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又不是你男人,凭什么惯着你?
许长安瞟了沉璧君一眼,问:“我又没欺负你,你为什么哭?” 沉璧君赌气一般回道:“不用你管……” “哭吧,能欣赏大名鼎鼎的连夫人梨花带雨的样子,也未尝不是一桩惬意之事。” 这么一说,沉璧君突然止住了哭声。 “你认识我?” “不认识,但能猜到。” “那……你能不能送我去沉家庄?我保证,到了之后一定会重重酬谢你。” “不能!” “你……你既然救了我,为什么不能再帮我一次?” “我现在就是在帮你。” 沉璧君:“……” 许长安继续道:“有两个原因,一、你现在余毒未清,宜静养不宜走动,否则毒气攻心,后果你知道的。 二,沉家庄现在相当危险,你不能回去。” “什么?”沉璧君大吃一惊:“沉家庄出什么事了?” 许长安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这个问题等你回去之后,自然会有人告诉你。” “不行,你这么说我更要回去。” “嗯,那你自己回去。提醒你一句,这里方圆几十里没有人烟。” 沉璧君咬了咬牙,尝试着站起身,结果却浑身酸软,摇摇欲坠。 “夫人,如果你想早点养好伤,最好乖乖躺下。要不然,恐怕还得多拖几天。” “你……你这人……” 沉璧君一脸guntang。 养伤就说养伤,什么乖乖躺下…… 许长安笑了笑:“抱歉,我是个粗人。” 沉璧君叹了一口气,慢慢坐了下来。 坐下身后,发现距离许长安似乎有点近,又悄悄挪开了一些。 这小动作还蛮可爱,一下便将许长安给逗笑了。 沉璧君有些羞恼:“你笑什么?” 不知不觉,她的情绪开始自然而然流露,露出了率性的一面。 “先把鱼汤喝了。” 许长安端起碗递了过来。 鱼汤白白的,nongnong的。 也不知里面加了什么,有一缕药草的香味。 沉璧君犹豫了一会,终于伸手接过碗,然后也不知怎么问了一句:“你不会在鱼汤里下毒吧?” 或许,只是在掩饰内心里的尴尬。 “哈哈哈!” 许长安忍不住大笑。 “你……你又在笑什么?我……我不过就是顺口一问。” “你猜对了,我还真就在汤里下毒了。” “那正好,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沉璧君一赌气,端起碗“咕噜咕噜”喝了个底朝天。 晚完,还示威般将碗翻转,示意她喝完了。 但她却不知道,不经意间却流露出了小女人的一面。 一碗热汤下肚,她突然感觉有些饿了,眼光下意识瞟向火堆……烤兔没了,烤鱼也没了。 “怎么?饿了?” 许长安观察力细微,似乎猜到了沉璧君的心思。 沉璧君岂肯承认,当即摇头:“不饿!” “那早点睡吧,明天早上还要换药。” “在这里睡?” “不然呢?这里可没天字号上房。” 沉璧君有些生气了:“你为什么总是凶我?我就顺口问一句,你就不能有点风度,好好回答么?” “不能!我又不是你男人,凭什么惯着你?” 沉璧君更生气了。 从小到大,她何时受过这般委屈? 她从来没有与人吵过架,今天,却突然想试试吵架的感觉。 “你……你不就是仗着救了我么?我不稀罕,你杀了我吧,大不了我把命还给你!” 许长安笑着问:“我要你的命做啥?” “我管你,随便你,埋了也好,扔到山下也好、丢在这里也好,反正我死了什么都不知道……” “既然夫人一心求死,那不如……” 说到这里,许长安故意瞟了一眼沉璧君曼妙的身段。 沉璧君吓得花容失色:“你……你无耻,你个登徒子……” 对她来说,名节更甚于生命。 她宁愿死,也绝不让这个人玷污她的身子,毁掉她的名节。 “夫人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在下的意思是说,夫人既然死都不在乎,还在乎睡在哪里,吃什么东西?” “那不一样……” 争执了一会,许长安突然笑道:“连夫人,吵了一架后是不是感觉很奇妙,心里是不是舒畅一些了?” “嗯?” 沉璧君愣了愣。 好像还真是。 “夫人,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 “你为谁而活?” 沉璧君:“我……” 一时间,她竟然不知如何回答。 因为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我来帮你分析一下,以前,你生在沉家庄,长在沉家庄,你是为了沉家而活。 如今你嫁给了大名鼎鼎的连成璧,你要维持连夫人形象,所以,你现在是为了连家而活。 可是,你有没有为沉璧君活过一天? 恐怕时间一长,你连沉璧君是谁都忘了吧?只记得你叫连夫人。” 沉璧君没有回答,呆呆地坐在地上,眼神不停地变换着。 