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看镜中的自己。 那个人就像死了一样。 无神双眸，浓重黑眼圈，经常被人称道的乌发不觉间混上几簇银白。 一夜之间的事。 昨天，前天，一个星期前。我忘了是什么时候接到那个消息。 算了，也没有必要去回忆。 我缓缓抬起手，捻过那枚他在难得假期里为我挑选的口红。 一点，一点。 我用唇笔精心勾勒我的唇瓣，染上他最喜欢的红色。 像血一样。 上次约会时，他手指摩挲我的脸庞，一口一口，将我唇瓣的红沁食尽，性感得诱人。 长着一副阳刚的皮像，在我面前内心sao气显露无疑。 当初的我，沉溺在他给予的安全感中，完全深陷后才发现其闷sao的本质。 那是一个怎样的男人啊。 表里不一，如孩童般赤诚。 不知如何形容他于我的意义。我只知道，他与我将共度一生。 今日，我也要去与他约会。 我讨厌那双肿如核桃的眼睛，上点棕色消消肿。 还有那苍白的皮肤，我应该选什么样的腮红让它红润起来？桃红，胭脂红，还是艳红。 都不太适合。 我再次拿卸妆湿巾将所有的妆面全部卸掉。 哼，那个不联系我的混蛋，才不要美美地给他看！ 我心里这样想的，出门之前，我还是在唇面怼上正红。 有点潦草。 就这一点点，才不是希望他亲亲我呢。 推开门，拿过门边几大袋黑色塑料袋，我按下电梯按键。 不锈钢色泽的金属门映照出我的影子，昏暗光线折射下有些扭曲。 乌发黑裙红唇，就像地狱里刚爬出来的鬼物。 我偏过头，不想再看，低头摸出包包里的口罩，遮住大半张脸。 那毫无生气的眼睛，也带上副大大的镜框。 没那么吓人了。 电梯门打开。里面站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姑娘，她牵着一只肥硕的金毛，正低头玩着手机。 那只金毛真胖啊，毛色油亮，一看就知道被喂养得很好。 它看见我，那双狗目直勾勾看着我。 它原本趴在电梯里，此时也站了起来。 盯着我，金毛呲出尖牙。 我偏偏头，它居然夹着尾巴呜呜钻到年轻姑娘背后。 年轻姑娘被它拱得一个趔趄，惊叫一声放下手机，这才看到站在门口的我。 她不好意思的对我笑笑：“对不起，你怕狗吗？我家金毛很温顺的……” 我知道姑娘潜台词的意思。 她一定在想，如果我怕狗的话，只能遗憾地坐下一趟了。 但是，我不怕狗，自从遇到他之后被他感染，就再也不怕了。 “不，没关系，我不怕。”我摇摇头，声音喑哑。 年轻姑娘听到我的声音瞪圆双眼，下一刻掩饰般垂头，高马尾遮不住她晕红的耳根。 她可能在为自己太过明显的神情感到无措，我看她再次拿起手机刷起来，手指节奏极快。 走进电梯，我靠在边壁上，有些喘息。 最近太过放纵，我整个人有点虚，今天早上也忘记吃早餐。 电梯下行，失重感让我晕眩，胃部反酸。 我捂嘴，干呕两声，咳了咳。 旁边的年轻姑娘安抚着躲到她身后的金毛，她偷偷看了我好几眼，不动声色从裤包里拿出口罩带上。 可能涉世未深，年轻姑娘忘记了电梯中的金属能反射出人的身影。 我轻易从金属镜面中看到她自以为隐晦地偷看。 在长发遮掩下，我余光瞥见她暗暗抓紧牵狗的绳子，胸膛起伏定在那里，似在屏息……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一楼。 年轻姑娘有些慌忙地大步跨出，哪知她的狗子比她更着急，一溜烟窜出去。 “哎哟，你慢点！” 年轻姑娘差点被托栽倒，几个大跨步，堪比劈叉。 一人一狗仿佛身后仿佛有鬼在追，那样子看起来十分狼狈。 我从电梯里踱步而出。 眯眼不满地瞪了眼面前的墙壁。 开发商不知怎么考虑的。电梯对面的墙面上，贴着镜面装饰，黄灿灿，如同哈哈镜。 通向室外的走廊大概十多米，这十多米墙都贴着。 楼里的许多小孩都喜欢在等待电梯的时间对着这面镜墙摆鬼脸，经常被自己逗得嘻嘻哈哈。 我的样子在这面镜子中被压得矮胖，像个小丑。 “真丑。”我吐槽一句。 是对这面镜墙的评价，亦是对自己的评价。 我唯独讨厌这面墙，每次出门，再完美的打扮都会被它照成丑陋、不成比例的怪物。 特别是对我这种矮个子，极不友好。 他每次和我在此同照这面镜墙，都会暗暗偷笑：“小矮子，你看你多胖。” 每当这个时候我总会气急败坏，哪个妙龄少女能受得了这样直击心灵地诋毁！ 我想直接开火，但压抑下去了。 每次我一有气，气血上涌，脸上就会红扑扑的。 他特喜欢在这个时候捏我的脸。 “我就喜欢你可爱的样子。” “来，让属于你的大帅哥亲亲。” 看吧，没脸没皮，但我就吃他这套甜言蜜语。 这辈子栽在他身上了。 亲吧亲吧。 我会主动凑过去嘟起嘴。 他捧着我的脸，凑在我耳边，声音低哑磁性，挠人心弦。 “想吃掉你呢。”他这么说。 这个时候我的脸红如滴血，咬牙切齿地对他举起拳头。 他哈哈大笑跑在前头。 一副贱样！ 这个男人，喜欢逗我。 而我，乐意陪他玩这种幼稚的游戏。 我想。 我也是喜欢的。 他真的幼稚吗？未必。 这种直面表达的情感，让没有安全感的我强烈感受到被爱着的滋味。 那个人时刻表达着爱我，开朗也好，沉默也好。 每一举，每一动，都感染着我。 与他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样热烈而明媚。 他在改变自己迎合我。 哈哈。 我多么幸运，遇见这样一个人。 一个为了爱我而改变自己的人。 恩……可我还是要对他生一个气。 任性的。 一个直到见到他为止都不愿意原谅他的气。 等着吧。 我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