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叶空
张星引背着书包，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星引！” 小星引回头，看见mama全红穿着职员服，气喘吁吁地扶着腰，她转过身向mama跑了过去，握住了她的手。 “mama今天工作太忙了，在学校门口等了很久吧。” 星引摇摇头。 “没有，你说过，先等半个小时，如果你还没来就直接回家，我听话的，放心吧。” 全红蹲下来整理了一下星引的头发，把挡在星引眼前的一缕头发别在了她的耳后，掏出了纸巾让星引擤了一下鼻涕，将鼻涕纸叠好放进了口袋里。 mama站起身，小星引和mama并肩走着，张星引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好，连走路都是一跳一跳的，mama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撂下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星引看到班级里的个子最高的那个男生和高年级的男生们兴高采烈地跑开了，留下叶空呆站在原地，满头的落叶，看着地面独自傻笑着。 笑个屁，有啥好玩的，缺心眼。 小星引用尽能用的所有词汇暗自咒骂道。 星引刚想跑过去，他们就又折回来了，又往他的头上扔了一堆落叶，然后蹦蹦跳跳地跑开了。 星引见他们走远了，就撒开了mama的手，跑到叶空身边帮他掸落了头上的落叶，此时一旁的叶空仍旧在盯着地面傻笑，鼻孔里流出了一行绿色脓液。 星引无措地看着mama，不知道该拿眼前这个智障怎么办。全红踩着高跟跑了过去，看了一眼叶空，又抽出了一张纸巾，让叶空用力擤了一下鼻涕，把纸折好放进了口袋里。 “星引，这是班级里的同学吗？” 星引甩着胳膊吊儿郎当地点了点头。 “小朋友，告诉阿姨，你的家在哪里呀？” “他的家就在粉楼那里。” 星引替叶空回答了。 mama和她各握着叶空的一只手，护送叶空到了家。 张星引敲了敲门，很快就有人开门了，是一个胡子花白的男人。屋里的家具少得可怜，若不是地板已经铺好，这间房子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毛坯房，客厅的椅子上坐着一个智力有缺陷的女人。 男人的牙齿残缺不全，说话的时候牙齿会漏风，但他还是努力地咬清了每一个字，向张星引的mama道了声感谢。 全红详细地讲述了叶空在路上的遭遇，建议叶空的爸爸放学了以后来接叶空，就告别了叶氏父子。 全红一眼就看清楚了，他就是大家都在传的“刘三（当地人对流浪汉的称呼）的孩子”。 --------------------------------------------------------------- 叶空的出生是不幸的，却也是万幸的。 他是一个流浪汉和一个有智力障碍的女人的孩子。刚出生的一年，他跟着父母住在简易的帐篷屋里，在那里熬过了第一年冬天。有一位好心的幼儿园舞蹈老师用积蓄给一家三口在粉楼买了一套房子，帮他们安排了孩子上幼儿园和上小学的事宜。 小叶空健康地长大了，后来他的父亲为了他改掉了酗酒的恶习，虽然脾气依旧暴躁，却也竭尽全力给了儿子他能给到的一切。 就这样，在叶空上小学那年，刘三也用积蓄开起了小卖部，生活上也在渐渐脱离舞蹈老师的资助。 小叶空总是傻笑着，脸上似乎不存在其他的表情。 没人知道他的内心里在想些什么。 张星引偶然见到他时都是绕着他走的，因为她知道，这个“傻子”不受欢迎，跟他玩很丢脸。 张星引和mama护送叶空回到家的第二天，叶空的爸爸听从了全红的建议，推着老式自行车，在自行车上驮着叶空，走在了上学的路上。 叶空和刘三再次遇见了张星引和全红。 叶空的脸上第一次有了别的表情，他兴奋地央求爸爸把他放下。刘三把他抱了下来，叶空就这样凑到了张星引的旁边。 “你好，你是我们班同学吧？” “嗯，是。我叫张星引。” “我叫叶空。” 张星引看到叶空的两只鼻孔外边都留有鼻涕干涸后留下的印记。 “你好。” 星引不情愿地打了个招呼，小身子一直在往外躲，她不想让熟人看到她和叶空在一起。 全红注意到了星引的不适，在一旁若有所思。 