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踏光来在线阅读 - 初见如昨

初见如昨

    江玉卿见被人拦住,下意识抬头,就对上男生潋滟的眸子,有些怔楞。

    这个人她知道,听说帝都来的,家世不凡。再听见他亲密的喊女该“meimei”,惊讶的睁大眼睛,两人认识?他笑起来太惹人,江玉卿不好意思盯着,把扭头向女孩,等她解释。

    江月白看着面前的美少年,觉得有些熟悉,但想不起来是谁。

    “不是吧?才几天呐你就不记得我了?难道发型一换不帅了吗?”路昭看她脸上写满“你是谁”,深受打击,幽怨看向慢慢踱来的少爷:“云——深,你看你非让我换什么发型……”

    少爷气定神闲,直接忽略他的话。上个学,sao什么发型?人家姑娘们认识你吗?

    “是你啊!”江月白视线下移,顿在他领口露出一半的黑色玉环上,喃喃开口,声音少见的软糯。

    “哈哈你想起来了!”路昭顾不上在意发型,站直身姿,清了清嗓子,礼貌伸手的同时自我介绍:“我叫路昭,道路的路,日月昭昭的昭。”

    哎,还不认识啊你就叫meimei?

    不止江玉卿,连路人都惊呆了。

    看着伸到面前的手,骨节修长,肤色白皙,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跟那个拿枪如拿签字笔的手比起来,似乎只是轮廓不同。

    “江月白。”她伸手握了一下就松来,报上姓名。

    “你是七班的江月白?”女孩的手细细软软,冰冰凉的,一触即离,正遗憾没能多感受一会儿,听见她的名字又激动起来。

    “是。”

    “那太好了!我明天去找你啊!”路昭笑得开怀,“我在八班,咱俩是邻居呢!”

    “嗯。”下午好像听见同学说八班的新生,当时快睡着了,没怎么听,原来是他啊!

    那……江月白呼吸停滞,不敢再想下去。

    “来来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兄弟,萧云深。”路昭沉浸在喜悦里拔不出来,看萧少爷愿意走过来,那就是不反对,大方地把他分享给新朋友。“云##,快来,上回就说要介绍给你认识的!”

    叫惯了云哥儿,忽然喊大名真是怪得很,rou麻兮兮的,他干脆舌头一卷糊弄过去。

    江月白垂头定了几秒,做足准备,才抬起头,看向面前高出自己一个头的少年,只一眼,就把手放进防晒衫的口袋里。

    “你好。”他的声音很好听,清清朗朗。

    “你好。”江月白面不改色。手心已经汗湿一片,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失态。

    一切还未开始,再来一次,会不同吧?这段时间她刻意的偏离,不正说明事在人为?

    “哎呀,你俩怎么跟外交会面一样,能不能多点儿表情?”路昭受不了俩人一个赛一个的面无表情,眼珠一转,看向江玉卿,立马打招呼:“这位美女是……”

    视线在她和meimei身上来回逡巡,不太像啊!

    “我表姐,江玉卿。”江月白回神,解释一句。

    江玉卿被近距离的美色闪花了眼,难免心神激荡。如果盛娇在,一定会两眼冒星星地拉着自己抖,不肖言语就能明白心里所想。可璃璃大概是看惯了镜子里自己的脸,对着两人不起任何波动,自然无法意会自己的心情。

    她又不想像花痴一样,虽然这样说人不好——往周围看了看,对,就她们的眼神——目瞪口呆,表情迷离。干脆垂手立在旁边,做一幅安静的仕女图。听到表妹介绍自己,才施施然抬眸,“你们好。”

    果然是大家闺秀,一言一行都是标榜。

    边上的女生羡慕不已,看看人家,两大美男环绕都无动于衷,哪像自己,离这么远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可是真的好帅啊!要是能离得再近点就好了!

    萧云深点头算是应了。

    “你好。”路昭一看她,就没多少兴致,跟帝都那些女孩子差不多,礼貌规矩,生怕一步走错叫人笑话。不过她是meimei的表姐,勉强可以认识。

    还是meimei好!冰雪可爱,气质独特。

    “妹——,江、月、白?我能叫你月白吗?”路昭差点一声“meimei”又喊出来,月白多好听呢!

