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章 露才(下)
“皇上三年未踏足昭华宫,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朕问你,当年你在地牢中给她喂的毒药,是什么毒?” “三年了,皇上还是不肯接受事实吗?我说过,那是致命的毒,绝无生还的可能。” “你以为朕会信吗?朕再问你,地牢中那具并非毒人的尸体,又是谁的?朕赶去地牢之前,还有谁去了那里?” “他呀,我也不知道呢。是他自己赶来送死的,我就成全他了。他单枪匹马而来,武艺高强,精通暗器,像是什么杀手组织的。皇上想知道的,我可都说了。皇上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那条暗室呢?还有没第二条出路?” “没有第二条!” “三年前你不肯说,现在竟什么都肯说了。” “是啊,三年了。皇上,我可以去死了吗?” “你不会死,在这冷宫之中,你会长久地活着。朕说过的。”…… 走在回去的路上,我的脑中回想着这段对话,试图从那恶毒女子的话中找到什么踪迹。 当年,我从那群毒人身上得到了一种毒药。 可经太医研究,只知其含有剧毒,对其药效、成分一概不知。那毒只有少许,让我并没有机会寻访名医。 尽管我没能见到那惨状和那真实的场景,但所有的证据都已指明,我心中所念当年确实服用了剧毒。 他们也都这么认为,你已亡故,在那暗室之中。 我不由停了下来,“墨方,你说当年那个先我一步闯入地牢的男子,会是谁呢?” “属下不知。” 是啊,事后我调查了你所结识的每一个人,都没能找到那么一个人存在。 武艺高强,精通暗器?是什么人会去救你呢? 思索之间,我似是抓住了什么,“血影楼主可还在令夏?” “皇上即位后不久,千音坊就被改造成了茶楼,血影楼自此消失匿迹,江湖中也没有关于血影楼成员的任何踪迹,只怕难以追查到。” 闻言,我心中叹了口气。那群因旧事聚集起来的人,只怕已难以找到。 事实真的只能是如此吗?可我还是不想相信呢? 这个谜团,我似乎永远都解不开了。我该怎么办呢? 恍然之间,我不由走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东宫。 我走过了飞霜殿,墨方怎么不提醒我呢? 在这里,我的心沉重起来,我径直去了那间暗室。 我已经很久没来这里了。 暗室之中,已恢复了原貌。一切都没有变,就同我们见面时一样。 我记得,那日就是在这里,你推开了暗门,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记得,这个月底,便是你的生辰。 青辞,我没有忘记你的名字,没有忘记关于你的任何事。 我没有想让任何人取代你在我心中的位置。 青辞,你听得到我的心声吗?我是真的很想你啊。 …… 翌日,天还没亮,我再次起身。 上朝、批阅奏折、面见官员、下达指令,我熟练地做着一位帝王应该做的每一件事,没有一刻松懈。 也只有当我使自己忙碌起来的时候,我能心静下来,不去想那些久远的事情。 日近黄昏,我不由放下了手中的笔,起身准备离去。 “皇上要去哪里?” 墨方的问话让我停下了脚步,我突然想起自己吩咐过什么。 想到那女子昨日的神情,她此刻应该不希望会见到我吧? “传膳吧。” 宫人摆好了膳食,我端起饭碗,看着身侧空无一人,觉得少了什么。 我已经习惯和那女子一起吃晚饭了吗?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我摇了摇头,随即强咽了几口米饭,还是放下了碗。 “皇上放心,镜台宫的膳食一直有专人负责,在口味上每日都有变化。” 墨方似是看出了我心中所想。可是为何我仍旧没有胃口呢? …… 一连两日,我都没有去镜台宫,也未再询问墨方关于那女子的事。 可我得闲之时,脑海中总会浮现那道身影。 我只得不断告诉自己,她只是个陌生女子,与我毫无瓜葛。 我并不想因为她的容貌,对她这个人生出什么心思。 我极力想要理清对她的感情,可我发现,这很难。 到第三日,我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她的伤好些了吗?” “回禀皇上,清清姑娘手上的伤已大好,已经可以碰水,”墨方回禀着,犹豫了一会儿,又开了口,“清清姑娘这三日一直待在镜台宫中,日常坐在庭院中发呆,今日上午,清清姑娘在亭子里画了幅画。” 闻言,我生出了丝兴趣,“哦,什么画?” 宫人上前,我看着面前一张皱着的纸,伸手接过。 那纸面之上,画着一只飞舞的蝴蝶。 虽只寥寥几笔,却画得极有神韵。 从这笔墨之间,我瞬时明白那女子是个会作画的,“她现在在做什么?” “仍旧在亭中作画。” 我放下了纸,心中生出了一丝怅然。 …… 随后两日,我都收到了她作的画。 我发现她只画蝴蝶。那飞舞的蝴蝶,似在表达着什么。 “墨方,吩咐碧珠,探探那女子还会什么其他才艺或是喜好。” …… 到第六日,我终于按捺不住,想要去看看那女子在做什么。 我刚走进镜台宫,便听到了一道轻灵的琴音。 曲音婉转,若鸟雀啼鸣,琼玉作响,不过有些柔弱之气。 我被这道琴音吸引。在那庭院之中,我看到了那女子的身影。 素手轻抚,弱柳扶风。微风阵阵,吹着那女子的面纱,她双眼微合,沉静坐着,周身萦绕着一丝文弱气质。 我细听着琴音,恍然觉察到了一丝悲伤之意,再听时,又全然是婉转的曲调了。 这曲子里,我听不出任何东西。 但我承认,这是一支动听的曲子。 此刻,我满心复杂地看着那道柔弱的身影,就像看到了众多饱有才学的闺阁小姐中的一个。 青辞,这不是你。 你何曾会作画、会弹曲?你何曾这般楚楚可怜、弱不禁风? 分明是不一样的两个人!哪怕我多么地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