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七章 故地（上）
那日之后，那人似乎吩咐了墨方许多事。我并不知道内容，不过他再也未那般得意地看着我。 一路，天空分外的澄澈，山花遍野，风轻云淡。 马车缓缓驶过小道、村庄、城镇、人群，一路顺遂。 我的心情愈发地好，我爱这宫外的一切。直到一日午后，马车驶进了一座高大的城池。 我知道这座城，那就是我曾经过的地方。 祁延城，我没想到一年之后我会以这样一种面貌回到这里。 想到那一路山水之途，我的心中复杂。如果我当初没有被骗，如今又会在哪里呢？ 冥思之中，我发现那人也在看着那块匾额，我突然想起了那话本上的故事。 人来人往间，马车缓缓行驶，喧嚣声不绝于耳，城中商铺林立，车水马龙，热闹程度比起令夏城也不遑多让，不过多了些古朴和新奇。 “这位公子与姑娘里面请，不知是要？” 一茶楼前，店小二笑着迎了上前。 未等说完，墨方便率先开了口，“要一间雅间。” “好嘞，两位客官楼上请。” 在小二的迎送之下，我们到了一二楼。不过他为何将我视作主人呢？ 因为我的穿着，还是那人无故看了我一眼？ 他淡然看了我一眼，“过来坐。” 我察觉到了他内心的宁静，不敢过多打扰他，遂规矩地坐到了一旁，默默喝着茶。 他亦是喝着热茶，目光却在窗外游荡。 我顺势看了眼，那里除了人群和几家糕点铺子，并没有什么特别。 “小二，这是什么茶？” 当他这般开口的时候，我亦停下了茶杯。 这茶清新润脾，清香一片，着实好喝。 小二笑着上前，“这是小店的新品，名唤‘同心茶’，以梨花和梧桐叶配制而成。见公子与姑娘着实般配，恍若神仙眷侣，特以此茶相赠。” 闻言，我险些未拿稳手中茶杯。 “好茶！” 那人面上一笑，沉思之色尽散，将手中之茶一饮而尽，便已起身，“茶喝完了，我们走吧。” 街市间，我默默跟在那人身后不远处。 察觉到一道回顾的目光，我不由上前了几步。墨方与碧珠等人则离得远远的。 我不知道他要去哪里，只默默跟着，直到一片梨花林映入眼帘。 成片的梨花簇簇，皎洁一地，于风中摇曳作响。朵朵清丽，淡香弥散，于日光下翩然起舞。 我被这副景象镇住，我已然见识了许多美景，此刻还是不由感叹。 这片梨花林，美得如画一般。 我突然忆起那人在宫中就曾画过这样的景色，我突然忆起我与这人的初见。 我的心莫名平静。身旁之人似乎也思绪纷纷，只默默走着。 琼玉作响，风声不绝。 我默默跟着，不知为何，每一个路口，他选择的都是我想去的。 “这梨花林，每年四月，都是这般景象。”他停下了脚步，眼中迷离，“一点儿也没有变。” 我默默看着面前之人，心中沉寂。 这里，一定有一个美好的故事发生。 忽然间，他伸手而来，取下了我发间的一片花瓣。 此情此景，叫我平静的心再次热烈跳动起来。 我想安慰他什么，可我开不了口。 他面上淡然一笑，“冰清，你不用为我感到难过的。走吧，我们上山去看看。” 我亦是一笑，随手丢掉了手中的花瓣。 半刻之后，我们出现在了祁延山的山口。 这个地方，我只隐隐听人说过有关此的盛名。我也心知，这是他与那故去女子的缘起之地。 墨方递了拜帖，很快，便有人恭敬地将我们迎入山门。 走过石阶，绕过水榭楼阁和喧嚣之声，在一僻静之所，那人停了脚步。 “凌风阁。” 我的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一片茫然。 他默然看了我一眼，随即踏入了门中，不由地，我跟了上去。 入眼是一整洁的庭院，似乎早有人打扫过，那人再次停了步，我亦驻足看着四周的一切。 微风轻拂，繁花簇簇。那院中的野花开得盛好，都架在了墙上。 恍然之间，我忆起了那御花园中，也有这样一片花海。 