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量打鸡血

    次日。

    顾晓禾挤地铁上班，只听车厢内不远处有两个刚上车的男子在说话，谈话内容让顾晓禾竖起了耳朵。

    “老赵，夜里听《深夜鬼故事》了吗？”

    “当然听了，我每天睡前必听的节目啊，咦，你不是不听收音机吗？”

    “我是不听那个，可我老婆听啊，昨天我是硬生生被她拉起来陪她一块听节目，我老婆那人你还不知道？胆子大极了，走夜路看见流氓，她一嗓子都能把流氓吓跑，听鬼故事也是为了睡觉，她从来没觉得害怕过，可也奇怪了，昨天新播了一个《鬼吹灯》，把她吓得一惊一乍地给我叫起床了，我说吓人你就别听了啊，关了睡觉呗，但她还不答应，死活要继续听。”

    “哈哈，昨天那个《鬼吹灯》真是绝了，我虽然没被吓着，但也心里面毛毛的一宿没睡踏实，真好听。”

    “我也陪老婆听到了一点钟，是不错。”

    “今天还得继续听，太想知道后面的墓葬怎么回事了。”

    “那个主持人是新来的吧？叫什么顾晓禾？我觉得他说得也好，语速合适，以前那些主持人都说的太慢了。”

    俩人闲扯着，殊不知他们谈论的顾晓禾就在几米外的车门处。

    顾晓禾这叫一个舒心啊，这种感觉太好了，再打开游戏屏幕扫了眼声望，变成10677了。

    想那天买下第二次“抽奖”后声望已经清零，这才一晚上过去，声望值就多了一万多。要知道，顾晓禾从生下来到现在二十多年才有过不到二十万的声望，现在才一宿时间就顶上了过去一年多，这个速率实在是太高了，看来自己起步选择了广播电台真的是没有错的。而且这个声望现在还在缓慢增加，一会儿加一个，一会儿加两个的。《深夜鬼故事》惯例每期播送完就有专门工作人员整理录音资料挂在电台频率主页上，显然，那些缓慢增长的声望是昨天夜里没收听直播的人陆续从网络上听到的资源，觉得很好，然后慢慢把声望加给了顾晓禾。

    下车，出站台。

    顾晓禾先去了路边一个小商店买烟，他烟瘾不大，遇见好事的时候才抽两根。

    “要什么烟？”老板问道。

    还是红河？这是顾晓禾常抽的烟，不过一想到自己现在大小也是个名人了啊，再抽六块钱的烟好像已经有点不符合他的身份了啊，成功的播音主持，今后的世界名人，六块钱的烟多掉面子啊，名人就要有名人的样子嘛，得时时刻刻展现出自己的经济实力和社会形象啊。

    于是乎，顾晓禾大手一挥，“给我来包红双喜！”

    ——嗯，这烟六块五。

    ……

    单位到了。

    办公区好多同事都挂着黑眼圈，昨天加班太晚了。

    顾晓禾进去了，这一周他早习惯了被大家的忽视，就准备回到自己座位开始工作，有了自己的节目，也算升官了，事情当然就多了。

    “小顾，来了？”

    “顾老师，早啊。”

    “节目我听了，真牛。”

    “是啊，昨天有事提前回去了，我也是跟家里听的，听说讲的是你原创的？还没用稿子？现想现说？厉害！”

    “脱稿直播，一般人可不行。”

    “顾老师是科班出身，这个小意思了。”

    有三五个同事笑着和顾晓禾打招呼了，态度是友善的。

    顾晓禾却没反应过来呢，顾老师？什么顾老师？这是……叫我呐？回过味来的顾晓禾赶快谦虚道“钱老师，武老师，吴哥，可别叫我老师，我初来乍到还算是学生，还得跟各位前辈多学习，叫我小顾就行。”作为一个媒体工作者，还是幕前工作者，老师算是个“官称”了，不过分，但顾晓禾知道分寸，以他现在的资历，别人给面子可以叫他老师，但他却不能应这个。

    相互客道了几句，这还是顾晓禾第一次跟同事这么深入的交流。

    原因很明朗了，以前大家之所以忽视顾晓禾，因为他只是个带班的dj，相貌条件还不行，都觉得他出不了头，自然也没太大心思打理跟他的人际关系，但现在不一样了，田彬犯了错，顾晓禾千钧一发之际力挽狂澜，神奇般地挽救了一次重大播出事故，故事说的还很好听，最后还暂时被要求主持这档节目，从替补转成首发了，同事们的态度当然也有了细微的变化。

