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惊梦
祁延山上，洛青辞坠崖一事掀起了惊涛骇浪，但没过多久，又渐渐遗忘在众人心中，仿佛从未发生过一般。 那个曾让众人羡慕的凌风阁弟子，众人都已默认，她永远地消失在了这世间。 传闻，那日大雨滂沱，洛青辞坠崖的一刻，濯池公子拼命地上前，可终究没能抓住那最后的机会…… 传闻，那日秋高气爽，濯池公子与他的徒弟在断月崖前拔剑相向。濯池公子口吐鲜血，洛青辞坠崖而亡…… 传闻，那日洛青辞坠崖之后，濯池公子在断月崖前站了三天三夜，面色惨白，任何人不得靠前…… 那日的情景具体如何，没有人知道。 众人只记得那日之后，秋雨一直在下，连绵不绝，平添了几分寒意。 …… 凌风阁中，墨方看着床上气息虚弱的主子以及一旁汤药，眼中充满了忧虑。 他记得，那位姑娘坠崖后的第三日，为了让主子分心，他拿着手中的信走进了书房，“主子，平秋山上失踪的那女子有消息了。” “何处？” “城西梨花林。” 闻言，那个默然的人影动了一下，瞬时便消失在他眼前。 当他赶到之时，便见主子与一蒙面女子林中打斗。 刀光剑影间，招招狠厉，毫不留情。 他知道，主子在以自己的方式发泄着悲伤。他没有上前，只默默守候在一旁。 时值秋季，梨花林一片萧瑟。 二人对峙着，直至第二日早上。 此刻的主子体力不支，旧伤复发的他眼看就要躲闪不过，林中突然飞出一道身影，那女子一招不慎，身负重伤。 主子死死盯着眼前女子，正欲拔剑而去，不知何处又飞来一身影。烟雾散去，人已不见踪影。 “暗鸢来迟，还请主子恕罪。” 来人半跪于地，他自知方才疏漏，亦是半跪在旁。 主子似是没有听见一般，只看着光秃秃的梨树。微风拂过，远山间突然传来一道苍凉钟声。 主子瞳孔一震，口吐鲜血，转眼便倒在梨花林中…… 传闻，洛青辞坠崖后的第三日，崖底传来一道苍凉的钟声。濯池公子命人遍寻崖底，尸骨无存…… 思绪间，房中的窗户忽然被风吹开。 冷风袭来，墨方忙关好了窗户，轻叹了一口气，走出了房门。 …… 长夜深深，寂寥一片；夜空无星，一片寂寥。 “快走，离他远一点。” 宫墙内，几个小宫女远远避开了一个四五岁左右的孩子，如同逃避瘟神一般。 孩子见状，并无多大的反应，似乎已经熟悉了眼前情景，但他的心中还是伤心。 书上说，人心向善，难道错了吗？ 为此，他跑回了院子，见到了那个终日坐在一处的女子。 那女子容貌极美，说不出的美，可目光空洞，极少言语。 他知道，那是他的母亲。 “娘亲，为什么他们都讨厌我，看见我就远远躲开？” 一如往日，女子并未回答，孩子也没有期待着听到回答。 他有名字，那是他母亲给他取的名字，“濯池”。 可他极少听到眼前女子这么唤他。自他有记忆以来，他的母亲极少言语，他也从未体验过一个孩子应得的母爱。 “娘亲，我的父亲呢？他为什么不来看我们？” “娘亲，您为什么不理池儿，您笑一笑好不好？” “娘亲，我想学读书写字。”…… 每一次，女子眼神漠然，如同陌生人一般。 他试着和她交谈，可她一次回应也没有。 直到一次他的母亲喝醉了酒，他记得她当时狠狠地看着他，目光中充满恨意。 “娘亲，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让娘亲如此讨厌我？” “你的出生有罪。” 那一刻，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自那之后，他再不多言，也未笑过…… 不久，他年满五岁。 院落之中突然来了一大群人，为首的是一名衣着华丽的中年男子。他径直便走进了那屋子。 他在外面等了快半个时辰，听到房中传来一阵声响，之后那男子便一脸怒气冲冲地走出了房门，临走之时，还不悦地看了他一眼。 他没有在意，他只担心他的母亲。 可房门紧闭，他没能进去。 当他终于鼓足力气闯入之时，已是两个时辰之后。夜色深沉。 他飞奔走进，看着眼前之人口吐鲜血，他的眼泪不住地流，“娘亲！娘亲！” 女子看见了他，第一次，对他笑了，还摸了摸他的头发，眼神中从未有过的温柔，“濯池，你的出生有罪。我要你收徒三百，扶弱三千，以补过错。” 那一天，他第一次听见他的母亲唤他的名字，第一次感觉到母爱的存在。可也是那一天，他永远地失去了他的母亲。 他痛哭了一整晚。 第二日，他便被那群人带走。他们说，他是皇子。 他不在乎，他只想他的母亲还活着，可那已是不可能。 自那之后，他学着隐藏，再也未在任何人面前表露多余的情绪…… 画面一转，濯池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依稀看见眼前有一个人。 他步步走近，终于看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眼前女子也看见了他。 那眼中冷漠一如他的母亲。 他想说些什么，可怎么也说不出口。正当他想走近一些时，女子突然嘴角一笑，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把长剑，直穿自己的胸膛。 “不要！” 他飞奔而去，想要抓住那道身影，可终是晚了一步，那女子已坠入悬崖。 …… 风吹满屋，床上的男子终于睁开了眼。感受着眼角干枯，他深吸了一口气。 原来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可梦中的心痛之感，为何这么真切？ “主子，您醒了。”闻声而来的墨方走进房门，忙关上了窗户。 濯池眼中一顿，“可有找到？”看着墨方正欲离去，他终是开了口。 墨方脚下一顿，他知道主子问的是谁，“还未。” 言罢，他便关好了门，在门外站了片刻，便径直离去。 房中，濯池闭上了双眼。那女子早已跳下断月崖，他在期待什么？ 他记得，在她跳崖的一刻，自己的心如同刀绞。 他终才明白了自己的内心。他终才知道，自己已经爱上了那女子。 可就在那一天，他用这世间最恶毒的话语，逼死了他心爱的姑娘。 …… 同年，暮秋时节，南岭一带突发灾荒，瘟疫流行，天灾人祸，尸骨遍野。 同年冬，平宣王也就是南楚四皇子，被召回令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