不远处，是一片莲池，水声浮动间，我瞧见了鱼儿摇尾。 我喜欢这个地方，它叫我觉得亲切。 “觉得这里熟悉吗？” 耳畔传来这道问语，我回过神来，看着面前之人。 我回答不了他的问题。 “公子，饭以备好。” 他点了点头，“好。” 凉亭中，摆好了一桌佳肴。我与他对坐，默默吃着。 “远途劳顿，这儿不用你侍候，你且去休息吧。墨方会带你去住处的。” 见我放了碗筷，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我随即打消了照常侍奉他的想法，起身离去。 墨方带着我绕过了主院，最终停在了一处，“姑娘请，有什么需要大可吩咐。” 看着墨方离去，我这才鼓起了勇气推开了房门。 房间整洁，陈设古朴，似乎很久以前住过人。 我打量着这一切，心中莫名。 不过很快，我便觉困意满身，一连坐了好几日的马车，我的身体也有些遭不住了。 翌日清晨，当我赶到正院的时候，并未发现那人的身影。 时辰尚早，我在凌风阁中四处闲逛起来，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让我有些莫名的好奇。 我默默打量着，最终，在一亭中，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正望着不远处的一块空地，似是察觉到动静，便转过了身，“怎么样，昨晚睡得可好？” 闻言，我点了点头。那确是极安稳的一觉。 他再次开了口，“这个地方，你可喜欢？” 我再次点了点头。 这个幽静雅致的院子，给我的感觉不错，比皇宫要好。 他笑了笑，走下了台阶，“饿没饿？” 我又点了点头，他便率先迈步远去了…… 接下来的几日，我果真过上了闲云野鹤一般的生活，每日不是喝茶散步，便是下棋赏花。 这地方没有纷争，也没有多余的人打扰，我可以自由做着喜欢的事，叫我着实欢喜。 “那日你也算救了我一命，这把木剑，算是给你的谢礼。” 小憩之后，他唤人命我过来，刚到便说出了这番话。 这木剑修长，似被人精心打磨，我一眼便知这是出自何人之手。 我未敢接。 他眼中犹疑了几分，神色收敛，“你若不喜，便算了。” 我不忍他失落，一手接过，遂行至空地，为之舞剑。 忘泉剑法我学得不多，只凭着记忆挥舞着。 清风四起，心中竟有一丝比高之意，终是手腕乏力，几番险些失手。 我也不知道，那日为何能眼疾手快地接下那一箭。 或许这喜欢，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吧？哪怕是沦为替身。 临了，我收起了手中木剑，看着那人痴痴的神色，我对之一礼。 这剑法是他教的，这一礼，他受得…… 那日之后，我时常为之舞剑，他却从未点评任何或是言传身教，只是苦笑。 “冰清，其实你不习武，我也可以护你周全的。” 听到这番话语，我的心中默然。 他究竟分得清我与那故去之人吗？除去这副皮囊，他对我可曾有一丝的喜欢？ 我不知道，但我明白的是，这个地方，勾不起我的任何回忆。 如果我真的是她，怎会想不起丝毫？ 我到底是谁呢？ 此后，他有他的回忆，我亦有我的苦思…… 入山后的第七日，我外出闲逛时在一片竹林中遇到了一位老者。 “原来是姑娘。” 老者开口一语，便叫我心中疑惑。 我与这位老者从未谋面，他怎认识我？还是将我认错了人？ 老者面色淡然，“姑娘的事我听说了些，其实世间事自有章法，姑娘不必徒增烦恼，顺其自然就好。” 疑惑之际，突闻有脚步声传来，我忙行礼离去。 行至半途，我这才发觉自己走错了路，重返竹林，里面有落子之声。我 有些好奇，走近几步，隐隐听闻“缘灭缘起”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