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剑尊(中)
薄薄的一卷黄纸书册,约二十来页, 他仔细研读,一边站着的是剑谷之主,独孤涯。 江州剑谷,不比其他武林世家,有着非常森严的规矩,其传承在直系,旁支,内门三种人中进行。 即便是意外诞生的旁系子嗣,或者颇有前途的内门弟子,都可以进入剑堂修习,只是再与生父母没有了关系,一应事宜皆有山庄接手。 此三种人的锻练,统一由长老层级管理,以年月不停的比斗分配资源, 嫡亲,也没有什么不同。 如果想将子嗣留在身边,那么就不得接触任何功法, 如果想要研习剑道,那么就必须进入剑堂,由长老负责。 即便是剑谷谷主,也不能例外。 此乃独孤一脉从王族那里得到的真理。 弱rou强食,适者生存。 此般规矩,好处自然是能扩充剑谷的实力,令其在短时间内压制其他大族,在江州站稳脚跟。 至于坏处,那就是一些毫无血缘的旁人,只要潜力足够,也能成为影响剑谷的长老。 这不利于控制,独孤涯的剑道早已止步,就是拜此所赐,为了平衡亲族与旁类的平衡,根本没有时间钻研武道,更进一步。 好在,还有这个孩子。 “樽儿,如何?” 他很少用这般平缓的语气对某个人,妻子也好,侍妾也好,族人也好,都是一般的冷淡。 至于原因,就是眼前这个青年自剑堂中的比斗大会中,连续三年稳居第一,而且几乎没有出第三招。 经剑堂长老商议,已无需浪费时间,可以成为剑谷嫡传。 独孤涯没有反对,甚至于颇为欢喜,是在看到此人的卷宗纪要后, 很意外的,是自己的孩子。 他妻妾有十余人,子嗣不少,约莫三十左右,却都是资质一般的武人,甚至还有几个废物,倒是早年荒唐了几回,有些血脉在外,不想这就碰上了一个。 挺尴尬的,在确认的确是自己的孩子才想起一些事情。 ‘樽’就是他取的名字,不过是酒后的荒唐事,那女子势弱,无力反抗罢了。 他倒没有多少愧疚,这种事情大族子弟做的多了,相对来说他还算好的,而且那女人他早已力所能及的安排了去处。 不过问题是,这孩子怎么看自己? 其人天资如此,独孤涯不想恶了关系。 好在孤独樽很好相处,神情自然到几乎没有一点怨愤, “是门好功法,不过打基础尚可,再往后就不用看了。” 独孤樽将书册递还,沉吟道。 “哦?” 独孤涯很是不满,只是还没有表现出来,他手上拿的,可是剑谷的至宝,独孤家的剑诀。 其原型乃是取自王族从天都遗藏抄录来的绝学, 改良了百年以上,匹配独孤家的剑道才有手上薄薄一册。 剑谷上下以他钻研的最深,这也是他能控制其他高手的秘密,欲求剑诀奥秘,势必摆脱不了他这谷主。 无论是剑堂拿走的前几页,还是长老们研读的中篇,以及他手中的后篇。 “谷主手中的,与剑堂的功法有些相似,不过再向后,都是些高手的体悟。” 独孤樽思虑道,“他们的剑道虽强,却不是我要走的路。我已得其骨,够了。” 从前在剑堂修习的,加上方才看到的,功法已然清晰。 其一为剑之源,独孤樽隐隐觉得内劲,本应是由其他来源,只是由于一些他不知道的原因,那些前辈们做了删改,用自身血气,锻练出内劲代替,作为剑术的基础。 其二为剑之器,依照秘策所言,当修为到了一定火候,他需要一柄剑,其品质决定他的武学之路能走多远,如能抵达人剑一体,不但有精修剑气之用,还能成为肢体的延伸。 其三为剑之术,秘策标注了一些招数可能精修的方向,并且做了一些实际的备注,关于那些体悟,他只取了两分,剩下的,有机会验证。 “你有何打算?” 独孤涯第一次见到这般孩童,能够抵御住剑诀的诱惑,并且清醒的认识到自己的方向。 “秘策中有许多尚待验证的,我想出去试试。” 独孤涯下意识的想要反对, 以这孩子的资质,只要能亲自教导,超过自己绝不是问题,他日或许能进一步,是接替他统御剑谷的最佳人选! 可惜话到了嘴边,却又变了味道。 “樽儿说的有理,你年纪尚小,的确是需要多多见识一下。” 他解下腰间佩剑,“此为‘尘’,虽比不上凶兵,却也能算得上名剑,你带在身上,对你的剑术修炼有好处。” “这——” “剑谷之内,尚有一柄无主之剑,他日你若修炼有成,不要忘了回来。 剑谷上下,都等着你。” 独孤樽接过名剑,回了居处,收拾起衣物,只是在旁等待的三三两两,却已没了从前的热情。 “没想到我们之中,还真的混了一块金子,果非池中之物。” “喂,过分了。” “啧——” 独孤樽只捡了两身衣物,对着昔日的师兄弟道,“你们想说什么?” 其中一位红衣弟子唾了一口, “从前敬你是为剑术超绝,还道是我们本事不济,原来是家学渊博,佩服佩服!” 红衣弟子的身边,一个较为肥胖的武人拉扯住他,“好了,好了。” “阿鞍,以前倒还罢了,这几年屋子里算你习剑最勤,他倒是偷懒的不少,凭什么保住那首位,还不是——” “够了。”旁边几人注意到屋子外的走动声,提醒道。 “你们,每日重复练剑,可有什么心得?” 独孤樽一面收拾着包袱,一面道, “?” “基础打的足够,就该向下一步进发,练剑不仅是手脚招式的重复,这话我以前和你们说过。” “假仁假义,要不是你有秘传——”, 红衣弟子不甘道, “剑堂所授的功法都未能掌握,妄谈其他。” 独孤樽背起小包袱,“你心中多有嫉恨,已经听不进我的话。” 他的两指前伸,“如果打过一场能舒服些,我愿意奉陪。” “?” “你可任意挑兵器,我也不会用剑堂以外的招数。” “我要你的剑!” 孤独樽很是随意的将‘尘’扔了过去, 心中空灵,隐隐能听到对手的想法。 【这就是庄主的佩剑?】 【拿到了他,或许有一天我也能——】 【不,他能有如此修为,一定是托了秘传,绝无可能是其他缘由。】 剑气骤生,裹住独孤樽的手臂,在场诸人无不惊愕, 江州剑谷,无形剑气?! 这家伙能够以身代剑?! “贪欲作祟,可惜了。” 二指径直刺了过去,洞穿红衣弟子的胸口,将他整个人震飞了出去,独孤樽取回地上的佩剑,大步朝外走去。 之后…… 我见识了很多不同的景色, 剑谷以外,的确有很多种不同的招式,只不过—— 锦衣男子放下剑,笑着道,“不愧是剑谷嫡传,很有本事。” “贵宗剑法,我思仍有许多精妙之处,如能再钻研一二。” “欸,练来练去也就那么回事,样子货罢了。” 锦衣男子挥了挥手,一副不耐的样子,“算了,算了,混口饭吃,万一有了心思,被京中的大人物们瞧上了,麻烦。 走,走,备了一些酒菜,一起尝尝?” “这……”, 剑是很纯粹的东西,练的好不好,与名气有什么关系? 不精修,不体悟,哪里会有提升? 为了研习出合适的招数,我遍访名家。 只是,传言有许多不实之处。 “哈哈,不想我江州林家也有此一日。 我林某人曾言,若谁能击败小女,自可做林家快婿,未知少侠意愿?” 【此子为剑谷嫡传,正合适继承我林家家业。】 “孩儿,如何?” “但凭父亲做主。” “哈哈,好!” 