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口是心非
清山宗一向环山抱水、海纳青林翠竹,正所谓是岁月静好。 一场杏花春雨,细雨霏霏,雨雾在花苞上凝聚荧露,清亮如玉。 雨夜,林音踩在湿漉漉地石阶上,一步步走到了万经阁下。 然而,她的目的地不止于此。 整个清山宗除了林音,再无人知晓万经阁下还有一方空间。 这里藏着一座冰棺,冰棺的正上方有四鳞冰晶徐徐射出四道霞彩的光波,将冰棺彻底封得严严实实。 四鳞冰晶散着柔和的绿光,有渐蓝的趋势。 林音满意地勾起了唇角。 其实,想要开启程天胤彩,获得仙界的力量,总共需要三样仙宝。 四鳞冰晶、仙骨、灵匙。 若不出意外,仙骨在她女儿身上,而四鳞冰晶也在她手中。 如今只剩下灵匙了,灵匙下落不明,但她绝对不会放弃搜寻。 四鳞冰晶吸收世间最纯善之气,巧合的是,林音的丈夫纪成恰好有一颗至纯至善的心。 他从不杀生,哪怕捉妖诛魔也只是选择最温和的渡化。 他面对众生浮沉,悲悯而博爱。 此时,沉睡在冰棺之下的男人还有一丝微弱的呼吸,纵使冰面斑驳模糊也遮不住他俊美的容颜。 纪成与四鳞冰晶相依共生,四鳞冰晶维持他的生息,也同时在吸收他的纯善之气。 待四鳞冰晶最终变成蓝色,便能为林音所用。 而她在期待这一天快点到来。 林音用涂满蔻丹的指尖点了点冰棺,眼里流出一丝柔情。 “阿成,我的梦,快要实现了,你替我高兴吗?” *** 一夜春水淅沥过,东方破晓初晨,宛如鱼肚泛白。 纪宁转醒的时候,鼻尖被熟悉又令人安心的气息萦绕。 她耳边有力的节奏唤动起她全身的感官知觉。 她居然仍然在自己的身体里,并且一只手环绕在了别人的腰上,让她有片刻的失神。 “醒了?早上好啊,不再睡一会儿么?” 洛昀的声音带着清晨的沙砾感,略显低沉,也将她从恍惚的神思中剥了出来。 他眼下微微乌青,没精打采。 昨夜他疲惫不堪,连续两日高强度的精神紧绷,最后当然变得精疲力竭。 可是纪宁一直拽着他的手不肯松,他一抽手她仿佛就有转醒的趋势。 无奈之下洛昀只好与她拉开一些距离,和衣躺下,眼皮沉重如泰山。 结果他正要入睡时,睡梦鼾甜的纪宁一个翻身,纱袖一落,莲藕般的小臂直接抱了过来,连带着脚也跨了上来。 她的腿正好砸到洛昀膝盖上的旧伤,他忍得呲牙咧嘴,瞬间又睡意全无。 姑娘好像一只娇软的八爪鱼,黏人兮兮而不自知。 上回秋茉还好说,这回是纪宁,他敢动吗,他不敢。 纪宁倒是睡了一个难得的好觉,可听到洛昀的声音后她瞬间清明。 尤其是当她撑着床面起身,看见手上还缠者洛昀衣袍上那条金丝腾龙的腰带时,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气直往她脸颊上冒。 而且如她所料,洛昀虽是披着衣裳,衣袍是松松垮垮的,让纪宁越看越惊悚。 她瞠目结舌,坐着往后滑了一步。 “你怎么……我们为什么……你……我……” 就算是她也没法淡定如常了,这换任何一个没出阁的姑娘都淡定不了。 她尝试回忆,可一阵突如袭来的头疼宛如最令人难受的紧箍咒,尖锐无比,恍惚间有数万只蚁虫啃食她的头颅。 “嘶……” 纪宁捂着脑袋轻哼了几声。 洛昀迅速起身,问:“怎么了纪宁,头疼?” “嗯……” 两只冰凉的手掐上了她太阳xue的两侧,按压的力道不轻不重,一下接一下,却是恰到好处的舒适。 “好点了么?” 享受着洛昀的照顾,纪宁点了点头,依旧没敢睁眼。 她知道自己被梦魂珠影响了,昨夜那种头晕脑胀的感觉此生也不想再回忆了。 但是眼下的情形让她有些难以应付。 某些后知后觉的记忆开始隐隐约约在她脑海中浮现,简直令她无地自容。 “你是想问我们为何还没互换回来,并且睡在一起是么?” “嗯。” 洛昀的话过分直白让纪宁难免心跳加速。 她闭着眼不敢睁开,羽扇似的黑睫颤个不停,眼珠子也转来转去,手指不安分地抠着柔软的被衾。 她自以为已经很克制了,殊不知洛昀将她这些小动作尽收眼底,嘴角弧度渐深。 “为什么没有互换我也不清楚,得问你的余婉儿。至于睡在一起,你不如问问你自己,嗯?” “小仙女,还不睁眼?” 猝然抬眸,她撞进一双充满笑意的桃花眸里。 “你……我们……” 洛昀一脸讥诮地瞧着她,满眼戏谑。 小仙女面颊透亮,泛着健康的红润。 他垂眸瞅着她,又忍不住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下次还敢喝这么多酒不?” 纪宁深吸了一口气,略微调整,声色清冷道:“我没喝酒,昨日我应当是受到了梦魂珠的影响,神志不清。” 闻言,洛昀蹙眉:“梦魂珠?” “对,昨夜那个女子自称是仙界天帝座下第一捕妖师。” “哦,你说的是秋茉。” 纪宁点了点头,微微拧起了眉头,转移话题:“不知为何,她给我看了一段记忆,她和玉公子的记忆。他们俩之间误会颇深,最终不欢而散。” “至于仙界,不曾想仙界真的陨落了。仙界为了保护凡界不受外界影响,诸仙联手为凡间塑立了一道结界,保护凡间,同时将仙界的力量封印在了程天胤彩中。” 洛昀安静地等她说完。 “母亲曾说我天生自带仙骨,能够连接凡间与仙界。” “你是觉得你自己可能就是开启程天胤彩的关键?” 纪宁艰难地点了点头,眉头的漩涡拧得更深了。 洛昀叹笑了一声,没忍住摇了摇头,伸手将纪宁额头的“川”字抹平了。 他温和道:“纪小仙女,别皱眉头。说实话倘若这种机缘是落到你身上,我一点都不意外,既来之则安之吧。” “嗯。” 纪宁也觉得是这个理,只是心里觉得不踏实,她鲜少生出这种感觉。 “洛昀,我被梦魂珠影响了,免不得做一些不随心的事,非我本心,希望你不要误解。” 纪宁过分理智和清醒的态度让洛昀顿感不悦。 “我误解什么?” “倘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谅解。” “你觉得呢?你觉得你冒犯我什么了?” 洛昀一双幽中泛紫的眸子直勾勾地锁着她,让她逐渐退缩了气场。 她仓促地眨了下眼,手指划了划额头,语气倒还算淡定:“我只是怕你误会。” “那你觉得我能误会什么,说出来。” 纪宁觉得洛昀生气了。 他虽然语气毫无起伏,但他生起气来的模样和往常是不一样的,比平时冷漠多了。 乌沉沉眉眼充满了压迫感。 纪宁经过一番心里挣扎了好一番才郑重道:“我明说你莫要生气,眼下这种情况母亲是断然不会让你我结为道侣的。” 洛昀一愣:“为何要成为道侣?” 纪宁的脸上开始浮现出一丝不自然,张口也不如方才那般有底气:“就是……就是我们这样,我理应负责。可若是让母亲知道了,你我绝对会挨罚,你难免会被赶出清山宗。” 她微叹:“母亲为我安排的道路恐怕不允许出岔子,哪怕你想入赘清山宗,她也不会同意的。” “嗯?” 洛昀还没反应过来她的脑回路。 可怜又懵懂的姑娘以为和男人同榻而眠,连被子都没盖同一张,就是洞房花烛夜了。 母亲教过她吗,没有。 母亲要纪宁成为一把为她所用的利刃,纪宁只需要变得更强、修为更高,其他都不用cao心。 “既然木已成舟,这是两个人的事,我不会怪你,只要我们守口如瓶。” 守口如瓶??? 纪宁逐渐垂下了眼眸,长睫投下一片阴影。 “我此生也会留守清山宗,不婚嫁,以免祸害他人。但我们以后要保持距离,最好此生不见。” 此生不见这话说得太重了,洛昀听了都眼皮一跳,忍不住皱眉。 “此生不见?” “是的,等回清山宗,我们就解开血契,放你自由。你或可去行魔宫,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你若想去唤醒魔神,我也不会再阻拦你。” 洛昀简直气笑了,显然她误会了,他连她的嘴都没碰,现在想想好像是亏了。 他就算再不是正人君子也不至于趁人之危。 可是这姑娘仿佛将他的事都安排好了,唯独将她自己放在了最渺小卑微的位置。 “好一句放我自由。” 纪宁听出了他的愠怒,她也不知他为何还不满意,她已经做出了让步呀。 “洛昀,或许当初我们在荆棘蛮荒没有遇到,也没有互换身体,你比现在自由多了,不是么?” 纪宁双眸微莹,清冷而易碎地看着他,唇色苍白。 “你的意思是,后悔认识我,你一刻也不想跟我待在一起,你所做都是非自愿的?” 她不是这个意思,可是看着面色铁青的洛昀,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洛昀朝她靠近了一些,她本能地后退,可这个举动更加引起了他的不满。 床榻的空间就这么大,他进她退,便只能抵到另一个床头了。 洛昀的呼吸近在咫尺,她有些不自在地偏过头去,根本不敢与他对视。 “你昨夜缠着我,要亲要抱还要哄的,也都是被梦魂珠影响的对么?” 纪宁更加羞赫了,真的不敢想居然是她会做出来的事。 他捏住了她的下巴,强势地扭了过来,逼迫纪宁一定要看着他。 此时,他的眼宛如暗夜苍穹,漆黑得没有一丝光亮。 “看着我,纪宁,我要你亲口承认。” “说不出来?还是你自己不懂。” 清冷美人双眸胜秋水,滢滢涴涴,偏生一张桃红而秀丽的唇微微启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好,你不说,那我说。第一,你给我听好,昨夜我们什么逾矩的也没干,你不需要对我负责。你若觉得是受了梦魂珠的影响,你失了清白,要负责也该是我对你负责。第二,是否留在清山宗和结血契,无人逼迫,完全是我个人的选择。” 纪宁美眸微眨,纤长灵秀的长睫缓缓上下扇动,也不知道他这番话她懂了没有。 他的声音又哑了几分:“还有,我若真想对你做点什么,就不该是昨夜的光景了,而是这样。” 话音刚落,纪宁就感觉唇上一凉,她的手不自觉地揪紧了眼前人的衣服。 她骤然掀开的眼眸圆似小鹿,可是眼前人硬是不给她怔愣的机会。 唇上的力道初始温柔,逐渐辗转而深,气息交融。 他的手霸道地扣着她的腰掌控着主动权,她越上头,他又有意撤一下节奏,刻意撩拨。 可是等她有几分清醒时,他又覆唇而来,完全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左手的指尖游走在她的后颈处,引得全身酥麻,她听到他语气里藏不住的笑意。 “连换气都不会了,嗯?” 平生第一次,纪宁体会到了男女间隐秘又直接的撩拨,如同涓涓细流淌过她的心弦,陌生又露骨。 以至于她随着他的气息浮浮沉沉、起起落落,逐渐放松了下来,手不自觉就环上了他的脖子。 他彻底停下时,纪宁眼色濛濛,唇上泛着琉璃水光,止不住地微喘,胸口起伏。 “纪宁,你还不承认自己对我有非分之想?刚才也是受了梦魂珠的影响么?” 是的,她本来可以推开他的,但她没有。 沉沦而危险。 她蹙眉:“够了,时辰不早了,我要下楼了。” 没有多做停留,纪宁迅速光脚下榻,背影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等等,宁宁,把鞋穿好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