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神魔难辨
“天师好兴致”孙悟空对黑脸汉子道“既然天师想玩玩，俺老孙岂敢不从？” 一高一矮二人随即不再说话，黑夜随着二人的对峙陷入一种奇异的平静中，笼罩净坛楼的白雾似乎更浓，浓郁到几乎实质化的地步……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成就金身佛相的二位本应为世间涤清污秽保一方平安，如今却与魔界鬼王共处屋檐下各自相安，视吃人魔王为友，无视黎民百姓之苦，所谓人心不古，由此可见一般” 一柄散发着肃杀之意的短剑出现在钟馗身边轻盈的上下浮动，他盯着孙悟空眼睛的背负着双手不动如山…… 他是除魔斩鬼的冥府判官，亦是嫉恶如仇满身正气的俗世守护者，一生都在与各路妖魔鬼怪作生死搏杀，在斩鬼剑下灰飞烟灭的恶魔厉鬼不知凡几。 今日路过蓉都时却发现从九幽黄泉下脱身的尸魔白骨精藏身在净坛楼内，遂只身前来查验，如时机合适亦随时准备出手斩去千余年前为祸百姓甚烈的盖世魔王。 殊不知在此遇上昔日纵横三界几乎毫无败绩的灵山斗战胜佛孙悟空，这让钟馗心里惊讶之意大涨…… 净坛使者与尸魔白骨精共处一室也就罢了，毕竟猪刚鬣的实力不济无法对白骨精造成威胁。 如今白骨精的宿世之敌孙悟空也出现在净坛楼似乎与白骨精也亳无争执相安无事，这就令人想不通其中的蹊跷处了。 眼中非黑即白的他总归要履行自己的职责上门一探究竟的。 谁曾想孙悟空不但不出手相助除去白骨精反而出面拦阻他出手除魔卫道，这让烈性如火的钟馗怎么可忍？ 三界中人都知道猴王孙悟空不是个讲理的主，在他面前任何道理都不如拳头有用。 钟馗也是个能用拳头解决问题就绝不废话的人。 他们相逢道左，中间再牵连进来一个身份特殊的尸魔白骨精。 黄泉道与佛界的碰撞避无可避，两个同样骄傲的人谁都不会退缩半步…… 一点似雾非雾的白色光芒出现在钟馗身边盘旋浮动的斩鬼剑剑尖之上，照亮了站在浓雾中的孙悟空身形…… 不动如山的钟馗吐气开声突前两步腾空而起一拳挥出直击现出身形的孙悟空面门。 钟馗毫无花哨的一拳气势厚重如山，去势烈如疾火，充满一去无回有敌无我的惨烈与豪情…… “天师竟然已修出天地间的浩然之气，难怪敢以冥府判官之身出手与我一战”孙悟空收起脸上一副嬉戏之色开始重视凌空飞扑而来的钟馗。 他是世间少有的修炼天才，不止天生神力还得拜名师习得一身神鬼莫测的神通，之后更是历经苦难护送金禅子西去灵山取经得以证道修成佛相金身。 可在天地浩然之气面前也由不得他不谨慎面对，那是亿万普通世人加诸于钟馗之身的信仰之力…… 一人之力再强再大，也不可能对抗全世界，神仙菩萨神通法力再精深又如何？ 没有了世人的信仰，他们连屁都不是。 钟馗一生都在为普通世人的生活奔波不息，在世时想入朝为官替天下百姓谋福利，死后化身为冥府判官斩鬼除魔维护世人平安…… 这样的人能修出信仰之力养成浩然之气也在情理之中…… 孙悟空右腿轻点地面举拳过顶整个人如出膛的炮弹般冲天而起迎向凌而来的钟馗，两人的拳头毫无花哨的碰撞在一起。 一道光华从两人的拳头间扩散，笼罩净坛楼的浓雾被扩散的光华一卷而空，净坛楼再次出现在陋巷中。 两道身影在空中翻腾而下落在各自之前的位置上仿佛从未动过。 “猴王就是猴王，果然与传说中的一般厉害，不知接下来猴王能接我几式斩鬼剑法” 一直盯着孙悟空的钟馗垂下右手摊开手掌，一直在空中浮动的斩鬼剑慢慢落进他手中，握剑在手的他挽出一道剑花后笑着对孙悟空道。 “三界中能逼我拿出武器的人不多”孙悟空伸手在耳朵上轻轻一抹，一根通体金黄浮光流动不息的长棍出现在他手中，他双手虚握长棍摆出一个标准的棍术起手式对钟馗道“成佛之后俺老孙就很少与人分过生死，今日得遇判官这样的对手实在让我心痒之极，如有失手还请见谅” “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今日谁也不愿退缩，那么剑下分生死则是应有之意”钟馗大笑着孙悟空道“能与名震三界的美猴王酣畅淋漓一战，钟馗虽死亦无憾” 浓雾散去后夜色再次填满了两人之间的空间。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静中，他们周围的夜色似乎凝固了，黑色的空间变的更黑，黑到所有的生机与变化似乎都已融化，凝固的气息把两人周围的空间化为了死域。 两人的气势不断的攀升，死一般寂静的黑夜不断的扩大，当两人之间的气势攀升到顶点之际就是两人出手之时。 