    世故？

    人情冷暖本如此，顾晓禾也没太较真。

    当然了，办公区里也依旧有很多人还是对顾晓禾视而不见，一些人是性格使然，一些人是工作跟顾晓禾没交集，大家虽在一个办公区里但工作分工大不相同，还有一部分人是和田彬关系不错的。

    后边，一个女文员走了上来，手里抱着一个纸箱子，里面全是皮筋捆住的一沓沓信件，她挨个给了几个节目播音主持，最后给到角落这边的时候，女文员习惯性地想把信件放在田彬桌子上，可忽然琢磨过来了，一见田彬没在，她瞅了瞅顾晓禾，便转手给了他，“顾老师，这是《深夜鬼故事》的听众来信，有些邮递是给田老师的，寄的慢今天才到，有些是您的，都是听众今天早晨刚寄的。”

    顾晓禾道“谢谢。”

    “不客气。”女文员折身走了。

    顾晓禾一呼气，开始拆信件了，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啊。

    第一封信是个小孩儿写的，字迹歪歪扭扭，很童真顾老师您好，您讲的故事太好听啦，我mama让我早点睡觉还揍了我一顿，但我还是没关掉收音机，偷偷在被窝里听的，我以后每天都要听《鬼吹灯》！

    顾晓禾笑了，想了想，拿起纸笔来写道我是顾晓禾，谢谢你的来信，以后还是早点睡觉，听mama的话，不要熬夜了，《深夜鬼故事》在文艺广播网站上有资源，可以跟网上听录播。写完后，他找到刚才那个女文员，让她帮忙按照地址给那个小听众回信过去。坐回来后继续看来信。

    第二封今天的故事比以往那些垃圾鬼故事强了一万倍，这才是我心中的灵异小说！

    第三封我是名开夜班的出租车司机，《鬼吹灯》这个故事太好了，我会一直支持的！

    第四封这是我听过最好的灵异小说！谢谢节目组！谢谢顾老师！总算让我夜里不无聊了！

    一共十几封信，顾晓禾一一看完，挑出三封信回寄了。

    然后他打开电脑上网看信箱，自从接管了《深夜鬼故事》后，刚刚已经有人给了他节目的邮箱账号密码，登陆后，发现未读邮件竟然多了八十多封，这些信件就没有邮递来的纸质信件文字正式了，口语网络语更多些。

    liuliu59《鬼吹灯》太帅了！

    edhska115好听好听好听好听！

    qqqry顾老师，您每天多说点吧，强烈要求增加节目时间，我已经把鬼吹灯介绍给很多同学和朋友啦，我夜里就打电话叫他们起来听了，嘿嘿，点个赞，我以后就是你的粉丝了！

    这么好评如潮？

    顾晓禾一看，美得都冒泡了！

    瞧瞧吧，瞧瞧吧，这就是人民的呼声啊！

    九点整，上班时间到了。

    顾晓禾噼里啪啦地回复着听众邮件。

    田彬和李四是一起来的，迟到了几分钟，不过事业单位也没什么人管这个，比私企宽松多了。

    田彬一到，气氛就有些尴尬了。

    众人的目光不自觉地集中在了田彬和顾晓禾俩人身上。

    胜利者总是宽容的，顾晓禾没事人一样打了招呼，“田老师，早。”好像俩人昨天没吵过架似的。

    田彬干脆就没理他，愤愤不平地想着，姓顾的，你别得意的太早，就你那个《鬼吹灯》还不一定怎么样呢，盗墓？这本来就是违法的事情，这俩字就不健康，读者接受不了你一样玩完，等收听率降到新低的时候你就下课吧，你啊，跳不了几天了，昨天的收听率马上就能出来了，等着看吧！

    田彬在等收听率。

    顾晓禾也在等，他其实也不知道读者接受度如何，虽然听众来信了很多赞美，可褒贬不一，里面也有骂声的，再说这只是一部分人群的反应而已，成绩如何最终还得需要整个市场的检验。

    外面门一开，赵国洲碘着大肚子视察来了，他先跟几个老同志交代了一些事，又跟一个编辑沟通了一下，最后看到顾晓禾后轻轻一笑，“小顾啊，昨天表现不错，不管收听率好不好，你这个故事都太及时了。”想起一件事，他问别人道“对了，昨天的收听率统计出来没有？怎么没人给我？”

    王小美抬头道“我刚从楼上回来，那边还在做，应该快了。”

    忽然，昨天给顾晓禾打时间的女助理小芳快步走入，手里拿着一份表格，她进来后先是复杂地望了顾晓禾一眸子，然后才把表格递给赵国洲，“领导，收听率出来了，这是昨天一天的统计！”

    赵国洲嗯了声，接过一瞅，忍不住吃了一惊，“你没拿错吧？”

