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三章 羞情（上）
那日他们二人的对话总让我觉得有几分怪异。 事后，他竟真的将令夏府尹叫来骂了一顿，责令他三日内肃清城中的谣言。 羽潇公主那般洒脱豪情的女子都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语，他却反应如此大，实在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 不过他今日喜欢谁，明日又喜欢谁，岂是我能决定的？ 不过在羽潇公主身上，我倒真的觉得她与那些卑躬屈膝的女子有所不同，让人一看就觉是个豪爽女子，生不出半点厌恶之情。 我由心敬重羽潇公主。 可我也愈发不确定自己的心。 我时常在想羽潇公主与那人争锋相对的场景，我时常觉得自己心眼太小。 事实上，他们确实如传言中所言很是相配。 一层薄云笼罩在我的心头，叫我忧思愁眠。 “诶，快去看啊，羽潇公主与皇上正在御花园比试呢。” 书房中，闻得几句碎语，我不由停下了手中事物，跟着几名宫人而去。 御花园中，远远就听闻一阵打斗之声，行至近处，只见两道身影忽上忽下，打得不可开交。 宫人躲在花丛之后，细语着，“皇上和羽潇公主怎么打起来了？” “听说，羽潇公主日前在城中品茶，与虞夫人巧遇。谈笑之间，虞夫人询问羽潇公主为何至今未嫁，羽潇公主回说了句没有合眼的人。虞夫人笑着说是公主久在北宸戍边，结识太少。 “长公主遂点了点头，说世间男儿若有我们皇上的一半，那她也就不愁嫁了。此言一出，四座哗然，都说羽潇公主恐对我们皇上有意呢。 “皇上不喜这番谈论，才与羽潇公主交谈几句便交起手来。” 我在后方听着这番谈论，不由看了看不远处交锋的二人。 羽潇公主究竟是怎样的心思呢？ 他们打得着实精彩，我只觉心中莫名，恍然瞧见了故人之影。 “皇上技高一筹，此番比试是羽潇输了。” 半刻不到，羽潇公主便收了手。 那人面色沉重，“既是如此，长公主便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那是自然。” 羽潇公主面上一笑，“皇上武艺高强，羽潇佩服，此番也算了了当年宴会上的一场憾事。本公主有些劳累，就先回驿馆了。舒望，这边就交给你了。” 看着羽潇公主离去，我瞬时觉察到什么，忙回了书房。 不久，一道脚步声传来。 他一手接过了茶，眼中深邃，“叫你久等了。” 我错愕于他这副神情，忙对之行了一礼，欲要退去。 不过半步，耳畔又是一道问语，“冰清，你最近似有心事？可是又听了宫人的闲言碎语了？你若不喜那北宸公主，朕……” 未等他说完，我便向他摇了摇头。 我没有不喜羽潇公主，我只是……一时，我也说不清自己心中的情感。 我不忍再听，匆匆地离去了。 我爱这个人，可我是位卑之人，并没有爱他的资格，羽潇公主就不一样…… 两国商贸一事如火如荼地进行着，羽潇公主再未进宫，一切平静如旧。 我可以说服自己去祝福他与羽潇公主吗？ 几日之间，我不断在心中追问着自己。 “诶，两国条约已经拟好，羽潇公主怎还未启程呢？” “听说，是羽潇公主留恋南江风景，特意推迟了几日。此事北宸皇也准了呢，我们这边也只能跟着尽地主之谊了。” “难道北宸皇也有意让长公主嫁到南楚？” “那可不一定，南江风景秀美，羽潇公主日日都去驻留，喜欢许是真的……” 走廊之间，我又听到了宫人的碎语，不由心生遐想。 羽潇公主迟迟不走，难道是对那人生了情意吗？ 她是北宸的长公主，身份尊贵，战绩显赫，名望颇高，我自然是比不过的。 而且，她的身上，我竟瞧出了几分故人之影。 