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章 试友(上)
那日之后,碧珠一直在为那人说着好话。 “姑娘,这是百川之地进贡的锦缎,总共也就十来匹呢。皇上就给姑娘做了两身衣裳,姑娘看看可喜欢?” 谁稀罕他的衣裳?我既不喜欢,穿着还生怕哪里弄脏了,还不如以前的粗布衣裳。 “姑娘,这是南岭进贡的荔枝。皇上一颗没尝,就吩咐人送到镜台宫了呢。” 谁稀罕他的荔枝?他是不知道我吃不出味道吗?他定是不喜才送来的。 “姑娘,这是皇上特意命宫人打制的耳环,宫外都没得卖呢,姑娘戴上一定好看。” 谁稀罕他的首饰?我又不爱戴,有本事他就放我出宫。 “姑娘就别生皇上的气了,皇上一连来几天了,都在门外站着。姑娘不愿喝药,皇上就撤了汤药。皇上到底是关心姑娘的。” 谁稀罕他的关心?我巴不得他别来烦我。看着他,我浑身不好受…… “姑娘啊,皇上日理万机,可是很忙的。姑娘还不知道吧,姑娘昏迷那三日,是皇上昼夜不眠地守了姑娘三日。为此,还耽搁了三日早朝呢,听说奏折批到半夜都没批完。” 谁稀罕他……听到这里,我的心中略微有了些起伏。 他竟守了我三日,还耽搁了三日早朝? 三日不朝,那得耽搁多少国事啊? 我突然有一种罪孽深重的感觉。这时,我又注意到门外的一道影子。 他又来了,就站在门外。 我突然想到碧珠连日来说的话和带来的东西,他为什么要如此对我呢? 我已说不上对这个人应该抱有一种怎样的情感,惧怕?愤怒?还是疑惑? 在今天,又平生了一种新的感觉:罪过。 我生怕碧珠再说出什么我不知道的,忙转过了身。 对于那人,我既怕他再对我做出什么,也怕他对我如此之好。 我已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人,这个人也不是我所能企望的。 但我知道,如果他真的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会出于本能的畏惧他。 所幸,他并没有现身,让我可以视而不见。 不久,碧珠抱着一束花进了房间,面上笑盈盈的,“姑娘,皇上刚走。临走时皇上吩咐了,说让姑娘好好休息,明日下午会有一位宫外的神医前来,专为姑娘治病呢。” 闻言,我当即吹灭了烛火。谁稀罕他请的大夫? …… 翌日,我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上午,当我醒来时,已经可以吃午饭了。 时至六月,阳光灼热。屋子里怪闷得慌,我趴在窗边,吹着凉风,不觉便睡着了。 当我再次睁开双眼,只觉冷风一阵,不由打了个寒颤。 我揉了揉眼,恍然发现那人正坐在院子里,正对着我的方向。 瞬时,我心中凉了一半,立即便关上了窗户。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来了多久?还来得这般早? 我心中疑惑,时刻警惕着门外,生怕他闯进来。 又过了好一会儿,门外始终没有动静。当我正准备走近看看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随即,是一道敲门声,“姑娘,您开开门,皇上说的那位神医来了。” 闻言,我定了定神。开还是不开呢? 最终,我怕那人又像上次一样撞门,还是打开了房门。 我没想到的是,那男子就站在门外,他还没走。 看着他,我不由后退了几步,心中的慌乱和惧意瞬时生起。 身体摇晃间,眼看着就要摔倒下去,好在碧珠眼疾手快,扶住了我。 “姑娘小心。” 碧珠扶着我站了起来,我不敢看那人。 一想到我那晚还打了他一耳光,我瞬时双腿发麻,有些站不稳了。 那男子见状,皱了皱眉,走进了房间一侧。 我这才注意到那男子身后之人。 那是一个年轻姑娘,细眉明目,容貌姣好,体态康健,眉宇间暗藏一丝英气。 不过面色严肃,暗藏着怒气,似是并不想到这里来。 一定是那男子强迫她来的。 想到此,我心中又不满了几分。 想明白了这一点,我打量着这位姑娘。 这就是他请来的“神医”?我有些不敢相信,神医不该是白发苍苍的老者形象吗? 不过见这女子对那人一副毫无惧意模样,我又有些莫名相信。 那女子径直走进,亦在打量着我。 她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直直的,似想要掀开我的面纱。 “冉竹姑娘,请吧。” 男子说着,看了我一眼。这一眼,让我愈发害怕了。 紧接着,碧珠将我扶到了床上,小心翼翼地取下了我的面纱,“神医且看看,我们姑娘毁了容,还说不了话,对过去的事,也想不起来了。” 碧珠说着,我则低垂着眼,害怕见那男子。 但在被揭下面纱的一刻,我察觉到那女子打量的目光。 当我抬眼看向她时,她的面色如常,不过我还是觉察到了那面上消失不见的一丝惊讶之色。 一时,女子目光凛然了几分,“还请你们都出去,我要单独诊治。” “神医,奴婢就在一旁侯着,不会打扰到神医的。”碧珠连忙开口道。 那女子看向了一旁之人,目光中多了些怒气,“这是我的规矩!既是求人看病,那就得听我的,否则,这病不看也罢。” 闻得这番言语,看着那男子面上的阴沉,我莫名有些惊讶和欣喜。 我还从未见过有人敢这么对那人如此趾高气扬、不卑不亢。 这当是一位神医该有的风范,她就是神医。 我在心中肯定了几分。 继而,那人打量了我一眼,“好,就依姑娘的。” 见他带人离去,我心中松了口气。有他在的地方,空气都是凝重的。 “你怕他?” 女子不悦地看着那男子离去,皱起眉头率先开了口。 我确实怕他,一时却又不知如何回应。 女子看了我一眼,随即打量着门窗,语气淡然道:“没什么好怕的。” 闻言,我只觉受到了宽慰,心中一暖。 看着她警惕门外的模样,其实我想告诉她,就算她支开了人,那人也会派人在门外偷看的。 但我开不了口,她应该会发现吧。 紧接着,女子坐到了我的身旁,面上并无什么表情,“把手伸过来。” 对于面前女子,我心生了一丝敬意和好感。 或许是因为她对那人的抵制态度,也因为她是宫外之人,身上有丝自在之气。 闻言,我伸出了手,任由她把着脉,继而检查身上。 许久,从这女子的神色之中,我并不能看出些什么。 女子始终面无表情,不似那个太医喜欢皱眉,这让我的心悬了起来,又有些好奇。 这就是神医吗? 半柱香后,女子收回了手,随即起身打开了房门。房门之外,站着一道可怕的身影。 见她欲要出去,我连忙跟上,想要听一听她会如何说。可看到那人,我又缩回了脚。 那位姑娘出了房门,不久,便传来高声一语,“就在这里说吧。那位姑娘身上的哑疾和失忆之症我未查出病因,也治不了。至于脸上的两道疤痕……” “姑娘觉得如何?可有哪里不适?要不要……” 当我正想要细听下去时,碧珠突然推门而入,不断说着话,让我隐隐只听到一阵碎语了。 不久,门外再无声响。他们说了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