    小芳苦笑道“肯定没拿错，统计那边的人就是这么给我的。”说着，她又瞟了几下顾晓禾的方向。

    领导这一质问不由得勾起了大家的好奇心，嗯？收听统计怎么了？

    “大家手里的事都放下，我念一下排名。”这是他们文艺广播的惯例了，赵国洲几乎每天都会宣布昨天的收听率排名，以便给大家压力，排名靠前的明星节目，收听高，广告费高，奖金也高，排名靠最后的节目则很可能面临被砍掉的风险，比如田彬主持的《深夜鬼故事》的上一本小说《零点有鬼》，中间很多情节都被删掉了，直接播了结局，总共缩减了十几期，其实就是收听率不好被砍掉了。

    这也是没办法。

    台里凌晨一点后都是头天节目的重播，也就是说，《深夜鬼故事》是该频率里最晚播出的节目了，听众基数就有天生的局限，能有多少人大半夜听收音机？所以他们这种深夜档中的深夜档是根本没法和七八点钟的黄金档节目相比的，听众基数甚至差了几十倍都不止。文艺广播如果算上周末的几个节目，一共有大约二十多个栏目，《深夜鬼故事》一直处在二十多名，也就是倒数第一第二的位置，雷打不动。不是他们节目不好，他们的听众其实是整个文艺时段里最忠诚的了。唯独听众人数太少，播出时间太晚，跟别人拼收听率？简直是开国际玩笑！

    顾晓禾眼巴巴盼着，没什么大志向，只要别再是倒数第一就好了。

    赵国洲宣布了，“收听第一名，《话说天下》。”

    这是王小美的节目，她和她的编辑团队与节目工作人员都并不意外，好几年了，王小美的节目一直收听第一，从没掉下来过，不说在他们文艺广播，这个成绩就算在京城广播电台内都是数一数二的重点栏目，黄金时段，美女主播，除了无法和交通广播与新闻广播的几个时段相比，真的是秒杀其他所有栏目。

    “第二名。”赵国洲念道“《每日娱乐》。”

    文艺频率，自然会有娱乐新闻报导，比不了楼上新闻频率的受众面，可是他们的受众人群也很固定，这节目也是第二名的固定常客。

    该念第三名了。

    可赵国洲却半天不吭声，好像在读收听率曲线图。

    “老赵？”一个跟他关系很好的领导疑惑地叫了他一声。

    赵国洲还是停顿了半晌，才宣布道“第三名……”拉长了声线，“第三名是……《深夜鬼故事》！”

    什么？

    《深夜鬼故事》第三？

    田彬闻言，从里到外都惊呆了！他还惦记着顾晓禾能秉承他们节目万年垫底的优良传统继续在这条道路上越走越黑呢，可等来的偏偏是如此一个结果！统计出错了吧？肯定是统计出错了！自己的节目自己最了解了，田彬心说我们这个半死不活的冷门节目怎么可能有这么高的收听率啊？

    李四瞠目结舌地瞪大了眼珠子！

    顾晓禾同样没想到，自己都被这个成绩给吓了一大跳！

    更不用说其他人了，办公区登时炸了锅，大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深夜鬼故事》第三名？不是开玩笑吧？这节目跟文艺广播可是一直垫底或者倒数第二的啊！好吧，就算夜里是新故事第一天放送，之前也宣传过很久了，宣传力度也是前所未有的，按照规律的话收听率会提高很多，听众们的心态一来好奇，二来是有新故事的话老听众怎么也会听下第一天的防止以后接不上，看看是什么故事，好听的话就听，不好听就算了，然后分流读者过后收听率会逐渐下降，最后才会恢复平稳。可是，即便新故事出炉当天收听率会上升很多，却也没有这么离谱的啊！

    直接进前三了？

    比五点档九点挡的收听率还要高？

    这是不是意味着，之前展开那些宣传攻势拉过来的听众们，在零点收听过《深夜鬼故事》后就没有换过频率关过收音机？几乎所有人都被这个故事留住了？这才将平均收听率拉高到这么恐怖？

    王小美这个收听率第一的主持人都目露动容，纵然是她的节目也不可能留住几乎所有听众啊，大家谁不是听得一般就换频率了啊，所以节目开始时都收听率很高，但后面半个小时会逐步下降，连带平均收听率也会下滑一半多！

    可《深夜鬼故事》怎么搞的？

    这平均收听率未免太吓人了！

    一时间，大家看向顾晓禾的眼神全变了，一个刚来几天的新人，一本谁也没听过的《鬼吹灯》，竟然让一栏零点后播出的深夜档节目挺进了全频率收听率前三的位置？我靠！你丫这是打鸡血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