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抉择
一连几日，洛青辞已听到了不少消息。 比如太子几次要求面圣都被皇上拒绝，比如那几名弃考的举子纷纷站出举证，比如一个负责考场布置的小官被查出与庆王有关。 所以当她思索着刚走入府时，根本没注意到门口之人沉重的神色。 “爹？” 洛青辞回过神来，有些疑惑地看着面前之人。 侯爷缓了缓神色，“小辞，就在方才，皇上派近侍送了些滋补的药材过来。皇上希望我能早日去上朝。” 朝堂正经历着一场大的动荡，急需一个有威望、有能力的老臣重返朝堂。 洛青辞被这一消息震撼到。她不知道二姐在背后做了什么，让皇上重新看到了洛家。 她站在原地，等待着面前之人欲说出口的话。 “小辞，你觉得呢？” 耳畔传来沉言一语，洛青辞心中一震。 爹爹在问她？在问她此刻是该划清界限还是要继续置身其中，遭受着日后可能的猜疑，在问她是该就此安然度日还是在这朝纲不振、民生凋敝之时承担起一个老臣的职责。 洛氏一族已付出了太多，没有必要再卷入其中。 话到口边，她看着面前苍老的身影，却难以开口，“此事女儿难以抉择，爹爹作主便是。” 言罢，她便行了一礼，走了过去，留下风中站立的一道孑然身影。 微风中，这个饱经沧桑的老人带着一个家族的命运站在了选择的两端。 …… 几日之间，太子舞弊科场一事如排山倒海之势迅速推进。 一个个证据被查验，一件件罪名被落实，这场春闱之下掩藏的惊天阴谋，让众人在目瞪口呆之中对太子的口碑急剧下降。 人们当初将太子夸得如何天花乱坠，如今的斥骂声就有多么地狠。 他们不会意识到，自己的一番言论里曾经害死或者还将害死多少人。 一时，墙倒众人推。 所有与太子不好的传言流散开来，往日的手段阴谋也一一被揭开。 此刻不用皇上下旨，这位刚册封不过四个月的太子就已注定了被废的结局。 而与春闱之事有着些许牵连的庆王，也没能在这场风波中明哲保身。 有关庆王收买考官、扰乱考试秩序的种种事件曝光，加之之前的不良舆论和种种劣迹，瞬时让这位最有可能坐收渔翁之利的皇子跟着卷入了一场舆论风暴之中。 这里面，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暗中搅弄着风云。 …… 五月中旬，阳光正好。 清风佛过山野，鸟雀啼鸣，枝头开着满树的花，斑驳的光影洒在庭院的几棵树上，一树有一树的风景。 少女安然地坐在一架秋千上，手中捧着一本闲书，目光在面前的几块糕点上徘徊了片刻，又悠然地闭上了眼睛…… 翌日，一辆马车缓缓驶过拥簇的人群与噪杂，在闹市一角停了下来。 洛青辞看了眼面前的茶楼，随即走了进去。 她径直到了二楼，推开了角落间的一道房门。 察觉到声响，男子缓缓睁开了眼睛，面上一笑，“洛姑娘，你来了。” 洛青辞打量着面前坐着轮椅的男子，随即坐到了对面，“林世子，找我何事？” 林庭之屏退了身旁侍从，为面前之人倒了杯茶，“飞鹭近日在府中跟着母亲学刺绣，一切都好，姑娘勿念。邀姑娘此来，是想和姑娘聊聊当下朝中的局势。” “哦，世子要和我谈这个？” 林庭之面上一笑，“姑娘有什么见解，但说无妨。” “那我就直言不讳了，”洛青辞淡然一笑，“如今太子深陷春闱舞弊一案，民怨载道，他这个太子只怕当不久了，不过就算被废，再怎么也是皇子，而且是小有实力的皇子。至于庆王，虽然因此事有所牵扯，但宫中皇后犹在，其势除了国公府，并没有什么损失。风起云涌，两王争锋之势再起，不知永淮王府会拥立哪一个呢？” 闻得此番言语，林庭之笑着摇了摇头，“永淮王府不会参与任何一方的争斗，这是永淮王府的存活之道。此来，林某仅仅是代表个人。姑娘觉得在春闱舞弊一事曝出之时，皇上为何对太子迟迟不下令呢？” 闻言，洛青辞笑着喝了口茶，“或许是因为皇上有自己的考量，毕竟已难有下个十年再去培养一个储君了，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林世子以为呢？” 林庭之眼中深沉了几分，不由看向了窗外热闹的街景，“一场春闱，闹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让人在这真相背后，见识到了世道人心之险恶，同样也妄生了诸多迷茫。姑娘觉得，如今这个局面，只是一场因果循环吗？” “世子想要说什么？” 洛青辞眼中一顿。如果不是因果循环，那又是什么？ “聪慧如姑娘，”林庭之眼中多了些晦暗，“从庆王被曝哄抬药价到今日这个局面，林某只是在一系列的事件中生出了一丝危机感。林某不想看到将来有朝一日，这繁华无限的令夏城会民不聊生，满城疮痍。” 满城疮痍？ 洛青辞看向了热闹如常的街道，眼中思绪纷飞。 与爹爹对话后的第二日，爹爹重新穿上了朝服。 那是爹爹的选择，那么她自己呢？面前之人的呢？他又为什么要来找她呢？ 思绪中，她眼光一闪，顿时起身欲要离去，又想到了什么般转过了身，“林世子，关于飞鹭的将来，我有几句话想说……” 半刻之后，洛青辞站在一府邸外。 她还未上前敲门，便见到了墨方的身影，“他人呢？” 墨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反应过来，“主子他……” 未等墨方说完，洛青辞便径直进了府。 凭着记忆，她一路向西而去，走进了一主院中。 “洛青辞，你怎么在这儿？” 院中，晋华郡主看到来人，眼中先是惊讶，继而是恼怒。 “洛姑娘，主子他不在这边。” 赶来的墨方忙上前一语，洛青辞随即转身而去，身后留下了一道高声之语，“洛青辞，这王府不是你随意进出的，我才是这府中的女主人！” 东院，洛青辞一手便推开了房门。 房间中阴暗一片，陈设极简。她一一打量着，她已经可以想象，这阴暗的房中上演过怎样的阴谋。 那壁上摆放的，是杀人之剑；那桌上的棋局，是相杀之局。 棋盘旁，一黑衣男子面色阴沉，似是对来人并不意外，只慢慢收取着一颗颗棋子。 “是你！是你制造言论，混淆视听，将一个举子的死闹得满城风雨。是你暗中谋划，让庆王和太子针锋相对，两败俱伤。是你搅弄朝堂，损害忠良，使得如今朝局动荡，民怨四起。” “是我。这其中是我布下的一张大网，庆王哄抬药价的消息是我放出去的，国公府的倒台有我的推波助澜，这城中的不断的流言也是我命人传出的。” 那一刻，洛青辞定在地上，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那些凄凉的画面，“为什么？” 濯池停了下来，目光凛然，“为那至高之位，无上之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