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急诊
徐悠最近有点心神不宁的,先是老妈出去跳广场舞好端端的被老姐妹踩了脚,不得不“卧病在床”一周,又是老家出了点事,老爸要回去一趟,弟弟正赶上期末考,还得一段时间才能回家,所以最近上班前,她都做好了晚饭,放在冰箱里,才出门上夜班。 老徐一家住的还是二十年前单位分配的房子,老是老了点,但胜在离单位近,所以徐悠一直都是骑车上班。 单元门上贴着“悬赏”告示,徐悠瞥了一眼,掏出随身携带的钢笔,在悬赏金额后面加了100,想了想又划掉,改成五十,留下了房号。 最近周围好几个小区都在抓偷车贼,专偷自行车,徐夏没当一回事,结果昨天晚上回家,就发现车被偷了,在买新车之前,只能先步行上班。 走出大院,得穿过一条小巷,才能走上大路,头顶的路灯忽闪忽闪的,怪吓人,徐夏好几次下了夜班回来,都能突然灭掉一两盏,跟物管科投诉了也不管用。 走上大路之后就能看到市立医院,也是徐家父女的工作单位,徐爸是外科主任,胸外科呼风唤雨的存在,可惜徐悠胸无大志,卫校毕业之后,拖了老爸的关系进了市院实习,好在徐爸也不是放任自流的人,徐悠在病房工作了两年后,就被徐爸扔到了急诊部“历练”。 甭管门诊里多病人多还是少,急诊科永远是最忙的,徐悠每次上班都像是进入了战斗状态,等一天下班之后,躺到床上,整个人都像是被卡车碾过了,酸爽极了。 最近又因为老妈的情况,跟同事换了一周的夜班,中午起来也是眼冒金星。 “来啦悠悠,换好衣服联系一下三床家长,情况不太好,催了半天都没来。”说话的是梅姐,急症科护士长,平时把他们这些小丫头都当女儿看,也是算得上是院里目前资历最老的一批护士了,她是自愿调来急诊部的,这会儿正摘了口罩,在休息室里喝口水,徐悠进来的时候看了一眼,梅姐脸上全是汗。 徐悠来的时候看过了,连到点的医生都没下班,今晚也注定偷不了闲了。 “没问题姐,甜甜还没来啊。”徐悠和陆甜的柜子挨在一块儿,平时忙起来不注意就经常认错,刚刚徐悠打开柜子,发现陆甜的鞋还没换,应该是没来,想着自己下次出门的时候是不是要去隔壁楼叫她一声。 “这丫头,这个月的考勤算是完蛋了,她一会儿接菲菲的班,你先帮她看着点,等她来了我再收拾她。”梅姐也是出了名的敬业,刚盖上杯子,就重新绑了口罩,出去了。 听到三床状况不好,徐悠也不敢马虎,给陆甜发了个微信,就穿好衣服出去了,今天送来的患者大部分都是小孩子,基本上伤情不重,有些做完清创,正在缝合,整个科室里都充斥着小孩子的哭闹声。 徐悠快步走到三床,掀开帘子,是个小女孩,可以看出左腿已经做了简单的缝合处理,胡医生正在处理她另一条被一条钢筋劈中的腿,但情况不太乐观,刚尝试移动便血流汩汩。 “小徐,联系这姑娘的家长,左腿开放性骨折,大量出血,菲菲,准备动脉结扎,联系骨科会诊。”胡医生是今天急诊值班医生,接到他的指令,两人不敢耽搁。 徐悠没有犹豫,找到登记电话,拨通过去。 电话几乎一秒接通“您好,这里是市医院,请问是游莹的家长吗?请问你们还需要多久到达医院?”得到肯定的答复,徐悠看向胡伟,摇了摇头,“堵车,至少十分钟。” “来不及了,先推进手术室,跟血液科沟通一下,RH阴性血,现在有多少?”胡伟头脑清晰,开始下达指令。 “血液科回话了,只有1.5个单位。”一个护士跑了进来,她刚刚去血液中心查询了RH阴性血血液存量,胡伟此刻满头都是冷汗,他不想让这个孩子连人生都还没开始就要带着残缺。 “不够啊..”胡伟喃喃自语。 “我是RH阴性血。”徐悠刚做完术前准备,听到胡伟的话,便立刻跑了进来。 “好样的,小徐,国家需要你这样勇于奉献的优秀年轻榜样!”胡伟精神一振,转头开始安排护士准备采血,示意徐悠采血结束就不用参与这台手术了。 没时间多想,徐悠接过血液科护士准备的盐水,一口喝完,躺在了采血床上。 徐悠做护士这么久,每天帮别人抽血打点滴,真换自己来的时候还是免不了有些紧张,微微闭着眼睛。 “不要紧张哦小jiejie,放轻松,我们马上开始抽血。”护士小jiejie的声音仿佛都有魔力,徐悠感觉她的话音刚落,针头就扎进了自己的静脉,皱了一下眉头。 …. 嘴里咬着血液科男医生送来的爱心士力架,徐悠放下卷起的袖子,慢悠悠的走出了采血室,接触到新鲜空气的一瞬间,脑袋有点晕。 隔壁就是游莹所在的手术室,门口的女人大约40来岁,泪眼婆娑,焦急地来回踱步,旁边凳子上的男人两手抵在太阳xue上揉搓着,一言不发。 女人见徐悠出来,快步迎上前去,紧紧抓住她的手。 “医生,我女儿的情况怎么样?我求求你们了医生,我只有这一个女儿,请你们务必救回她,好吗?” 对着这样一张脸,徐悠很难说出拒绝的话,但她毕竟不是主刀医生,没办法做出任何保障,不过她还是希望能安抚一下这对夫妇。 “我向你保证,女士,所有医生都一定会尽全力的,我们已经帮莹莹找到了血源,目前情况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糟糕,再稍微耐心的等一会儿好吗?” 说完这些,看着这个跟自己母亲差不多年纪的女人,徐悠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毕竟换自家老妈身处那个位置,说不担心肯定是不可能的。 看得出来这一家人素养很高,即使是在这种时刻,女人也只是鞠了一躬,便继续回到手术室门口,双手合十祈祷,等待着,并没有继续缠着徐悠闹。 手术中的牌子还在亮着,徐悠突然觉得有点闷,走出急症大楼,在自动贩卖机买了一瓶红豆奶,坐在椅子上发呆,脑子里想着游莹躺在病床上的样子。 其实她这些年见过形形色色的患者,有年龄更小的,有情况更严重的,只吊着一口气,有的还没送到医院,在路上就不行了。 每到这个时候徐悠都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明明自己不爱学习,也没有继承老爸衣钵的伟大理想,可在这些时候,却恨自己没有好好读书,当不了医生,不能亲手治愈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