    “随便。”江月白对他没那么冷,称呼无所谓。

    “月白!你们要回家吗?一起?”路昭进入忘我状态,跟在女孩身边,发出邀请,把身边的少爷忘了个彻底。反正他有腿,还能丢了?

    萧云深已经没眼看他的嘴脸,自顾自往前走,不经意间会把目光略过去。毫不疑问,女孩的脸惊艳非常,可莫名的,他看到了别的东西:那双透彻如琉璃的眸子里,似乎埋藏着不为人知的哀伤。

    江玉卿听到路昭的邀请有点着急,怕璃璃贸然答应。虽然这两人相貌出色,可毕竟不熟,又不知底细。再说奉城比起帝都来真的不值一提,他们的习惯癖好自己一概不知,说不好那句话就得罪了。

    “江家有车来接。”已经到了校门口,江月白指着白色的轿车。

    “哦!好吧!那,明天见!”路昭可怜巴巴应一声,不过想到两个班挨着就又兴奋起来。

    “嗯。”江月白挥一下手就走,好不留恋。江玉卿放下心,倒是客气说了再见。心里佩服表妹的性格来,什么都不在意,谁都不放心上,这样潇洒随性。

    不对,应该是在乎极了她奶奶。不然,怎么会来自己家呢?她那么聪明,会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用常人最忌讳的命数换取老人的健康,她冷漠的外表下,究竟是一颗怎样跳动的心?

    坐在车上,江玉卿心里猜测着。身旁的女孩仿佛困极了,闭上眼,呼吸均匀。

    “唉……”路昭对着轿车的背影叹气。

    “……”萧云深投以鄙视的一眼,到自家车前,拉开后座门,“嘭”一声又关上。

    “哎!等等我哎!”路昭生怕被丢下,麻溜去另一边开门。看见驾驶座上是熟悉的人,讨巧顺嘴就来:“萧伯,你也来了!伯父竟然愿意放你,太大材小用了吧!”。

    “呵呵呵!先生是放心不下你们,怕突然换了地方水土不服,才让我跟着照应,也当是休个长假,我还是拖了你们的福呢!”司机四十岁往上的年纪,慈祥的面孔上是久经历练的沉着,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很威严。他是萧家的老人了,看着少爷他们一群孩子,从小笑闹着长成出色的少年,不免感慨时光催人老。

    刚刚看到与少爷他们同行的还有两个女同学,其中一个极为漂亮,对着路昭热情的搭话却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没有正常女孩——帝都里这样的见多了,路少爷那张人畜无害的脸不知道迷了多少小姑娘的眼——该有的羞怯欣喜,甚至连个笑脸都没没看到。

    相比而言,另一个就正常多了,一看就是从小教育出来的:落落大方,语笑嫣然。

    自家少爷上车就靠上椅背垂眸不语,他也不敢打扰,启动车子,看向咋咋呼呼的路昭,笑着开口:“路少爷,刚刚是你新认识的同学?”

    “啊对!那个好看的,是我meimei!”路昭一提起江月白就眉开眼笑。

    “嗤!”旁边传来一声短促的嘲笑。

    “云哥儿,你干嘛?”路昭被笑得不好意思。

    “阿姨要是知道你是来找meimei的,估计跟路叔有一场气要生。”萧云深语气闲闲。

    萧伯听得目瞪口呆。

    “哎哟这话可不能乱说!”路昭听得要捂他的嘴,这话让自己亲妈听见,自己得先脱一层皮。

    碰上笑看着自己的眼神,立马又把爪子缩回去,真是脑子抽了,敢对太子爷伸手?你想什么呢?你就是个来伴读的小书童!

    “咳,那个,我认的干meimei。”路昭自己给自己搭好台阶。

    萧伯这会儿更吃惊了。这位路少爷好动爱玩,可从没听说过跟哪个世家小姐关系亲近的。据说是因为生下来太好看,一直被当女孩养,等有性别之分之后被一群小伙伴追着笑话,从此对女孩子敬谢不敏。遇见躲不开的场合,也不过礼貌两句。这是,开窍了?