她第一次开始反问自己,从小到大,她有真正为自己活过一天吗? 自记事起,好像还真没有。 数不清的规矩、礼节,仿佛一重又一重枷锁套在她的身上。 在沉家,她要做一个恪守家规,温婉、娴淑、知书达礼的沉家千家。 嫁到连家之后,她要做一个贤良、淑德、端庄、稳重的连夫人。 为此,她必须努力控制自己的喜怒哀乐,不能轻易流露自己的情绪。 包括与丈夫交流,也客客气气,从不知激情为何物。 “好好想想吧,我出去透透气。” 说完,许长安起身走出山洞。 过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又走了回来,手中拎着一条已经清理干净了的青鱼。 “你……你出去捕鱼去了?” “可不?大晚上的捕鱼可不容易,我追了这条家伙七八里地,从山下追到山上……” “噗!” 沉璧君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知道,许长安是故意逗她开心的。 也不知为什么,内心里一下子涌起了一缕温馨的光。 这种感觉是很奇妙的,似乎,自己的丈夫从来都没有这样逗过她开心。 不管任何时候,和她说话都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 毕竟,他是江湖中有名的谦谦君子。 包括夫妻之间那点事,也是一丝不苟,就跟完成传宗接代的仪式一般,压根儿谈不上什么激情。 所以这一刻,沉璧君的心里泛起了一丝新奇的,异样的感觉。 “月寒江清夜沉沉,美人一笑千黄金。” 看到沉璧君如花解语的一张笑脸,许长安不由吟了一句诗。 “你还会吟诗?”沉璧君有些惊讶。 “难不成,夫人以为在下只会杀人?” “你……”沉璧君犹豫了一会,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你是沉璧君。” “谢谢!” 沉璧君叹了一声。 “不客气。” 过了一会,鱼烤好了。 这次,沉璧君没再拒绝。 因为她真的饿了。 不过,她还是不好意思当着一个陌生男人吃东西,接过烤鱼,转过身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别说,还蛮香的。 “要喝一点酒吗?” 许长安也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个酒葫芦。 “不用了,谢谢。” 沉璧君平日里几乎滴酒不沾,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陪着家里人喝少许。 “少喝一点对你的伤有好处,可以加速血气运转,伤也好的快一些。” 这句话颇具诱惑,沉璧君自然希望伤快点好起来。 于是,转过身接过酒葫芦喝了几口。 “谢谢!” 沉璧君将酒葫芦还给许长安。 “不客气。” 许长安笑了笑,举起酒葫芦喝了一大口,完了还舔了舔嘴唇,一脸惬意的样子:“好酒,又甜,又香!” “你……” 沉璧君的脸一下子变得又红、又烫、又羞、又恼,恨不能找条地缝钻下去。 她怎么给忘了? 这是酒葫芦呀,又不是酒杯。 她就这么直接对着壶嘴喝了几口,然后那可恶的家伙故意当着她的面又喝了几口,还咂嘴。 这岂不是意味着,自己与这家伙间接地…… “哈哈哈,好酒!” 许长安勐地弹身而起,拔出剑来,一边高声吟诗,一边舞剑。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听着这激情澎湃的诗句,看着许长安那虎腾虎跃的身影,沉璧君一时间竟有些痴了。 她突然对许长安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好奇心。 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一会凶她,一会哄她,一会又……气她。 她的情绪也从未像今天这样波动如此之大,犹如海里的波涛一般。 舞完剑,许长安冲着犹在发愣的沉璧君道:“好了,你睡吧,我去外面看着。” “等等!” “怎么了连夫人,难不成你要在下留下来陪着你?” 沉璧君气得一脸涨红:“你……你就是个无赖!” “哈哈哈,多谢连夫人夸奖!” 许长安大笑着走向洞口。 沉璧君躺在火边,咬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流泪。 她不能再流露出柔弱的一面了,她一定要坚强起来,不能让这家伙轻视。 她可是沉璧君。 思绪纷杂间,她也不知什么时间睡着了。 等一觉醒来,天色已经大亮。 许长安坐在火边,又在熬鱼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