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孽缘
今日的蜀山天气有些潮湿。 天气是半阴半晴，灰蒙蒙氤氲着，有着些许有寒意自水面深处涌来。 假如抬头看天，就能发觉半空里湿漉漉的，可能只需要一些斜风吹过，就能落下雨来。 蜀山的雨很有意思，每次下雨时仿佛是天上掉下的一颗颗珍珠，夜雨敲打芭蕉，沥沥滴断肝肠，似幽闺怨阁少女的呜咽。 半山腰上有一处罪罚堂，是不少蜀山弟子领罪认罚的地方。 相较于在思过崖面壁思过，这里离山下近一些，烟火气也近一些。 可以说是蜀山所有处罚中最温柔的处罚了。 事实上整个罪罚堂更是给那些想入蜀山的凡人们看的。 那是一个十分肃穆沉重的建筑，古朴的气息洒遍每一个被年代尘封的角落。 而空气中弥漫着植物的清新气味、顺着这味道寻去、映入瞳孔的是外墙上遍布青苔的长庭式建筑。 庭院内有着手指轻轻抚摸着微凉的岩石、格外美妙、窗外置着有着曼妙身躯的铜质栅栏、顶头微微的卷边像向日葵叶子似的分支、令刻板的建筑与身旁的树林融为一体、大门的漆油虽然因古老而被腐蚀、但却有种沧桑的美感、金色的门把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细小的光、虽细小但仿佛能射进入心里。 即便那冷冷的晨露沾在身上、也会因此处的肃穆之感而蒸发。 房门被推开的吱嘎声、虽然刺耳、但却出其意料的能让人的心沉静下来、房顶的砖即使有少许脱落、可仍旧有难以言喻的美感、望着这巨大而精致的历史沉淀。 让人不由心中惊呼一句，蜀山不愧是历史悠久的门派。 如此美好的景色下，一位面色十分不爽的年轻人，正一拳击打在一棵柳树上。 轰！ 柳树应声而断，年轻人还不解气，对着上面有时一顿踩。 “老子还要待在这里三年多！去你娘的妙尘！老子擦你祖宗！” 这骂娘之人，一点毫无半年修道素养的年轻人正是许久不露面的冯天宇。 他被发到此地已经快大半年了。 由于妙尘的告发，蜀山长老院们判罚了他在罚罪堂待上四年的时间。 除了日常弟子给他送饭，几乎在这里看不到一个人。 孤独寂寞应该是对一个人最大的处罚了吧。 当年假如不是他叔叔冯长老的关系，像他这样残害同门的人就应该去思过崖思过二十年以上才对。 没有废弃其根骨，就已经是对他最大的恩赐了，而且还送来这里，也就短短4年的时间，可以说这是蜀山最轻的处罚了。 想到妙尘，冯天宇更加不爽，要不是这家伙一通乱说，自己说不准还真能蒙混过去。 不再受这种顾忌之苦了。 “妙尘你给老子记住了！等这次完了后，我非要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会这么红！” “师兄，你就别生气了，你瞧，今儿给你拿了好东西。” “哼！” 经常跟着冯天宇的小跟班，手里拿着食盒正一脸谄媚地笑着。 “不吃！” 冯天宇甩着膀子，怒吼道。 “哎哟，师兄你就别生气了，你快看看。” 说着，小跟班便把食盒打开，可一瞬间，一阵疾风飘过。 跟班手中的食盒便消失不见了。 “咦～食盒呢？” 跟班茫然地抬头看去，看到那熟悉的脸，立刻鬼叫起来。 “你...你怎么还活着！” 冯天宇不耐烦地转过地转过头，刚想斥责这家伙一惊一乍的干吗。 可转头看到那个紫色身影，立刻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李天星！你居然还活着！” 紫衣少年，把手伸进食盒，拿出一个鸡腿，一口咬了下去。 只是咬了一口，就突感不适，吐了出来。 “看起来冯师兄小日子过得还不错嘛。” 李天星丢掉手中的鸡腿，拍了拍手继续说道。 “就是这鸡腿味道实在不怎么样，还真难为你了！” 不等冯天宇回话，这小跟班就已经开口了。 “大胆李天星，污蔑冯师兄，害得师兄在这里面壁，一切都是你的错！