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荒唐的夜
今晚真是个良夜。 晚风习习,他刚刚经历了那样一场恶战,不知道下一场恶战是在什么时候,或许很快。他真的需要先放松放松筋骨。 回到位于外面的车上,柯野驾车离开了这片社区。在夜晚的城市中驰骋了一会儿,拐进了一片相对热闹的商业街区。 这是供人休闲的地方,这次办案之前,他就是在这儿接到了通讯器上的通知。 现在好了,他可以接着回来,完成自己没有完成的事。 这条街道上有不少酒吧、弹子房、桌游室之类的地方。平民阶级一天忙碌之后的乐园,充满了廉价的消遣、平淡的刺激,以及偶尔的野性。 街道边的树木下有醉醺醺正醒酒的人,也有抱在一起舍不得分离的男女。柯野的车窗是打开的,他感受着夜风传递过来的种种暧昧气息。 他找地方停了车,在人行道上漫无目的地走了一段,放松了下筋骨,然后吸吸鼻子,拐入一间酒吧。 这不是那种吵闹的酒吧,蓝领阶层的一天够辛苦的了,没几个人有力气去彻夜蹦迪。大部分客人都是来寻求消遣的,点唱机里放着轻松舒缓的蓝调。 柯野确认自己找对了地方。他的眼睛环顾一周,然后径直走向了吧台。 他在吧台上坐下,要了一杯饮料。左边几位距离他挺远,正在窃窃私语。右手边则是一个妙龄女郎。看来她已经来一会儿了,酒杯里还有些残酒。 女人将酒饮尽,放下酒杯便伸出手指在吧台上敲了敲,唤来酒保。 “一样?”酒保问。 女人点头。 然后便见酒保转身取下一瓶还剩一半的伏特加,给她斟满,什么都没有加。 柯野挑起眉头。 “好酒量。”他说。 “对不起,你说什么?”她微笑着转过来,看着他。的确是个大美人。 栗子色的长发一直披到肩膀,眉眼有那种很A的美丽。最重要的是她身材极好,即便坐着,也难掩身姿曼妙。 “今天不是周五,对吧?”柯野说。“看你的架势就好像要一醉方休。” “哦,你是说这个。”她指了指酒杯。“没什么,我只是单纯的喜欢烈酒而已。” “这不是第一杯。” “不,才第四杯。” “才。”柯野笑笑。“了不起,你非常的清醒,还记着数。” “或许我已经数错了呢?”她很感兴趣地看着他,笑起来,然后将酒杯送到如火的红唇边,一口又抿掉一半。 柯野点点头:“如果你记错数了,那像我这样的男人就有机会了。” 这个大胆的玩笑令两人都笑起来。 “我喜欢纯伏特加,”她说,“因为它纯粹,干净,没有任何的杂质。不像我们。” “‘我们’?” 她点点头。“我们每个人都活的太复杂了,不是吗?就好似你的酒。” 她示意着柯野手中的那杯颜色复杂的鸡尾酒。 的确,柯野也不知道这杯叫做什么,他只是让酒保推荐一款口感丰富的,结果酒保在摇酒器里放了得有四五样玩意。 “我们就好像它,”她继续说道,“有一点这个有一点那个,活的一点都不纯粹,不干净。每天都好似在自己跟自己较劲。拧巴着,荒唐着。” 柯野若有所思,抬起头来,将手中的酒也饮了一半。 “没错。荒唐,过去的这一天,真是荒唐。”他道。 “哦?看来某人是因为心情不佳所以来到这里。” 柯野点头:“荒唐人做荒唐事。看得出来吗?我是一个非常荒唐的人。” 他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女人的眼睛似笑非笑,闪烁着棕色的光泽,非常漂亮。 “你做了什么荒唐事呢?” 柯野犹豫了一秒钟,然后说:“我朝一幅画开枪了。” “哈?”她笑出来,然后又矜持地捂住嘴巴。“抱歉,我没有任何嘲笑的意思,只是意外。因为我想到了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有这样一种。” 