    “今天人家刚知道你的名字吧?”萧云深随口拆穿。

    “那怎么了?我们已经见过两回了!”路昭得意,伸出两根手指比到人跟前,“对了,上次在中心广场我看到的就是她!怎么样?有缘吧!”

    萧云深闭上眼,不再理他。

    得!您是大爷!路昭转头去驾驶座找存在感。

    “确实是缘分。”萧伯笑呵呵的,不着痕迹的试探:“难得路少爷有看得上的女孩子,那小姑娘我远远看一眼,相貌确实出挑,只怕在帝都的姑娘面前也不逊色。”

    “切!帝都的那些个怎么能跟月白相提并论?一个个带着假面具似的!”路昭一脸的嫌弃。

    “呵呵呵。”萧伯一心二用,目光看向前方,稳稳cao控着方向盘,还在跟路昭探讨,“路少爷从小就不拘一格,不喜欢那些女孩子也在情理之中。这个姑娘是哪家的?”

    “咝……她姓江!”路昭手指点着下巴想了几秒,得出这个答案。

    “这个不难,要想知道,回去让岳阳查查。”

    “哎呀查什么查!这个meimei我认定了!是哪家有什么所谓?再说了,查来查去的,多不尊重人呢!”路昭对江月白很维护,听到萧伯的老一套就下意识抵触。顺便心里埋怨起岳阳来:明明看起来阳刚正气的大男人,怎么偏偏喜欢干狗仔行当?

    切!

    “好好好!不查!”萧伯很好说话,但还是善意提醒,“咱们初来乍到,路少爷也知道,我们这些人谨慎惯了,生怕有人对少爷和你不利。”

    “月白才不会呢!要想知道,我明天去问她!”路昭从没这样盼着上学。

    萧云深没再听他们的对话,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那双眼里,到底是什么呢?

    女孩抬头看自己的那一刻,分明强忍着情绪,转瞬又恢复冷漠。

    他们,以前认识吗?将记忆来回翻找,没有任何痕迹。

    萧云深闭着眼,手指轻点着座椅。

    校门口。

    “风哥,你今天状态不对啊!今天刚开学,怎么就没精打采的?”

    两个瘦高男生晃晃悠悠走出校门,正是伍风和周嗣。

    “熬夜了。”为了不耽误大佬的时间,又充分展现自己的真诚,他几乎熬了一整晚才把东西弄好,完了还仔仔细细检查三遍!他对自己向来有信心,从不回头看,可这回不一样,这是投名状啊!得又谨又慎!

    伍风哈欠一个接一个,那张帅气的脸丝毫不受影响,反而因为不羁更加吸引人。

    “哦。”周嗣不再问下去,同情的看了对方一眼。苍白瘦削——当然,只看外表的话——雾霾蓝的头发更显得人透明易碎,这样的我见犹怜,唉!

    伍叔惩罚儿子的手段他见识过,大晚上的不让睡觉,揪着耳朵拖去健身房锻炼,直到精疲力尽为止。

    别人家的爸爸,我一点儿都不羡慕!

    “……”伍风接收到一丝同情,想了一秒,并不打算解释。

    那个“点”的事,他还谁都没说。既然大佬喜欢低调,他自然不能肆意宣传开。

    同情就同情吧!也不算是误会,爸妈收拾起自己来,知道什么叫做手软?他小时候一度怀疑自己不是亲生的,直到越长跟他们越像,才无奈的打消了这个念头。离家出走寻找亲生父母这事,就这么泡汤了。

    “看你今天没精神,咱高二的大新闻我都没敢打扰你!”周嗣看他似乎被罚惯了,没有丝毫不适,放心聊起学校的事。

    “什么大新闻?”伍风兴致缺缺。

    “其一,就是隔壁班那个新同学,江月白!”周嗣提醒,“你今天不是看徐雅那个匿名贴了吗?里面那张照片就是本人,怎么样,好看吧?我跟你说,本人比照片好看十倍!谁说女生拍照美的,那照片都快糊了,我看她们就是手残党!”

    真是给自己拍照修得亲妈都认不出来,给别人拍就又抖又糊。亏得人家盛世美颜,硬生生撑出一片江山。

    听到这个,伍风眼睛眯起来。

    “想到了?惊艳吧?”