一众人等,纷纷上前道贺, “我仍有要事在身,剑术未精,尚需返回剑谷研习,前辈好意,心领了。” “这——”,林家家主面色微沉,不过很快恢复了过来,“年少有为,自该苦修,我林某人说过的话算数,你且记着,何时来,我林家的门都开着。” 儿女私情? 那般事情,不过影响我剑术修为, 只是世道如此,说的太过明白,不过凭空惹麻烦。 “少侠还未留名。” “独孤一脉,独孤樽。” “’尊’?”林家家主笑了一声,“天上天下,唯我独尊,怪不得剑气锋锐至此。” 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此八字,重在‘我’,而非‘尊’。 不过也罢,世人鲁钝,再谈亦是浪费时间。 如今剑术有成,该去取剑了。 “此为,九殇·犀锐?” 剑谷内,独孤涯领着一众子弟,“你已是剑谷第一高手,以后也是天下第一高手,不日京州内侍禁卫就该来了,予你正名。 今日过去,你就是‘剑尊’。” 剑尊? 凡尘浊世,贪欲作祟,魑魅魍魉,哪里有真正习剑的人? “报!” “?” “剑谷外,有一刀客求见,欲与……尊上一战。” 独孤涯眉头凝起,“剑谷将至云州,哪里有空闲理会一个刀客,给我轰——” “我去见见。” “尊儿?” “正好试试犀锐。” “这,也好。” 既然天下已无剑中高手,那么我就来做那至高一人。 天上天下, 唯我独尊。 世人鲁钝,又何必再分清浊,理会个中原意? 丈尺剑围里,独孤樽以犀锐驻地,“你是我第一次见到的,败于我剑下,却没有提及名誉地位,找其他理由的人。 如你说的一般,‘败了只是因为仍有缺憾,再练就是。’” 独孤樽右手倒持犀锐,剑尺的锋锐之气收束, 冰盖之下,百丈长的金色剑身成形下沉,如有天崩之势,指向刀客, “没错,过去发生了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 你在这里,我在这里,就足够了。 那么,再定排位吧,如果你有那个本事。” 犀锐重挫,冰盖下的金剑虚影碾压大地, 【剑尺·锋陨!】 金剑刺入大地,剑势爆发冲击着周遭的地域,剑侍带着林家小姐退入巨岩之后,一时不能再观察战况。 另一边,武扬直直站在洛云仙之前,一层灵力护壁若有实质保护着两人。 金剑虚影上多出六道银光,似名剑剑身崩裂粉碎,炸裂万千剑芒,朝四周直刺。 其中有几道碎片击穿武扬的灵力护壁,几乎刺进他的身体, 不过在洛云仙看来,他却没有防御的意思,一双银瞳直直的观察着战况, 他……在学习? ‘锋陨’为‘一息’所破,只是个中武人却没有那么轻松, 灰衣残破,胸腹与双手仿佛从血池浸了一遍, 刀客手中的飞瀑仅剩下直柄,剩下的不知所终。 “飞瀑,不如犀锐。” 独孤樽扫了一眼刀客,“三大奇矿,‘凤凰精金’才是最强的铸器材料。” 血渍染红了黑发,几乎掩去了刀客的脸,不过独孤樽却没有留手的意思, “我不在乎你的身上发生了什么故事,也不在乎世人的看法。 力量只是力量,刀剑只是刀剑。 诸般说辞,不过是弱者的借口。 如果你想打败我,就用你手中的‘飞瀑’试试。” 犀锐遥指,指引着散落的剑气, 三环剑光虚影围住两人,朝外层叠。 地上的飞石,草屑,碎木,乃至水汽,俱化剑影, 封绝所有退路,每一步,每一个方向,都被锋锐剑气笼罩。 只一刻,就能将绝世高手斩为rou泥。 天地外物,草木竹石,皆可为剑,从我号令。 独孤樽轻声念道,“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剑尺·人间界!】