柯野摇摇头:“没关系,正是因为太意外,所以才说极尽荒唐。” “可是,你为什么要朝一幅画开枪呢?这听起来很危险。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柯野没有迟疑:“我只是帮人打猎的。” “帮人打猎?” “没错,就比如说一些农场遭遇了野猪泛滥,农场主就会专门聘请我这样的人来,帮他们清除麻烦。” “哦,我懂了。然后今天的农场的某处田地有一幅画,里面画了一头野猪,然后你朝它开枪了?” 柯野笑起来。“真的是有够荒唐的,对吧?” 她也笑笑,不置可否,说:“我今天也做了荒唐事。” “什么事?” “画了一幅画。” 柯野挑起眉毛来。“你是个画家?” 女人有些羞涩地低了低头:“确切地说,是个艺术家。我的创作不仅限于画。” 柯野点头:“但这有什么可荒唐的,是今天画的不好吗?” “不,它太美好了,真是一副完美的杰作!完美到让我自己都感到心醉。可是,我还是把它给撕了。” “为什么呢?” “因为它太过美好了吧!我担心她会阻碍我,让我自满,让我以后再创作不出更好的画来。” 柯野扬起眉毛:“看来咱俩都是足够荒唐的人。” 他喝完了手中的鸡尾酒,女人也一仰脖子,喝完了剩余的伏特加。 酒吧里的气氛非常的暖烘,荷尔蒙的气息在吧台上缓慢蔓延。点唱机里面的音乐也适时浓烈起来,歌词讲述着一见钟情的故事。 这里的一切都催人欲醉。 “跳支舞吗?”她主动对柯野说。 柯野笑:“应该是我主动邀请你才是。” 然后他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能请你跳支舞吗?” 舞池里灯光暗淡,两个人轻柔地踱着步子,从一点点尴尬,到彼此依偎,再到紧紧相拥。 酒精的作用上来了,毕竟都是饮食男女。 “我们可不可以换一个地方?这里人太多,眼睛太多。” 而她却主动说:“这附近有一家不错的酒店……” 柯野呼吸浑浊地回答:“太好了,今晚我没有地方可去。” “我也是。” 十分钟后,他们便出现在酒店的房间里。 酣畅淋漓,一夜尽欢。 第二天早上,阳光还没有完全从地平线上起来,女人便已经率先醒来。 她看了看身边的男人,回味着昨夜的种种。看着床榻上凌乱的痕迹,嘴角不由挂起一丝贪恋的微笑。 只是,依然有一些遗憾存在。毕竟连他的名字都没来得及问呢! 当然,反之也一样,他也没有问她的名字。 人就是这样,经不起诱惑,一旦尝对了味道,就急切而疯狂。 她没有弄醒他,而是轻手轻脚地下床,进入盥洗室草草地梳洗了一番。然后走出来。柯野还睡着,被子已经全部被卷到了他那边。 女人找到自己的手提包庞。打开来。翻倒夹层。 顿时她的脸上反射出一片寒光。 夹层里面整齐码放着各式工具,就好似一个小型的屠宰场。 锯子,寸斧,砍刀,斩刀,剃骨刀,剜rou刀,片rou刀……还有那种专门用来碎冰的冰锥。 她的手指拂过这些冰凉的器具,就仿佛扶过自己心疼的孩子们,指尖充满爱怜。迟疑片刻,她最终挑选了那只冰锥。 抽出冰锥,来到床的自己这侧,轻轻的跪了上去,举起冰锥,对准柯野的脖子位置。 她笑了笑,比了一个嘴型:再见。 冰锥狠狠扎入。 就算是一头牛,也会被这一下生生扎穿。可惜,此刻冰锥的尖端并没有传来预期的顿挫感。而那种杀人时从器具上传回来的反馈,一向是她最大的快乐源泉。 她愤怒而不解,急切地一把掀开了被子。却发现里面除了一团衣服、毛巾之外,什么也没有。 “你在找我吗?”身后,柯野的声音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