    “我没看照片。”伍风想起来的是没追踪到另一个帖子的信息,感觉自己的技术遭到了无情嘲笑!真是见鬼!

    “什么?那你在看什么?可别告诉我你被徐雅那没内涵的文案吸引了?”周嗣一脸不可置信,兄弟,你的审美呢?

    “……”给他一个白眼。

    “唉,我就说,你怎么可能看得上她那水平!”

    “第二个呢?”

    “啊?哦!其二,八班来了两个男生,帝都的!长得真特么——帅!”周嗣在“二”上咬牙,看向身边的人,“你的校草头衔保不住了!”

    “哦。”

    “你倒是给点儿反应啊!”

    “真无聊。”

    两人也不坐车,就这么一路边说边走。

    江家。

    两人到家的时候,晚饭已经准备好了。洗过手,大家一起坐着吃饭。

    江玉卿跟父母说学校的事,期间穿插两句江月白在七班很受欢迎。江老爷子听得满意,就知道孙女不会让自己失望。

    钱婉心关心女儿的新同学是不是好相处,问了很多,江玉卿也没有显得不耐烦,细细解答。

    江望之看着母女俩,又看看父亲,心里很宽慰。他年少时期渴望的家就是这样的,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谈心,其乐融融。虽然儿子不在身边,可他要去做展翅飞翔的雄鹰,自己如何不支持。

    江月白吃得心不在焉。

    萧云深的出现对她冲击太大,哪怕再压制,也难以磨灭内心的愧疚悔恨。即使少年的他和几年后差别有些大,她也能一眼认出来,太熟悉,仿佛昨日才见过。

    等躺到床上,熄了灯,房间里漆黑一片,才静下心来。江月白习惯睡前跟奶奶和秋荻聊几句,此时已放下手机,闭上眼睡觉。

    深度睡眠过后,很容易进入似幻非幻的状态。

    意识探出触手,顺着黑暗的空隙延伸出去,修补重重的梦境。

    江月白知道,她又走进来了。

    这次没有凄风冷雨,也没有绝望崩溃,一个个被时光掩盖的场景在眼前如烟火幻化,熄灭。

    她刚到帝都,满目仓惶的时候,遇到了他。他带她去别庄修养,给她寻来各种新鲜事物。

    隆冬时节,她去陪奶奶说话。他跟着,安静立在身旁撑伞,挡下扑面而来的风雪,而他一侧肩膀上却雪白一片。

    她渐渐好转。他带她出去,认识他的圈子。面对一群人似有若无的探究,她眼神冰冷而无措,下意识往后退,背后是他温热的气息。唯有路昭,露出一口白牙上来打招呼,说“这meimei真好看”。

    他是幺儿,不必接手家里庞大的财团以及麻烦,却创造出另一个商业帝国。他带她看基层的生产线,跟她讲底下人的趣事,教她管理经验。

    他让她学他的签字。他的字很好看,笔力遒劲,风骨天成。她难得来了兴致,学得很用心,很像。他笑言以后写累了可以有人替笔。

    他教她品茶。什么择水选器,又冲又烫的,她记不住,自然,茶也品不出来味道。他也不勉强,只是会在泡茶的时候递过来一杯。

    他知道她对电脑感兴趣,请来很多老师教她。

    天马行空,随想随行。

    他用一切办法,想把她拉出那片暗无天日的沼泽。

    他生得好看。面容清冷堪使山停水竭,一旦温和又是另一番动人。

    除了前面十几年的野性肆意,萧云深,是她后来生命里唯一的色彩。他一点点渗透,唤醒她的意识与生机。

    可是,她却给他带来灾难,毁了这一抹光亮。

    梦境全部破碎之后,江月白睁开眼,房间内依旧漆黑。转头去找手机,却感觉不对劲,伸手往脸上一摸,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一时回不过神来。

    很久,都没有流过泪了。

    他走后,她的情绪越发内敛,再无人可说,无人能解。唯一支撑着的,就是报仇。看着那些人一个个疯癫,崩溃,她也只是去他坟前开一壶酒,或是冲一壶茶,自斟自饮。

    江月白抬手擦了眼泪,拿手机看时间,才凌晨一点,躺回去继续睡。

    他还在,他们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