刘三也看到了星引写在行为上的嫌弃，微微蹙眉，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一路上，叶空似乎有说不完的话，星引只是礼貌地回应一两声“嗯”或者“哦”。 星引不知道的是，眼前这个邋遢的男孩早就看出了她的嫌弃。 只是，他似乎有一种确信，确信张星引以后会喜欢他的。 --------------------------------------------------------------- 下午放学，叶空破天荒地看到爸爸在门口等着他，他欣喜地跑过去抱住了刘三的大腿。 然而，下一秒他就回头望向还在门口等着mama的张星引。刘三见状便把叶空抱起来放在了后车座，叶空知道爸爸的苦心所以并没有反抗，乖乖地抓住爸爸腰间的衣物，让爸爸驮着自己回家。 全红在一家卫浴品牌门店做职员，丈夫在张星引三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她和丈夫都是独生子女，父母又都过早离世，这也是张星引经常需要等mama的原因，因为全红在抚育张星引的过程中借助不到任何外力。 但那天下午全红来得特别早，还提议要带小星引去她最爱的肯德基吃嫩牛五方。 在肯德基落座后，全红和小星引聊了一会儿，她们从刚入学后遇见的奇人怪事开始谈起，自然而然地就谈到了叶空身上。 全红就趁机打探起星引对叶空的看法。 “昨天下午你帮助的那个男孩子...你平时有没有和他说说话呢？” 星引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那你觉得他是个怎样的孩子呢？” “我觉得他的有点傻。” 星引特别诚实地回答。 mama故意摆出了一副疑惑的表情，两只胳膊交叉于胸前，问：“可是，你没有和他说过话呀，怎么会觉得他傻呢？他哪里傻呢？” 星引愣住，随后放下嫩牛五方，像交代作案过程的小犯人一样低着头支支吾吾了起来。 “我...就是听见其他同学说他傻...我觉得，嗯，大家都说他傻肯定是因为他真的傻...而且他一天只知道傻笑，每天都流鼻涕...我就...” 全红看到星引委屈的样子不厚道地笑了，星引看到mama笑了也跟着咯咯笑了。 “星引，记得mama以前跟你说过什么吗？” 星引立刻回答：“要有自己的主见，不能人云亦云！” “还有呢？” “嗯...还有就是...不能以貌取人。” 全红抚摸了一下女儿粉嫩的脸颊。 “看来你都知道啊，那以后应该怎么做呢？” “不应该听别人说叶空是傻子就跟着别人说他傻，嗯...还有...要好好接触叶空以后再评价他！” “对了~！那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问着，全红用纸巾擦了擦女儿的小手。 星引被问住了，想了半天也答不上来。 “mama问你，如果有一天，全班同学都不和你玩，可他们却因为你太爱笑，又或者，因为mama是残疾人就说你是‘傻子‘，你会有什么样的感受呢？” “生气...委屈。” “对啊，现在叶空是不是在经历这些，你是不是在做同样的事情呢？” 星引在对面点了点头。 “我是不是很坏啊...mama。” 全红握着张星引的手，轻轻地抚摸她的手背。 “当然不会。但mama希望你记得，做了错事不要紧，可以改嘛，错了也可以挽回、可以弥补。你只要记得，自己想被如何对待就要如何对待别人，同样一件事情，如果你觉得难过了，就不要做给别人。” 星引点点头。 “就比如，我跟着别人笑话叶空就会让他难过。” “你可以和叶空聊聊天呀，如果你不想和他做朋友也可以做普通同学，但是你不可以因为别人取笑他，就跟着取笑他。” “嗯。大多数人都做的事情不一定就是对的。” “对~了！” 全红欣慰地鼓励道。 但是星引却皱起了眉头。 “可是，班级里的同学都因此讨厌我了，该怎么办？” “那你觉得他们应该因此讨厌你吗？” 星引摇摇头。 “你要做对的事情，做好的事情， 全红用食指在星引的胸口上下划了划， “你要遵从自己的内心，做一个勇敢善良的女孩，善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它需要极大的勇气。星引，你要时刻保持谦虚，要勇敢，只有这样才能守住自己的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