羽潇公主还是第一个能让我一见就能联想到那位洛三小姐的人。 以前没有凭借，如今一个活生生的人出现，叫我如何不多想？ 我该接受这段众人眼中的金玉良缘吗？ 我仍旧默默守着他，他仍旧一副冷漠神色。 我看着他专注做事的样子，心中思绪纷纷。 情之一字，着实伤人…… 宫闱深深，一夏忽至。繁花摇曳，满庭芳。 在月朗风清的一日，宫中为欢送北宸使团，举办了一场晚宴。 歌舞声繁，宫人贯出，光站在外面，就能听到不断的畅饮声，很是热闹的样子。 我站在这片热闹之外，想着那席上金玉般的两人，心中莫名难受。 这一次，我承认，我吃了醋。 月华盈空，星子长明。 那人听闻消息，果然匆匆来了。 我神色如常，他似是觉察到了一丝异样，“你们都下去吧。” 宫人退下，庭中，只我与他。 我默默看着来人，未等他开口，便已凝眸起舞。 在百花楼，我唯一一次见莲衣姑娘跳舞，是在一个大雪之夜。 莲衣姑娘说，喜欢一个人，就为他跳一支舞。 此刻，在这月夜之下，我为君一舞。 在百花楼，我见过许多姑娘跳舞，但我还是想跳莲衣姑娘的那支舞。 我有些记不清，也从未跳过，只凭着记忆比划着。 这手，已不是持剑的手，也没有那么灵巧。我自知舞艺极差，但只想为他跳一支舞。 莲衣姑娘说，千万不要轻易对一个男子动心，可我已经心动了。 我愿在这一舞中，想他诉说我的爱意。 或许是命运的安排，让我遇到了他，此后，所有的气恼、欢喜、忧愁、雀跃都源自于他。 我见识了他对一女子的深情、怀念、亏欠与痛苦。一次次交集中，我愈发明白自己的心，我爱他。 羽潇公主的到来确实让我心乱了，哪怕羽潇公主是那般豪情的女子，哪怕他可能并无意，我就是无法说服自己去割舍自己的感情，我就是害怕会失去什么。 芸娘说，喜欢一个人，就要勇敢一些。 此刻，我为着私心骗了他来，愿为他一舞，堵上此生所有的勇气。 我愿为自己的心搏一回，我自知自己身份低微，我自知自己不会是那个女子，我不在乎什么名分。 我只要他，哪怕他将我视作替身，我也甘愿。 我甘愿成为他心中所爱的影子，我甘愿永居这死寂的皇宫，我甘愿承受那一切的苦恼，我只求他能明白我的心意。 我爱他，胜过自己。 月夜下，我醉心于自己的舞蹈之中，顺着心中生起的韵律，默默无言。 凉风忽起，一舞作罢。 我站在他的跟前，想要向他诉说我心中的沉沉爱意，可我开不了口。 他神色默然，“这支舞，是专门为朕跳的吗？冰清。” 我压下了心中思绪，微微点头，只觉一行清泪顺势流下。 他默默看着我，伸手抚着我的脸颊，“你何时会跳舞了……” 我知道他已然将我错认，未等听完，只觉唇间冰凉。 顷刻间，我的心全然揉碎，一片空白。 这一吻，热烈而缠绵，叫我迷了心神。 朦胧之中，我依稀感受到自己被他抱起。 床榻之前，他抚摸着我的发丝，温柔褪去了我的外衣，又是一吻。 感受着他身上灼热的气息，我只觉心跳不止，面红耳赤，但我没有抗拒的意思。 我愿意将自己献给他。 “不！我不能……” 突然之间，他突然起了身，茫然看着我，神色复杂。 为何他明明动了情，却在那最后一刻停下了呢？ 看着他纠结的神情，我隐隐猜到他还在念着什么，只觉心口被人刺了一剑。 一时，所有的勇气烟消云散，我只觉羞愧和莫名的委屈。 为什么我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想他告白，他却要如此羞辱我呢？ “冰清！” 未等他反应，我抱起了衣裙，不顾身后的呼喊，便出了房门。 我整理好了仪容，漫无目的地跑着，只觉欲哭无泪。 他终究不愿愧对故去之人，可是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