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不眠之夜

    赫兰德脸色很青，心情不是很爽的样子。这个康乐郡主真是没用。他都把二公主所在的位置告诉她了，依着她对周植的爱慕，对二公主的恨，原本以为她不会放过二公主，让她参与不了今日的狩猎比赛。谁想，二公主身上啥事也没有，倒是她自己昏迷了过去。

    是他太高看康乐了，原想利用一下她，可她就是个没脑子的疯批，都落水了，她一个会游泳的都没能把不善水的二公主整死，废物。

    这下好了，二公主依旧狩猎，定是想去幽州，他没有完成父亲交给他的任务，回去免不了又是一顿责罚。这让他怎么能好心情？

    最后，狩猎比赛，季白时第一，但桑楹楹和夏侯祈也在前五。

    桑楹楹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可以亲自去幽州了。可从狩猎场回后，她的身体也垮了，昏睡一天。

    周慧听说了她和康乐郡主发生在寒潭边的事，她动了怒，说她越发胡闹得罪了定王府，原想罚她来着。但到营账里，一看她躺在床上虚弱无力的样子，甩袖离去。

    这天晚上，阿爹政事繁忙，遣人送了太医和药过来，春枝衣不解带的照顾了她一晚上，王兄桑榆来看了她几次，既担心又气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还有金蓉，一听说她落水了，带着上好参药过来送给她。

    直到三更，桑楹楹才恢复过来，慢慢转醒。

    醒后她便再也睡不着了，由于营账蚊虫多，她内心烦躁，翻来覆去睡不着。

    春枝已经趴在床角睡了过去，她轻手轻脚披了一件外衫出了营账。今晚有月亮，她站营账外，透过月光，看着天。

    狩猎比赛她赢了，她终于可以去幽州了。

    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腰身很瘦，清清冷冷，高挑秀美，当得起那句“人中龙凤”。

    夏侯祈轻轻的转身，遥望月色里的她。

    “夏侯祈，你半夜不睡觉在本公主营账外瞎晃当什么？”她不轻不重的声音响在黑夜里，有点冷然。

    夏侯祈动了动，走向她，问：“二公主呢，不也半夜不睡？”

    “蚊虫多，叮的本公主睡不着。”她如实说。

    一阵冷风过处，扬起衣衫，勾勒出她修长的腿。

    夏侯祈也道：“我也如此，又做了个不好的梦。”

    他一顿，“甚是无聊，横竖二公主也睡不着觉，比赛你也赢了，幽州你也可以去了。二公主不妨听我讲个故事。”

    “嗯……说说看。”她盘踞双腿靠着支撑营账的木头坐在枯草上。

    他的眼神第一次有了变化，失神，闪亮……

    他同样与她一样盘腿坐在地上，“有一个财主少爷与他家卑贱的奴婢相恋，她继承家业后，不负与她昔日承诺，就算是立她为妾，也用的是十里红妆，从正门进，那一日，是奴婢此生见过最难忘的景象。

    他待她很好，即使府里侍妾无数，她膝下也并无子嗣，他却只独宠她一人。她应是这幸福的女子，后来她怀有一子，可男人只是一时兴起，她怀孕后，侍妾给她下毒，让她容貌不再，她立马被他厌弃了，打入了荒废的苑子。”

    “二公主觉着，这男子，该死吗？”

    她的眼神与他对视。要说夏侯祈，最让她印象深刻的，是那双眼，一双冷漠，偏仇，看穿世情的眼。

    她琉璃般的眼睛淡淡一扫，“这就是你做的噩梦，你想说明什么？”

    “我觉得，他罪该万死！”他面无表情的说。

    “夏侯祈，你和我一样，都背负了太多不该背负的，但是有时候父母并不能决定我们未来的人生。”她打量他，意有所指。

    她长在宫廷，身为公主自小就懂得，生在皇家，那就注定要你争我夺，宫墙里面，不管是前朝还的权谋之术，还是后宫的勾心斗角，永远不会消失。

    夏侯祈的眼睛犹如层雾沙轻覆着，嘴角冷酷无情，“我没有父母，我只知道心狠，活的就长久，势弱的人则会永远被人踩在泥泞里。那你呢，小时候是怎么样的？”

    夏侯祈的衣裳虽然不贵，但穿在他身上依然有种莫名的矜贵。

    “小时候？”她想了很久。

    如果没有大夏大军来犯，赫兰家没有人叛国，周植没骗她，楼兰国便不会灭亡。那她还是公主，无忧无虑。

    “很小很小的时候，本公主最难忘的是每年冬季的大年夜，普天同庆。在王兄的书阁中，本公主与王兄，与阿爹，与母亲，喝着烫好的酒，伴着雪景，其乐融融。。”

    她惨白虚弱的脸柔和了一丝。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我喜欢饮酒，王兄也是。”

    那时整个王宫的人都打趣她，她母亲身上的才华，她是半点没学到。反倒是吃喝玩乐，风花雪月的事倒一件也不曾落下过。

    “那时候，没有战争，百姓安康，阿爹也不用忙于政事。”

    她想想那时候真是幸福，无忧无虑的，母亲虽严，每日的念书习字，琴棋书画样样不落下，但她却总是顽皮，经常一个偷偷的跑出府去玩，回来时，被发现总是她被罚。但次次都有王兄替她求情，或是王兄陪她一起罚跪在院子里。

    夏侯祈眼眸动了动，“相比于大多数人，二公主确实很幸福。”

    “不，后来，这一切都变了，不复存在了。”她有些怅然若失。

    “变了？”

    “嗯，变了。”

    突然，她腹部传来阵痛感，紧咬着嘴唇，面色遂渐苍白，额上逐渐冒虚汗。

    “怎么，不舒服吗？”他身体向前倾斜，难得一见的伸出手扶她坐起，却立马放开，像是碰到了脏东西。

    她浑身发热，身体冒汗。

    “嗯。”她苍白的唇难受说不出话，艰难的对他点点头。

    她汗湿的长发，紧贴着那细致如美瓷的肌肤，而略显得稚嫩的脸，。

    夏侯祈进她营账，在桌上找了个水壶给她倒了杯水。

    她一看是凉水没喝，“有热水吗？”

    “没有热水。”他朝地下的她说道。

    “这里直走，右转，那边营账，里面是厨房，有烧火的，你去烧一壶热水加点糖水。”

    “凉水不可以喝？”夏侯祈面无表情。

    “不行！”

    夏侯祈没接触过姑娘，不知道姑娘家的事情，但还是转身去了她说的地方。

    她早在他去烧水的时间，换好了干净的衣裙。这个营帐小，条件一般，甚至有些寒酸，但还算是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