），巡查东城防务，然擅离职守，渎职归家，致东城左卫统领文莱遭入室偷盗被杀于家中，双士巷探花范至能家中失火，命丧火场，现责令旗门卫将其拘押至京兆府侯所，待案情理清，依律惩处。”

    “大人，末将今日休沐是文大人准许的，何来渎职一说？”安清晏一家听闻此话如遭雷击。

    “文大人准许的？安清晏，你可真会在死人身上做文章，你以为你仗着是北安王手下的兵就可以肆意妄为？全都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