呵呵，今儿你既然现身，上次的新仇旧恨，咱就给你一起算了，我现在可是已经到了练气巅峰！” 小跟班从腰间抽出了长剑，上一次就是他被李天星给打得，镶嵌在了地上。 此封耻辱让他在蜀山被嘲笑了好久好久。 他自信自己现在的练气巅峰已经能和李天星掰手腕了。 李天星嘴角一笑，看着他手中的剑，只是沉默了说了一句。 “听风～” 一把一人高的长刀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小跟班脸色一变，连冯天宇也愣住了。 虽然冯天宇看着眼前的“仇人”，也早就蠢蠢欲动，可让眼前的小跟班也先去探探底也不是不行。 “李..李天星，你别以为你手中拿着这把大家伙，我就怕你，我告诉你，我现在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 小跟班吐了一口唾沫，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嘣！ 李天星把一人高的听风插入地上，淡然道。 “本来不想杀你的，既然你如此着急送死，那便让你在下面继续陪着冯天宇吧。” 小跟班先是一愣，随后转头看着冯天宇，指着自己的脑袋说道。 “师兄，这家伙的脑子大概秀逗了吧，居然如此胡言乱语。” 小跟班把长剑指向李天星，恶狠狠道。 “我告诉你，冯师兄已经是化神境界了，还想杀我们，笑话！” 听到此人叫嚣，李天星低下了头。 冯天宇没有插嘴，他打心底里不认为这李天星敢杀死自己，他对自己这半年的修行十分自信。 在自己亲叔叔冯长老的羽翼下，他今后在蜀山将过得更好。 他把手放在跟班的肩膀上说道。 “你我的仇怨看来今天就要见分晓了。” 紫衣少年点点头。 “其实李天星，我真的很看不惯你，在这蜀山就算是秒尘那样的入室弟子，都对我礼让三分，拼什么你这个泥腿子要如此对我，这应该就是你要用生命付出的代价！” 李天星摇摇头。 “其实我倒觉得你我并无仇怨。” 冯天宇一愣，嘴角一笑，无奈道。 “那你为何刚才说要取我性命，而且还那么慎重。” 少年仰着头说道。 “原因无他，老子看你不爽，老子愿意！有这个理由就够了，假如硬要说的话，你的刺入我身体的那一剑，是该还你才对。” 冯天宇沉默了。 他一直认为在这个世界上，在叔叔的羽翼下，就算自己再嚣张，应该也没人敢杀自己 可眼前的李天星给予他的感觉就只有两个字。 他敢！ 此时他抽出听风刀，往前走了几步。 听风在手，锋芒毕露，目光如炬，如火如荼。 这说明他非常有决心。 他的目光从始至终在冯天宇的身上没有移开过。 他没有瞧那位准备向他冲来的小跟班。 他并不在乎那位跟班的长剑是否能阻挡自己。 少年的眼睛直接把他无视掉了。 他要杀的人是冯天宇，无论是谁挡在这人的面前，结局就已经注定，必须死！只能死！不管多强，不管背景有多厚。 小跟班发现李天星得不对，两只眼珠子里透露着少许诧异的目光。 他在李天星的身上一丁点儿犹豫的情绪都没感觉到，这位年轻人身上他感觉不到任何杀意，如果说唯一能感觉到的，那便是一股决心，一股必杀冯天宇的决心。 小跟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不应该有任何动摇，他坚信自己已经比他强了，就算自己不行，身后还有化神境界的冯天宇。 李天星突然动了。 听风刀插入地上石板，向前一抛，石板瞬间被高高挑起，然后向前方飞去。 小跟班挡在前面的身形突然一闪，带着呼啸破空的风声，手中的剑立马砍出，一剑砍碎石板。 嘣的一声。 这一剑力大势沉，石板瞬间分崩离析，变成一块块小石头掉落在地上。 只是短短的一次交手，双方都感受到对方真正的实力。 少年依然没有停下脚步，笔直地向前走去。 小跟班不免心中冷笑，看来之前的自己是犯糊涂误会他了，这少年的修为境界看上去不过如此，比上次在马厩的时候稍微强了一点，多了一把兵器而已，说不准不用冯师兄出手，自己就能干掉他。 “哼！垃圾，老子就站这里不动，看你如何过我！” 小跟班果然站着不动，等着紫衣少年一步一步走过来，好让他以逸待劳，一剑刺穿他。 三步、二步、一步了... “果然是个二傻子。” 小跟班说出最后一句，拿起手中的剑向紫衣少年砍来。 当～ 当小跟班的剑离少年还有一寸左右时，突然被什么东西打到，瞬间碎成一地。 “发生了什么！” 惊讶还没结束，又是一道骨裂之声响起，他的膝盖被打碎了，身体瞬间没有了支撑力。 扑通一声！ 直挺挺地跪在了紫衣少年面前，小跟班抬起头，此时少年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他刚想开口，一道劲风打入他的面目，这下他终于看清了。 那是一颗石子，原来打碎剑与自己膝盖的就是一颗石子而已。 石子从他的眉心钻入，而后又从后脑钻出。 鲜血飙飞，他的额头重重地磕在石板上，就像在跪拜走过来的紫衣少年。 少年轻轻侧过身从小跟班身上跨了过去，依然当他不存在。 他没有停止前进的步伐。 此时，李天星终于走到了冯天宇的面前。 对于小跟班的死，冯天宇并没有太大的惊讶，因为当修炼道化神境界的时候，以气御物是很简单的事情。 起初他也没感觉到，当李天星用地上的小石子打碎剑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了。 以气御物，自己也会啊。 少年在他跟前没有动，他也没有动，他对少年手中的刀很感兴趣，这把刀上散发着阵阵让人寒冷的气息。 让他心里微微一颤。 紫衣少年突然开口了。 “这个时候，真的希望可以喝点酒。” “为什么？” “酒能去腥！你想想啊，等会儿我身上肯定得全身污血，到了睡觉的时候得多难受啊！” “你就这么肯定你能杀死我？！” 李天星指着地上的那位小跟班说道。 “上一个不相信的已经在这里了，你像他这样吗？” 冯天宇侧头看了看那具屁股朝天对着自己的小跟班的尸体，突然感觉牙齿有一点儿疼。 为什么这人对于杀人比自己还有云淡风轻，仿佛是经过一场战争一样。 他当然不知道李天星在魔界发生的一切，更加不知道李天接受了妖皇的所有战斗经验。 此时的李天星已经不是他所认识的在马厩里喂马的废物了。 滴滴～ 一丝雨点落在了地上，潮湿的天空终于准备开始下起雨来。 冯天宇不知为何心里有一点儿慌，甚至是压抑。 他对自己的这种感觉十分烦躁。 而站在对面的李天星样子虽然面无表情，可是那股绝强的气势已经向他袭来，让他产生一种怀疑，自己真的打得过他吗？ 就这时，李天星抬起头，望着天空落下的细雨小声道。 “冯天宇你知道吗？这个场景在我脑海里酝酿过很多次，我也期盼过很多次，所以这一刻对我来说是熟悉的，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人，当然也包括熟悉的我自己，但是，我们熟悉的人往往会做一些你不熟悉的事情，当然这里仍然包括熟悉的自己！”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李天星！” 冯天宇右手摸在腰间，被压力压得已经不行的他，大吼道。 看冯天宇有些焦躁的模样，李天星淡淡道。 “时间过了这么久，我与你之间就是一段孽缘，构成孽缘的第一要素是你正在经历着一段不得不度过的愚蠢时光，这段时光里的其他人金光四射，而你，却蠢得一塌得一塌糊涂。即使你看得到这段时光的尽头，构成孽缘的第二要素是在一段时光中出现一个愚蠢的人！而你冯天宇就是这个愚蠢的人。” 哼！对于李天星的说辞，冯天宇完全听不懂，只得冷哼一声。 李天星摇摇头，“算了，鸡同鸭讲，我们这就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