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三章 出游（上）
气候回暖，三月末的一日，他下旨搬回了飞霜殿。 或许飞霜殿才是他喜欢的。 我仍旧住在原来的地方，每日尽心侍奉着这位君王。 在他面前，我似乎愈发难以拒绝。我甘愿受着他的“使唤”和关心。 他时而安静做事，时而打趣我，时而看着我，似有千言万语要说。 我知道他想要逗我开心，我看出了他的把戏，内心的高兴却未敢表露。 在我心中，他永远都先是受人敬重的一国之君。 …… “冰清姑娘。” 当墨方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隐隐感觉到他近来对我的那丝敬意更甚。 虽然我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墨方如此，但我在宫人的闲谈中得到了另一个消息。 “你们都利索点儿，皇上半月后出宫，这吃的、用的、穿的都要备齐了。皇上还特意吩咐，冰清姑娘的物件只能多不能少。” 我是在去往内务府取东西的路上听到这番话的。 听这话的意思，那人计划出宫，而且要带上我。 之后，我便知晓了更多。 据说，那人每年四月，都会出宫一段时间。 这其中我有诸多不解，常公公见我总是喜笑颜开，墨方又对我毕恭毕敬，他们都是问不出来的。 我只能默默等着那人的回应。 终于，有一天，他在书房愤愤地骂走了一个官员，起身便拍了拍桌案，“气死朕了！怎么会有这般蠢笨的官员？” 一时，我被他这突然的怒火震住。 还未反应，便又听到了话语传来，“冰清，随朕出宫游玩几日怎么样？” 他都吩咐给我准备行李了，我还能说个“不”字？ 看着他温和询问的表情，我一时无语。 “那就这么说定了。”他迟疑半刻，面上一笑，“朝中事务自有人处理，你不用担心。” 他的国事，我为何要为他担心？ 我心中思虑着，他又开了口，“那个地方，你会喜欢的，就同明泽湖一样。” 他怎知我喜欢明泽湖？ 我再次发问，耳畔再次传来一道言语，“好了冰清，朕知你想出宫，我们三日后便出发。舟车劳顿，你且做好准备。” 我无语地出了书房，隐隐有一种上当的感觉。 谁叫我开不了口呢？…… 四月，和风习习，繁花似锦，蜂迎蝶绕。宫墙难锁满庭春。 在那人上朝或议事的空当，我喜欢去御花园或长庆宫小坐一番。 我长舒了一口气。 那池中的倒影，已不再像一年前那般瘦弱不堪。转眼之间，我在这深宫之中已度过了一年的光景。 一年，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很多。苦乐交织，我将一腔心事掩埋。 他是一国之君，并不是一个有闲心的人。 在宫人的闲言中，我大抵知道，他要带我去的是什么地方。 …… 三日，转眼已过。 阳光灼热，几驾车辆悄然驶出繁华的令夏城。车轮滚滚，一步步向着未知的方向而去。 关于这趟出行，我什么也没有准备，也貌似不需我准备什么。马车上，应有尽有。 闲坐了半个时辰后，我终于在对面的注视下感受到了一丝尴尬。 他本就不是多言的人。 马车行驶得平稳，或是昨夜未睡好的缘故，不一会儿我便觉困意满身。 见那人正专心看着书，我大胆地打起了瞌睡。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脑袋隔得疼，我恍然睁开了双眼。 瞧了眼车帘外渐沉的天色，不由有些懊恼。 “睡醒了？”此刻，对面之人从书中露出脸来，“下去走走吧，停轿！” 听这沉静的语气，我默然跟着下了马车。 入眼是悠悠一片青草地，再远处，苍翠树木排排站着，荡开几声鸟啼。 身着便衣的常公公率先迎了上前，“公子。” 我正被眼前景色所吸引，那富家公子却转身看向了我，“去备饭吧。” 眼下这个时辰，早已过了午膳的时候。 想着自己贪睡，害得一行人没赶上饭点，我不由有些心虚，只一个劲儿地看着风景。 很快，一众侍从就已摆好了一桌美食。 我本想去搭把手，谁料他们见我便是行礼，俨然我也是他们的主子一般。 待到最后一道菜出锅时，我明悟般上前为那人递上碗筷，又添了茶水，而后默默站着。 瞧着这面前还算精致的四五道菜，我竟觉有些委屈他。 “你们都下去吃吧。” 他朝旁挥了挥手，却独独不放我走，“既然出了宫，便没那么多规矩。你且坐下一起。” 听着这话，我突然有些不敢上前，我觉得这规矩还是要的。 “怎么？又不是没一起吃过？这么多菜，我也吃不完。” 他这般平和的语气，说不准下一刻就会拿出命令的语气来。 想到此，我果断打消了想去与碧珠一起吃的想法，躬身坐在了一侧。 他未动筷，我也不敢动筷；他动了筷，我便拿起了碗。 不知是不是山野清泉的缘故，这品相差了半截的饭菜吃起来竟格外地香甜可口。 我默默吃着，不时夹着面前的两道菜。 我突然有些心疼那远处的守卫，他们应该还没吃上吧？ 我只想快些吃完。 突然之间，眼看着眼前的米饭快要吃完，入眼便是一块rou。 我错愕地看着对面之人，他吃得不急不缓，恍然方才为我夹菜的举动只是随手而已。 纠结之间，他抬头看向了我，并伸出了他手中的碗。 我瞬时明白何意，忙起身为他盛了一碗米饭，并恭敬递至他的面前。 那一刻，我隐隐觉察到他身形一震。 看着他缓缓接过了碗，我心中这才松了口气。 之后，我还为他盛了汤，倒了茶。 这一顿饭，吃得着实尴尬。 果然，无论在哪儿，陪皇上吃饭，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公子，我们是现在准备启程还是？” “这儿风景不错，今晚就歇这儿了。” “是。” 日光尚在，完全可以继续赶路。 他轻描淡写一句“风景不错”，墨方便领着一众随从便忙活了起来。 看着他们搭建的大帐篷，我不由心生感叹。他这是带了多少家当？ “走了，不是要去看风景吗？” 我什么说要去看风景了？ 看着他路过远去的身影，我带着疑惑跟了上去。 落日与晚风间，一行白鹭飞远；草地尽处，晕开一片水泽。 他迈着悠闲的步子，慢悠悠地在前走着。我默默跟着，被这无边风景吸引。 “你说，这里的鱼儿，会不会好钓一些？” 他突然止了步，一脸好奇地看着我。 我瞬时便记起了在明泽湖被他戏弄的场景，只看向了别处。 他笑了笑，“去取钓竿来。” 我这才从暗处发现个人来。也对，一国之君出行，防卫总该严密些。 不久，他将一根递给了我。想着那日的事，我没有接。 他也不恼，便自己放好了两根钓竿，继而躺在了草地上，“冰清，我想歇一会儿。这鱼儿若是上钩了，你可要记得叫醒我。” 看着他说着说着便合上了眼，我顿时无语。 落日渐沉，水泽处金光一片，静而远。 我坐在一旁，倒也不关心有没有鱼儿上钩，只觉岁月静好。 这大抵就是自然的魅力了。 他睡觉的样子很是安详，我又看了他一眼，便不再管他。 不一会儿，我便被水边的动静惊醒。 这片小小水泽有鱼是我没想到的。 可这也不是我要钓的，想到此，我又将目光转向了身后之人。 他闭着眼，仍旧睡得很沉，似乎没有要醒的样子。 我又不想碰他的钓竿，免得他醒后又要追问我更多。 一时犯难，我转眼便看见了地上的一株狗尾巴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