两人一旦出手，不分出生死不会停止，到时候即使是三界众生齐至也没人能分开他们，两人之间注定会有一人死去。 不是孙悟空，就是钟馗…… “天师住手……”杜丽娘的身影出现在二人之间，她看着面沉如水的钟馗轻轻的道“你们不要再打了，我跟你走” 再世为人的杜丽娘似乎完全变了一个人，她实在不想见到孙悟空与钟馗两人为了她打一场后果难料的生死之战，所以她决定跟钟馗回去。 “我说过，净坛楼的事不用外人来管，你是我师弟的员工，没有老朱点头，谁也不能带你走” 孙悟空出指轻点，杜丽娘整个人如雕像般呆立当场无法动弹。 “定身术？当年王母蟠桃宴上定住七仙女的定身术？”手中斩鬼剑已消失不见的钟馗赞叹不已的对孙悟空道“如果我也会猴王这一式名震遐迩的定身术，日后抓鬼除魔会少去多少麻烦？” 孙悟空与钟馗之间一触即发的大战因为杜丽娘的出现无法再继续下去，两人身上的气势慢慢散去后黑夜似乎也恢复了生机。 “如果天师喜欢这一式神通，那你我不妨入净坛楼内交流一番如何？” 听出钟馗弦外之音的孙悟空笑着对钟馗道。 “猴王言之有理，让某心痒难煞”钟馗难看之极的黑脸上也泛起一丝意义难明的笑容对孙悟空道“只是某职责在身恐无时间与猴王交流，甚是遗憾” “一介重生向往再世为人的魔界女子何足道哉？”孙悟空笑着越过被定住的杜丽娘走到似乎还在犹豫不决的钟馗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热情的道“有我跟老猪看着，天师还怕她翻出天去？走，我们去把我那不成器的二师弟叫起来让他给我们整俩下酒菜，咱们好好聊聊彼此这些年对神通感悟与心得” “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钟馗欣然接受了孙悟空的邀请与他把臂走进净坛楼，只剩被定身术定住的杜丽娘孤伶伶人留在楼外喝风…… 一对差点生死相见的对手陡然间变成一对热情洋溢的挚友，这变化着实让杜丽娘有点摸不头脑，那个眼睛里揉不进沙子的捉鬼天师就因为猴王的话轻飘飘的放过了她？为什么？ 谁说钟馗是个烈性如火嫉恶如仇不知变通为何的死脑筋的？ 一个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人物即使心性耿直不屑于曲中取直，可基本的审时度势的眼光还是有的。 他知道今晚有孙悟空在他根本没有可能带走社丽娘。他不行，天下间没有人能在孙悟空面前带走任何人。 即使释迦牟尼与菩提老祖亲至，想从孙悟空手中硬夺杜丽娘的希望都不大。 与其与孙悟空拼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不如做出一个姿态逼孙悟空表态，既然他为白骨精出头挡下地府的追捕，如若日后白骨精再为祸人间，地府只需问责孙悟空让他负责即可。 钟馗放弃追捕白骨精既减少了自己的麻烦又卖了猴王一个人情，看样子还能从猴王手中弄到定身术的奥秘…… 一举三得之事何乐而不为？ 见惯人间尔虞我诈的钟馗似乎也学油滑了…… “师兄，钟馗虽然厉害但他不可能打赢你，即使这些年来他一身本事有长足的长进也不可能在你手中讨得了好去，你想留下杜丽娘只需赶走他即可，为何偏偏要拿你的神通去跟他示好？”老朱端着酒杯疑惑的问孙悟空“以前你可是不买地府那些人的帐的” “二师弟，有些事不是拳头够硬就能解决的”孙悟空对老朱道“今日钟馗来净坛楼并非是想带走杜丽娘，他是冲着我来的，他真正想找的人是我，不然他为何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我来到这里时才来抓杜丽娘” “什么意思？” 老朱的脑容量有限，稍微有点深沉的话语他就有点拎不清。 “如今的世道太乱人心太复杂多变，一个人是好是坏已经不象我们那个时代那么黑白分明，远的不多说，咱们就拿眼前的杜丽娘来说，你认为现在的她是人还是魔？” “废话，她当然是……” 老朱怔住，他忽然发现自己实在无法对现在的杜丽娘作出一个直观的定义。 说她是人，她身上的魔王气息却又太重，虽然普通人察觉不到她身上的异样却瞒不过他们这些修道之人。 说她是魔，她每天老老实实的呆在净坛楼里任劳任怨的辛勤工作，象一个正常人一样吃饭、睡觉、干活，既不欺人更不吃人，有时客人冲她发火也不见她发怒，反而跟小女人一样的逆来顺受…… 一个简简单单生活在人世间的杜丽娘你能说她是吃人的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