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军功处主司
巨门祭司脸色一沉，大帐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对方诱敌深入的意图这么明显，你居然还会中招？上百人围杀三十五个敌人，死伤居然还有数十人之多，你根本不配领兵！” 古铁锤声若洪钟，仿佛一记记重锤轰在齐恒胸口，等到话音落下，他整张脸已经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本帅从黑湮军随便找个士兵，不，从罪民营揪个人出来都比你强！” 听到“罪民营”三个字，韩松脸上的肌rou顿时抽搐了一下。古铁锤没注意到这个细节，继续说道：“从即日起，你降为十夫长。” 听到巨门祭司冰冷的判决，齐恒绝望的抬起头，带着祈求看向韩松，但后者根本看都没看他。 “卑职……卑职领命。” 事已至此，齐恒只能躬身领命，语气中不敢有一丝违逆。 眼看昔日同僚被雷霆处置，大帐中的气氛顿时变得沉重起来，好在这次战役表现不佳的只有齐恒，巨门祭司没有再斥责其他人，而是把话题转回了苍山营。 剩下的时间里，古铁锤详细询问了营中军纪、新兵cao练等诸多细节，营中军官一一回答，等到所有内容考察完毕，时间已经到了傍晚。 韩松早就准备好了晚宴，知道自己这位上司不喜欢铺张，晚饭一切从简，宴会从开始到结束只用了半个时辰。 饭后，他先送古铁锤回到下榻的营帐，又亲自安排那些北大营来的军官们，直到所有人都安顿好，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这次考察最重要的部分，到此宣告结束，所幸，祭司大人对苍山营的工作基本满意。 明天，巨门祭司还会再待一天，在营中各处走访一遍，但韩松不需要陪同。 古铁锤视察军营从不让营中军官陪同，这是他的习惯，也是让被视察之人最头疼的事情。但韩松已经提前做了安排，自信应该不会出什么纰漏。 忙了一天了，此刻终于放松下来，一股股nongnong的疲惫瞬间涌便全身。但韩松没有回自己的驻地，而是揉了揉眉心，随即退了左右，独自来到了一处宽大的营帐外。 这里面住的，是此次考察随行的一位军官——北大营军功处主司，黄易。 “韩大人？”黄易看到突然当到访的韩松，神色有些意外。 “一别两年，黄老别凉无恙呀。”韩松笑呵呵的走进帐内，冲眼前的灰袍老者拱了拱手。 压下心头的疑惑，黄易拱手回了一礼，二人在茶桌两侧坐了下来。 “是呀，快两年了。”黄易请抚长须，面露感慨之色，“军功处琐事繁多，老朽平日里又不爱走动，好多熟人都是许久未见了。” 说完他看着韩松，“韩大人今晚找老朽，有什么事吗？” 二人平日里没什么私交，韩松原本还打算寒暄几句拉拉关系，眼见对方开门见山，他沉吟了片刻，也不再兜圈子，笑着说道：“深夜叨扰黄老，其实是为了小儿。” “令郎？”黄易不解道，“俘虏赤甲军千户，这是巨门大人都亲口承认的功劳，令郎现在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能有什么事需要找老夫？， 闻言，韩松顿时苦笑道：“您老也听到了，那小子就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俘虏千户听上去威风，其实值不了多大的军功。” 韩松提起茶壶，为黄易斟了一杯茶，他与黄易是平级，但此时的态度却像对待上司一般恭敬。 但黄易没接他的茶。 “韩大人，你今夜前来到底所谓何事？” 在军中，黄易是出了名的刚直，正因如此，上峰才放心让他一直执掌军功处。听完韩松的话，他直起了腰背，枯瘦的脸上顿时露出严肃的神情， 看到黄易的神态，韩松赶紧解释：“黄老您别误会。韩某今夜前来，只是想向您打听一下举荐名额的事。” 说到这，韩松叹了一口气，神色显得有无奈。 “名额由军功处裁定，韩某本不该过问。但犬子今年刚满十八，正好符合申请的条件。我平时里军务繁忙顾不上他，现在他有这个机会，我这做父亲的，只好厚着脸皮来找您打听一番。” 听到这番话，黄易的神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他虽然为人刚直，但也不是完全不懂变通。韩松在这个位子上，想帮儿子打听点消息也是人之常情，只要对方不是想插手军功评定，他也没必要让韩松下不来台。 “苍山营今年只有一个举荐学宫的名额，竞争确实激烈了些。”黄易端起了茶杯，“但令郎近几年都有军功累积，这次更是俘虏了一个敌军千户，应该是很有希望的。” 在他们这个层面，话不能说死。黄易作为军功处主司，能把话说到这一步，已经算是给了韩松一颗定心丸。 但听完黄易的话，韩松的脸色却没有什么变化，他沉吟了片刻，突然抬头看着黄易：“黄老可知我营中的罪民营里，有一个叫苏晨的人？” 黄易眸光微动，不动声色的饮下一口茶，“知道，怎么了？” “不知……军功处如何看待此人？” 营帐中陷入了一阵沉默，半晌后，黄易放下茶杯，哂笑道：“我说韩大人为何深夜来找老夫呢，原来是担心令郎军功争不过一个罪民？” 听出他语气中的嘲讽，韩松没说什么，只是尴尬的笑了笑。 “苏晨……”黄易眯起了眼睛，“我记得第一次看到这个名字，是在五年前，此后的三年，这个名字便频繁出现在军功档案之中。” 说到这，他若有深意的看了韩松一眼，“不过近两年来，我是一次都没看到过他的名字了。” 话说到这一步，黄易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苏晨和韩良驹同岁，看到前者积累军功的速度，韩松两年前就未雨绸缪，但凡有战事，便把罪民营安排在战圈边缘，不给苏晨再积累军功的机会。 对韩松的举动，黄易是有些不齿的。 作为军功出的主司，他早就从军功记录里注意到了韩松对苏晨的打压。如果苏晨的身份不是罪民，他恐怕早就要揭穿韩松了。 “黄老教训的是。”韩松面露愧色，“让一个罪民拿到如此多的军功，是整个苍山营的耻辱。” 看到韩松自责的模样，黄易叹了口气，摆摆手道，“算了，拿到军功也是他自己的本事，此人虽是罪民，但好歹是替苍梧杀敌。， 看到黄易语气转变，居然开始说苏晨好话，韩松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急切。与此同时，黄易的眉头也微微蹙了起来。 如果没有最近的这一战，苏晨的军功或许还能威胁到韩良驹，但后者这次俘虏了一个千户，拿到名额可以说是板上定钉的事，韩松究竟在担心什么？ 营帐里陷入了一阵沉默，黄易坐在椅子上，也不发问，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今晚是韩松主动来找的他，他相信对方迟早会开口。 果然，半晌后，韩松苦笑道，“算了，在您老面前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韩某之所以担心犬子的名额，乃是因为那苏晨最近也立了战功，而且功劳不小。” “他立了什么功？”黄易好奇道。 “罪民营驻守赤虎岭，杀敌一百零五。”韩松说道。 听到这个数字，黄易的眉梢微微一颤。 一百零五，那就不是散兵游勇，而是成建制的敌军。这个杀敌人数，在这次战役中的各支部队中，也是算是颇为亮眼的成绩。 可和俘虏一个千户相比，杀敌一百零五算得了什么？韩松有什么好担心的？ 看着一脸不解的黄易，韩松目光一凝，沉声道：“这一百零五人中，有九十名赤甲军的长枪兵。” “什么？”黄易猛的瞪大了眼睛。 九十个长枪兵，那就是一个完整的赤甲枪阵。这是赤甲军的精锐，普通黑湮军碰上都头疼，怎么可能会被一个罪民营给剿灭？ “千真万确，营中的记录官已经核对过了。”韩松语气无奈，他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惊讶比黄易有过之而不及。 听闻罪民营的战绩，黄易被巨大震惊笼罩了，但在惊讶之余，一个念头突然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白天的会上，巨门祭司一一点评了每支部队的战绩，如果罪民营立下了这样的功劳，祭司大人怎么会提都不提？ 黄易的眉头越皱越深，半晌后，他抬头看向了韩松。 迎着对方冷冽的目光，韩松咬了咬牙，说道：“卷宗里关于罪民营的战报，我没有呈给巨门大人。” “韩松！”黄易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